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是不是真的?”
白古把这十几天的事儿都和房采说了一通,手指摩挲着自己灰色的道袍,这般问道。
只见着面如冠玉的帅道士摸着自己的鼻梁骨,听了这么半晌,沉默了会儿,终于站起身子,双手负背,开口说道:“想起当年——”
白古立马眼睛发光似的盯着房采——说了,说了!说起当年了!
“——师侄我不过是个孩子,因为没个来历,是个从山下面乞讨上来的孤儿,而且没出条儿,长得可不是现在这模样。可能这也和‘女大十八变’一个道理。于是昆陵同我一般大的师兄们便总是欺负我,说我明明是个山下乞儿,偏偏长得跟黑面团子似的,肯定是扮可怜骗了师傅师祖。哎,要不是当年大师姐护着我,指不定师侄我早就被欺负的跳山了……”
房采似乎说的越来越动/情,两眼泪汪汪的,似乎下一步就要扑进白古的怀里哭一通。
白古扼腕,十足的想耐着性子等他动/情完,可在看着房采朝自己迈出步子的前一刻终于忍不住的开了口阻止:“房采师侄啊,要不,你先把我的事儿说清楚,我再仔仔细细的听你的苦?”
房采原本苦的皱吧起来的脸听到她这样说缓缓归回了原味,用袖子抹了抹湿润的眼角,说道:“其实,当年我虽是个孩子,可是我却也是知道,当年师叔确实挺爱……”
说到这儿,房采皱着眉,似乎正在想着怎么措辞。
白古眨巴着眼,开口道:“沾花惹草?”
房采低头,抽了抽嘴角。
白古瞪大了眼,继续道:“偷香窃玉?”
房采咧嘴,难堪的蹙眉。
白古目眦欲裂,嘴角微抽:“骄奢淫逸?”
“师、师叔——”
房采欲要阻止。
白古一拍案桌,再度扼腕:“无耻之徒啊!”
——墟白啊墟白,你不好好研习修道,干嘛不断情绝欲???你倒是死了成白骨一了百了,我这寄居者还得为你的风流债赔罪……
房采抬眼看着她,咂了咂嘴,甚至难堪的笑笑,尽力安慰道:“倒也……没这么难听。不过就是有些女妖精啊,凡人姑娘上昆陵……恩……打探师叔的去向。”
【听吧。本座都说了,你啊,就是混蛋的样儿。】
那声音呵呵笑了两声,甚至恰当的在房采后加了一把刀子。
白古听到这儿,几乎脑袋上似乎劈下来了几道闪电——房采的话含蓄委婉的过分,可是连着之前“这声音”提过的他那“数十个殿后美人”,白古已经在脑袋里浮现出众多美人追着自己要她还情债。
白古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乱糟糟的一顿乱搓,直把自己给搓成了鸡窝头。
房采瞧着白古突然发疯的样儿,轻声劝道:“师叔,这倒也不至于……何况,你现在不成了女儿身了吗?”
白古一顿。
房采再劝,笑呵呵道:“如今师叔都这样了,也再没个姑娘能为师叔生个娃嘛!这么想来,当年这桩子姻缘也算是喜事啊!”
白古扬天悲鸣一声,更加烦闷的揉搓起自己的鸡窝头。
房采无措的还想再劝时,却见师叔突然停住了疯态,一把拉住房采的手腕,乱糟糟的长发下一双眼睛,亮的瘆人。
“你方才抱着那孩子,你可窥探到它体内的妖力?”
房采本来被白古突如其来的一抓给吓到,听到这话,紧皱眉头,问道:“师叔何出此言?我方才抱着那孩子,那孩子并无半分妖气,何来妖力?”
白古皱眉,沉声问道:“你确定?”
“房采虽不才,可到底也是正儿八经学过昆陵道法的弟子,这些年能逃过我眼睛的妖精没几个。”房采正色,手覆在白古的手背上,沉声回道。
——若是如此,若是如此……
只听床榻上有声响,白古立马回神,和房采对视一眼,起身就走进里屋。
只见阿尧倚在床上,悲戚的看着白古,问道:“相公,我们的孩儿……”
白古一个寒颤,随后走了过去,轻声道:“没事的。空山已经去医治他了。”
“空山?”
“就是那个脸黑黑的,又壮又高的那个。”
阿尧一张脸惨白,又看到白古身后的房采:“这位是?”
“昆陵第三代弟子房采见过师娘。”
白古又是一个寒颤,回头看着翩翩道人对着阿尧行了一个礼。
只见房采微微笑着,甚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师娘放心,空山是我最得意的弟子,道法医术皆是极好。”
“啊,若是如此——”阿尧扯了扯白古的衣角,强撑着挤出一丝微笑,“——相公,你可要多谢他啊。”
白古咬着牙,挤出笑:“我、我可真是要谢谢你啊……”
房采仍是对着阿尧含笑:“师娘多礼。”
——“师祖!太师叔祖!”
闻声看去,只见王淼淼喘着气冲到房门口,一扫眼,看到阿尧也醒了,立马噤声。
哪晓得身后的李缘竟是打开嗓子,人还没到房门口,声音却吼了进来。
“——大师兄说,太师叔祖的娃中了毒,得去黄泉采药呢,事不宜迟,得早——”
“——啊呜!王淼淼,你下狠手!”
刚到门口却被小师妹一拳打中肚子的李缘终于停止了大喇叭传噩耗,捂着肚子要找小师妹报仇的时候,正好对上了孱弱美人的一双无措茫然的眼。
以及师祖和太师叔祖的两记恶狠狠的眼刀。
李缘腿一软,啪的一声坐在了地上,只瞪大着眼睛,扯了扯小师妹——
李:你咋不早打我!
王:早打也没用啊。你那嘴巴就像是抹了巴豆粉,堵不住的喷粪啊。
李:……
王:……
李:说吧,你这话是不是和那窝兔子学的。
王:……没。
李:赶明儿老子就端了它的老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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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还深,房内烛火晃动,只照的在座一圈人的脸忽明忽暗。
李缘:“怎么办?”
王淼淼:“救人啊。”
李缘:“咋救?”
空山:“入黄泉。”
房采:“黄泉?”
空山:“嗯。”
房采:“黄泉可不是好去处啊。世间不入轮回的百鬼地界,要么是生前穷凶极恶死后不可入人道的恶鬼,要么就是逐出妖界不可入世的流放凶妖——偏那处还连着通向阴界的忘川水。指不定去了,就冲进阴曹地府去了。”
李缘:“呃……大师兄,有没有其他的办法解毒啊?”
空山:“他身中百穴毒,万虫咬噬,毒入骨髓。若是找不到黄泉里的曼朱华,过不了半月,这人就会被万虫吃成空壳子。”
王淼淼:“这身子里的虫,不能引出来吗?”
空山:“百穴毒是卵入心脉,顺脉发全身,融入血肉——引不了。”
四张嘴沉默了下来,不由齐齐看向了身中剧毒孩童的“父母”身上。
灯火仍在晃动,灰袍道姑打扮的女子顶着脑袋上的鸡窝头坐在床榻边,僵硬着身子护着依靠在自己怀里侧卧于床榻上孱弱的美人。
似乎感受到四道炙热的目光,灰袍道姑看了过来,鸡窝头上又顶着的那朵花颤了颤。
道姑眨了眨眼:“干嘛?”
“太师叔祖,你的主意呢?”李缘问道。
“哦。”道姑点了点头,沉吟良久,随后道,“行。那就让房采和空山去。房采是昆陵开山人,空山法术又高,你俩一定——”
此话一出,房采立马道:“师叔,你是知道的。我这是挂了名的昆陵开山人,最厉害的也就是驻颜术,你总不能指望我这样儿的入黄泉吧?”
一听房采这样说,道姑皱着眉又看向一旁的黑壮大汉。
空山面色无常,沉声道:“我师傅说过,我是要守着昆陵的,出远门不可超过半月。此去黄泉,不知归期——我是去不了的。”
白古一愣,又看向了坐在一边的曾徒孙们,可是一看到两个稚嫩的脸庞,似乎忍不下这心,只瘪嘴没再多说。
——按理说,若那孩子真像【那声音】说的,是个百年修行的妖精。放着不管也就罢了,可是房采空山都没看出来,再说阿尧这里……
“相公……”
听到怀中突然一声轻唤,白古低下头,应了一声。
“不会真的、真的……救不了……”一句话没说话,阿尧又是泪如串珠。
白古连忙柔声哄着:“这不,这不,我们在想办法嘛,你先别急。”
阿尧抽泣着说道:“那黄泉,妾也是听过的。黄泉路,无生人。即使真有修真人要去,那也只能落个煞气入身,不人不妖不鬼的下场。相公,你还是莫要让他们送命了……”
只见她贝齿轻咬红唇,一副决绝的样子:“还是妾去吧!”
众人听言看,除了空山,都是一惊。
白古也是一愣:“你去?”
阿尧抹了抹泪珠,轻声道:“妾是灵雀化身,虽然妖气已在当年被相公净身,可到底体内还怀有妖丹的,若妾去,想来不会有什么事的。”
白古皱眉:“妖丹?”
阿尧点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一双凤目一扫哀怨,拉住白古的手臂,道:“相公!若是将我那妖丹一分为二,相公服下那半颗妖丹,那相公定然身带妖气,若入黄泉,虽有百邪,亦难辟也。”
李缘和王淼淼听到这话,齐声重复道:“服妖丹?”
李缘皱眉:“常人服下妖丹,即使是半颗,那也是会妖化为异类,多的是丧失理智没了人性的怪物,甚至这种怪物连妖遇到了也会斩杀,更莫说我们修行人。”
王淼淼也甚是斩钉截铁:“太师叔祖,这法子是不可的!”
可是众人却看着白古未动也未说话,只是看着自己怀中的女子。
李缘不由开口,看向房采:“师祖,你去劝劝太师叔祖吧。”
王淼淼也说道:“是啊。师祖,这法子可真不是好法子的。”
房采蹙眉,并未多说,只是瞧着自己化为女儿身的师叔。
一旁的空山,仍是面无异色,可双手却细细摩擦了起来。
而听到这话的白古,只是一愣后,便开始细细端详起怀中面色绝艳的美貌女子。
其实若要说她,无非人间至美,脱俗无匹,不可细说。此时更是哀怨孱弱,眼带哀戚恳求般的望着自己。
——这般美人啊……
——是墟白的枕边人……
沉默片刻后,只见灰袍道姑微微一笑,伸手抚弄怀中美人额前的碎发,破天荒的温和模样。
只听她轻声道:“就依——娘子的。”
美人蹙着的眉头微不可见的一挑,随后一副“夫妻情深”般的握住她的手,粲然一笑。
房采:我是废柴,勿扰。
空山:我得听师傅的话,勿扰。
李缘/王淼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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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半颗妖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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