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警察局出来后，白树就没有开口说过话，脸色憔悴，带着时有时无的恐惧，当然，也没人敢问他话。
一路上有人放烟花有人摔响炮，每个人都在翘首期盼新的一年到来。只有他们几个人面无表情地穿街过巷，所有的热闹都成了格格不入的街景。
在十字街头，许哥终于没忍住把大家都遣散回家了。
齐光坚持留到了最后，一直到了许哥家。
直到进门之后总算有人开口说了话，许哥轻轻拍了拍白树的肩膀，“去洗个澡，我给你找个干净的睡衣。”
白树木讷地点点头，没出声也没回头，换了鞋就直接进了浴室。
虽然白树经常来许哥家，但这种明显是让他留下来过夜的行为，是以前没有过的。
不过齐光此刻一点儿都提不起劲来激动，正对着地上的拖鞋思考人生。
“人都送到家了，你回去吧。”许哥对他说。
“啊？”齐光有些错愕，“白树他……”
许哥叹了一口气，“他今天被吓到了，等他愿意说的时候再说吧。”
齐光看着他，突然变得语重心长，“我知道你心疼他，但这事不能拖，伤情鉴定估计很快就能出来，我们得在这之前找到解决的办法。”
“其实……”许哥犹豫着看了眼浴室紧闭的门，压低了声音，“我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了，不过刚刚那小警察跟我说的时候我脑子不太清醒，很多事情都听得迷糊，等白树状态恢复好了我会问他。”
“说重点。”齐光看着他。
许哥脸色凝重了起来，点上一支烟狠狠地吸了好几口。
不知道是在给齐光时间做心理准备还是这事严重到一两句说不清楚，不过看许哥这一筹莫展的表情，大概是后者。
最后他决定长话短说，省去了所有的前因后果浓缩成了一句话，“那些人要在店里□□，被白树发现了。”
齐光瞪着眼睛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时针与分针在挂钟上重合的时候，窗外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在此起彼伏的“新年快乐”声中，有人在呐喊有人在发泄，随着夜空中爆炸又落下的烟花时而高昂时而低沉。
叶星只觉得他们吵闹，关上窗户还不够，又把窗帘也拉了起来。
新的一年第一条短信来自前室友李柯。
-新年快乐，明天就要见到我了开不开心激不激动？！
他这才想起来李柯之前提过元旦要过来的事，接着戳了戳屏幕打下一行字发送了过去。
-明天你先别来了。
-怎么了？白哥被人挖走了吗？（哭兮兮JPG.）
叶星看到那个有大又惹眼的表情包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下意识地给他发的什么消息。
果然，内心深处是这么想的。
让李柯别过来的潜台词是——自己要离开了。
叶星蹲下身，把头埋进了手掌里。千万种情绪都在这一刻涌上心头，对齐光的愧疚，对方蓉的亏欠，以及对自己无能为力的自责。
这个姿势没保持多久，李柯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手上沾了些不知名的液体，他在裤子上擦了擦手，接起了电话，“喂。”
“怎么不回消息了？不会真发生什么事了吧？我今天给白树发消息也没回……”李柯声音有些急，“不对，你嗓子怎么了？”
叶星清了清嗓子。
“哭了啊？”李柯轻声问。
“我可能……”叶星感到鼻子一阵酸，猛地吸了吸继续说，“可能要回家了。”
“你现在没在家吗？”李柯一头雾水。
“我是说回我妈那边。”叶星抬起手腕来回搓了两下鼻子。
“你要跟她妥协了？那齐光这边怎么处理？”李柯问。
叶星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撑着自己站了起来，“不是妥协，这几天她给我打电话都没接，今天年级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跟我说我妈生病了，胃癌早期。”
说着说着，叶星突然觉得自己挺不是东西的。
“你别慌，其实这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以前初中同学也得过，早期嘛，治愈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乐观点！”李柯安慰道，“那你给阿姨回电话了吗？确定要回去了吗？”
“放学给她打了电话没接，估计睡了，我给她发了消息……”叶星顿了顿，“我明天直接回去，然后带她去手术。”
“嗯，”李柯说，“是该回去一趟，这事儿你跟齐光说了吗？”
这话直接戳中了叶星。
“不是回去一趟两趟的事，回去了我肯定就回不来了……”
齐光一路上都觉得局促不安。
这事要只是个普通的打架意外受伤那还好解决，可是那些人分明是有备而来。
□□，报警，是准备一口气把1984击垮，然后把酒吧的人都送进局子里去。想把1984弄垮的人肯定不在少数，但是能下这种狠手的……齐光光是想想都觉得心有余悸。
之前还觉得可以调解，毕竟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但目前看来情况不容乐观。
他突然觉得很累，这段时间一头扎进学习里就为了期末考试冲个年级第一，好不容易放个假能喘口气又摊上这档子事儿。
身心俱疲，钥匙转开大门的时候仿佛把身体里的沉积了好久的睡眠的**都放了出来，跟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似的，无法控制。
打开门就看到叶星站在门后，齐光整个人都扑了上去。
叶星愣了愣，伸手抱住了他，“这么累吗？”
“看到你就心安了。”齐光的头埋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
在心里打了无数次草稿的叶星突然失了声，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再缓缓吧！
明天……明天一定说。
不知道是因为太疲惫还是不想在最后结果之前出来搞得人心惶惶，齐光跟他讲白树的事情，刻意省去了几个细节，比如说毒|品，以及赔偿也解决不了问题的可能。
纵然如此，叶星仍然一夜未眠，搂着齐光一晚上都在他平稳的呼吸中不敢动弹，直到天亮才迷迷糊糊睡去。
因为没有设闹钟，齐光醒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他看了眼时间，凑到叶星耳边，“我今天得去一趟许哥那里，你跟我一起吗？”
“嗯……”叶星闭着眼迷迷糊糊说道，“我不去了，你今天早点回来好吗？”
“好，你乖乖在家里休息，看一会儿书。”齐光亲了亲他的脸，然后下了床。
这是新年的第一天，街上十分冷清，与昨晚的喧嚣判若云泥，只有散落在街的烟花棒和鞭炮渣证明了前者存在过。
这些年，齐光对于辞旧迎新这事没什么强烈的感受，没有开心也没有忧伤，没有迫不及待也没有抗拒难耐。
对于生活的希望和对过去的摒弃，从来都不是跨一个年就可以轻松获得的。
但是和往常不同的是，这一年没有荒废，而且似乎过得还不错。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甚至还有学业，仿佛是对自己过去所失的补偿般纷至沓来。
有句歌词怎么唱来着？
你的怀抱温暖我冻裂的期盼。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这一年没什么遗憾，当下已经是最好的时光。
当然，如果白树这事能妥善解决的话。
开门的人是白树，穿着围裙拿着汤勺，一切都像往常每一次在许哥家做饭般正常。
可能是这副装扮太有生活气息，比起昨天那副像是受到了惊吓的小猫般的模样，今天看起来似乎更有活力了。
“许哥真是的，这时候还不忘压榨你，”齐光生硬地笑了笑，换鞋走了进来，“他人呢？”
“去医院了。”白树扯了扯嘴角，算是对他生硬微笑的回应。
齐光来找他就是想着一起去医院看伤情鉴定顺便商量下赔偿和调解的事情，没想到他这么急一个人就跑去了。
白树转身回了厨房，齐光跟着走了过去，一股浓郁的鸡汤味扑鼻而来。
“早知道有鸡汤，我就把叶星也带来蹭一顿饭了。”齐光说。
“麻烦你打包回去给他，”白树摇摇头，“真受不了你们这秀恩爱的劲儿。”
看到他还有心情开玩笑，齐光顿时放松了不少。
还是许哥有办法，一晚上就把人哄好了。
“我帮你洗菜吧！”齐光端起一篮香菇放到水龙头下去冲。
冲完之后又放到菜板上，每个都对半切好，找了个干净的盘子放进去。这过程中齐光偷偷瞄了白树好几眼，他在一旁刷着不知道囤了多少天的碗，认真且专注，仿佛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
齐光好几次每次想要开口问点什么都忍住了。
许哥说等他愿意说的时候再问他，所以……现在是可以自然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吗？
白树把碗一个个擦干放进柜子后，终于无法再忽视他的目光主动开了口，“他们在厕所□□，想伪装我们店存在非法交易，刚好我带许哥去上厕所，撞见了。”
“啊？”齐光转过头。
“昨天酒吧挺热闹的，人也比平时多，因为跨年夜，许哥也没在意这些人来人往的都是谁，我们一桌都自顾自喝酒玩游戏，只有我从头到尾没喝酒，还有小芸她俩喝的也少。许哥不是还给你发语音来着，那个时候已经有些不清醒了。”白树说。
齐光看着他。
白树吸了吸鼻子，“也亏得我没喝酒，在人群中看到了陈辉的身影，身边还有几个人脸生，估计是李振东新收的小弟，不知道他们几个在这搞什么鬼，我就留了个心眼。后来看他们鬼鬼祟祟去了厕所，我跟了过去，发现他们在里面把门反锁了。没想到许哥以为我来上厕所，一路迷迷糊糊地跟在我后面，看我打不开门，直接从包里拿了张卡把门给弄开了。”
齐光瞪着眼睛愣了好一会儿，思绪还停留在最开始那句话，“陈辉？”
“现在躺在医院的那个人，就是陈辉。”白树淡淡地说。
孽缘吧？
这他妈就是孽缘吧？
齐光吐了一口气，“操！”
今天的标题（内容提要）很文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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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第 10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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