段行川紧闭的双眼突然开始流血,皮肤在两人的视线中快速变得干瘪,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要变形。而段行川本人却恍若察觉不到任何痛苦,表情平静好似那些恬静安宁的肖像。
“出事了!”历小碗慌慌张张地看向特蕾莎。
特蕾莎全然没有为这样怪异的情形慌张,她举枪,对准段行川的小臂,扣动扳机,枪□□出的激光束灼烧着段行川的手腕,一点点切断他拿着污染物的手。
几秒过后,段行川的手落在桌上,那颗眼球从无力的指尖滚出,段行川睁开了眼睛,他的血肉飞快地充盈了,刚才的可怖景象就好像历小碗的错觉。
“嗵。”
眼球落在了地上。
段行川抬起自己的手腕,但被鲜血遮蔽的眼睛什么也看不清。他的头异常的痛,好像做了一千个梦,但他只记得梦的开始,至于那是美梦还是噩梦,他已经印象全无。
历小碗连忙抽了几张纸巾给段行川擦脸,问:“看起来好痛啊,段行川你有没有事,我在说什么啊肯定有事......”历小碗有点语无伦次了。
特蕾莎对段行川的反应也颇感新奇:“刚才发生什么了?”
“额......”段行川皱起眉,温热的血不断流淌,他忽略了历小碗的关心,同样疑惑于特蕾莎的提问,他的声音和平日里一样,只是难得带上了迟疑,“我不记得了。”
特蕾莎启动了治疗仪,说:“如果这样的话最好就别想了,除了二次伤害,反复回忆污染不会带来任何结果。”
段行川对此心知肚明,他点了点头,不再试图回忆幻觉中的麦肯尼究竟让自己看到了什么。
历小碗贴心地试图给段行川擦脸,之所以是“试图”,是因为他对擦脸的理解大概就是拿一张纸然后往脸上使劲地到处糊。段行川忍了又忍,最后还是选择制止历小碗的动作,自己从桌上拿起纸巾擦去脸上的血。
历小碗凑在段行川身边小声说:“你刚才好吓人,感觉浑身的血好像都要被抽干了。”
段行川眨了眨视线还有些模糊的眼睛,如历小碗所愿地说:“谢谢。”
历小碗满足了,说:“但是你刚开始的时候很正常,是突然开始流血的。”
“唔,”段行川想了想,发现脸上的血都止住了,才慢慢地问,“这样吗?”
历小碗连连点头。段行川的手已经重新长出来了,特蕾莎问:“眼睛需要吗?”
段行川活动了一下新生的手,特蕾莎的治疗仪功效真是对得起她的介绍,新长出来的手和原来完全没有区别:“不用了,好像没什么大的影响。”
特蕾莎点点头,她蹲下身子,打算回收那颗眼球,但是眼球很快就化成了一滩血水,迅速渗入地面,变成一块无法擦除的污痕。
历小碗凑上前仔细观察了一下,然后说:“污染好像消失了。”
特蕾莎并不在意地上的污渍,转而对段行川和历小碗说:“那么,两位,现在可以听听关于这件委托的事了吗?”
历小碗看向段行川,段行川看着眼球消失的地方。
“错误”“美好的未来”。
段行川反复思索着这两个词,他为什么会被这两个词吓到,他工作中看到的恐怖难道还少吗?那颗眼球,段行川已经不觉得恶心了,他更好奇,它属于哪一边:是错误的结果,还是未来的预兆?
特蕾莎带着两人离开那座野趣的“灯笼”养殖场,来到一个在正中央安装巨大投影井的房间,在她的操作下,一座老式空间站的三维图像很快就展示在两人面前。
“塞勒涅三号空间站,”特蕾莎平静地介绍着,“这就是这次委托的目标。”
段行川看着图像:“很古老的款式。”
塞勒涅三号采用圆环状设计。投影发出的幽光中,它的主体结构缓缓转动。
“现在没有沿用了吗?”历小碗鲜少遇到这类空间站。
“在很久以前,神圣地球的人将这样的结构视作伊克西翁两次背叛后那永世旋转和燃烧的火轮,以此宣传其‘宇宙即地狱’的主张。人联对这样的主张很不满,认为其阻挠了人类探索宇宙的步伐,双方爆发了激烈的冲突,”段行川说,“在那以后,空间站就很少采用这样的设计了。”
“你很了解。”特蕾莎很认可段行川的科普。
“上学的时候了解过。”
段行川还记得那些对伊克西翁的描述,“他下了地狱,被绑在不停旋转的火轮上,这急速的火轮永远撕扯、焚烧他的□□”。段行川看到这句话时是在某个深夜,深夜适合想和地狱有关的事。段行川在想地狱是否只存在于地球,如果地狱随着地球毁灭,那他们大概已经被放逐在伊克西翁的永远之外。
特蕾莎将点点头,将图像放大:“这座空间站在一百多年前被发射升天,可以说是一辆名副其实的古董了。”
历小碗对空间站的历史厚度没什么兴趣:“所以委托的内容是什么,让我们去考古吗?”
“这样说也没错,”特蕾莎说,“就是考古,我们想知道塞勒涅三号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特蕾莎挥了挥手,塞勒涅三号的图像变成了数百份船员登记:“新纪元1888年,为了测试当时研发出的忒亚引擎,塞勒涅三号开始执行任务。当时登上塞勒涅三号的一共有576名船员。
“所有登上空间站的船员都经过层层筛选,身体指标和心理素质均已达标,站内已有资源足够船员生活60个标准周期,同时配备五辆采矿船和三辆运输船,划分了粮食生产和再加工区域,可以说做足了完全的准备。空间站预计将在14个标准周期后到达与出发地相隔43.7光年的特鲁拉星系,并在特鲁拉星逗留9个标准周期后返回。”
段行川的手还残留着疼痛的幻觉,这种疼痛让他不能很好地专心于特蕾莎讲的话。
一艘搭载了科技和人们期待的方舟,段行川在心里评价着塞勒涅三号,因为某些原因失落了,当时的期望居然只能在这样的房间向两个人陈述,也许这才是它真正的失落。这样的讲述太单薄了,或许需要音乐来衬它。段行川是个缺乏音乐品味的人,在这种时候只能想到瓦格纳的《女武神的骑行》。
特蕾莎述说着塞勒涅三号的结局:“特鲁拉星并没有如期等到塞勒涅三号空间站,它失踪了,自此再也没有人见过它。新引擎的开发被搁置,人类的量子航行又持续了三十年。”
特蕾莎切换了一段录制的三维视频,一座空间站正沿着他们星系内一颗无人居住的行星轨道缓缓运作:“不久前,我们的货船收到了一串陌生的求救信号,在跟随信号前往后,船员录下了这段视频。”
画面中,塞勒涅三号熟悉的涂装清晰可见,光从它的舷窗中倾斜,它仍在旋转,灯火通明。
船员名单被替换成探索报告,特蕾莎继续道:“我们陆续向塞勒涅三号上派遣过几只搜救队,但遗憾的是,所有登上塞勒涅三号的成员都没有活着回来。”
特蕾莎似乎觉得自己的表述不太严谨,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没有任何登上塞勒涅三号的船员,活着坚持到在行星上着陆。有一些证据表明,他们之中的部分人甚至成功登上了搜救飞船,但是在返程过程中因各种各样的原因去世了。”
“那颗眼球,”特蕾莎说,“是我们目前得到的,搜救队员唯一从塞勒涅三号上带回来的东西。不过正如两位所见,除了塞勒涅三号已经被严重污染,它几乎不承载任何信息。”
历小碗疑惑:“确定有污染的话,不通知审判庭吗?”
特蕾莎笑了笑,看向段行川:“相信段先生比我更了解审判庭对已确定的污染的处理措施。”
段行川决定给历小碗科普一下审判庭的工作流程,:“因为已经确定塞勒涅三号上面存在污染了,所以手段会相应的粗暴一点。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会采取物理毁灭的方式,直接破坏掉整个空间站,彻底切断污染的传播。”
特蕾莎作了一个鼓掌的姿势,但因为她全身都被厚重的衣物包裹,所以只能发出一点闷闷的声音:“教科书级的应对措施,安全且高效。”
段行川看了特蕾莎一眼,没说话。
特蕾莎继续道:“话虽如此,但如果采取这种方式的话,我们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塞勒涅三号上发生的事情。”
历小碗很想说知道那些事好像也没什么价值,但考虑到特蕾莎的委托人身份,他又把话咽下去了。
段行川想到特蕾莎的话,问:“刚才说你们的人接到求救信号了,上面还有其他生命体留存吗?”
特蕾莎说:“这也是我们想要知道的事,那颗眼球——我是说那颗我们得到的眼球,它已经被证实来自穿上的工程师路德,而更有意思的是,它的大小说明在它被挖下时,路德只是一个婴儿。”
段行川说:“一个婴儿不可能作为工程师登上塞勒涅三号。”
“当然,”特蕾莎说,“但是虹膜认证的结果就是如此。路德登上塞勒涅三号时32岁,即使考虑到时间债,也不可能出现逆生长的情形。”
特蕾莎的语速快了几分:“要么,塞勒涅三号上发生了一些事情,路德开始逆生长。要么,塞勒涅三号出现了一种,精度足以骗过虹膜认证的,可以复制人类外貌特征的未知物种。”
特蕾莎屏幕上的笑容变得真切了几分:“或许还有更多的可能,但是,无论如何,塞勒涅三号就是一个宝藏。”
尤嫌不足,特蕾莎强调:“巨大的宝藏。”
“但是,”历小碗觉得特蕾莎忽略了一个重大问题,“就算塞勒涅三号真的发生了什么,也没办法准确知道具体情状吧。即使登上了塞勒涅三号,在污染中,我们的感知必然受到影响,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全部都无法采信。”
投影井呈现出一个立方体状装置:“塞勒涅三号上装载了航行记录装置,它的设计师把它称为‘黑匣子’——据我们了解,设计师有强烈的复古倾向——这次委托的内容很简单。”
“登上塞勒涅三号,”特蕾莎说,“找到黑匣子,把它带回来。”
一些完全没有必要的解释↓
标准周期:由于太空航行的特殊性,为了统一计时单位,以24小时为一个标准周期对未着陆于行星的航天器进行时间描述。标准周期校准统一由人类联合体下属单位负责,任何行星的殖民部门不享有对标准周期进行定义、更改、修正的权力
年,月,日:由各行星根据本行星的地理条件进行统一规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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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塞勒涅三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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