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有点儿道理,但小宇未必会答应,这事儿肯定会分她备考的心。”
“她是小辈儿,她懂什么呀?您是她亲姥爷,我是她亲舅舅,能害她么?再说她高考为了什么呀,不就是想出人头地?可出人头地只有这一个法子吗?找个有本事的人嫁了,以后还愁没有扬眉吐气的时候?女人嘛,日子过轻松一点不好吗?小宇现在是年龄小,还没把这些道理想明白。等她明白的时候,知道有这个好机会让您给错过了,说不定还要怪您呢。”
蒋云鹏一副振振有词的腔调,听的蒋铸彻底动摇了。在他看来,女孩儿确实还是要以婚姻为重,至于学业和事业,那是锦上添花可有可无。原先他是顾忌破了自己一言九鼎的规矩,现在听了儿子的话,他觉得很有几分道理。聂宇她再有主见,终究是个孩子,如果有更轻松的路可以走,她说不定也会改变主意。
“那你先跟周家那边通个气吧,确定那边有意见面,我再告诉小宇。在此之前,谁也不要去她面前胡说。”一顿,斜儿子一眼,“尤其是你,在你老婆面前管好你的嘴。”
“知道。”蒋云鹏悻悻道。
-
聂宇果真对此事一无所知,一是老爷子的刻意隐瞒,二是她现下另有心事。
随着旬城那边买定房子开始改造,有一件事再也忽略不得了,那就是钱。虽说大爸大妈有言在先会承担全部的费用,但以奶奶谢静芳的为人,为求尽善尽美定然还是少不了自掏腰包,如此以来,她们祖孙俩的财政就有些吃紧。
由于在燕城的吃住都有人负责,聂宇来到这里以后的花销并不大,哪怕不要那五千块钱也能顺利顾住自己。可现在她不光想节流了,她还想开源,也就是去外面赚钱,好贴补家里。
可赚钱这事儿又不能耽搁她日常的复习,所以那些全职工作就被她排除在外,只能见缝插针地找一些兼职。这样一来,选择就不够多了,聂宇考虑来考虑去,决定去当家教。
虽说今年高考落了榜,但聂宇的成绩却是实打实的优秀,除英语稍微差一些外,其余科目正常发挥都是能拿高分的水平。所以若说去当家教,聂宇还是有实力的,差就差在没有文凭上。而燕城又是个大学遍地的地方,其中顶尖高校连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她跟这些人比起来是当真没有优势。逢着这种情况,只能甘拜下风。
聂宇利用两个周日下午的休息时间,跑了附近好几个学生扎堆的社区,摆出了自己的小摊。倒是有人来问,但一听她没有文凭,甚至连个大学生也不是,就都没有下文了。聂宇碰了一鼻子灰,再加之在外奔波喝了一肚子凉风,当晚回去就有些胃疼。吃了止疼药不管用,她只好去院里的卫生所打吊瓶。
周末的夜晚,卫生所里异常安静,只有一个值班护士和医生在。聂宇坐在输液室里吊着针,看着头顶一闪一闪的白炽灯,心情有些沉重。她现在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出去当家教的必要了,耽搁珍贵的休息时间不说,怕是也赚不到几个钱。可她又控制不住地想给家里出份力,想替奶奶分担一些,所以这个念头一起,是怎么摁也摁不住了。聂宇最终决定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下周日休息的时候再出去跑跑看,如果实在不行就算了。等到她上了大学,她再去考虑赚钱的事。
忽而,有脚步声从诊室外的走廊里传来。聂宇微闭上眼睛,听着那颇富节奏和韵律的哒哒声,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很快,有说话声传来,应该是那位值班护士和来人对话,一男一女,一低一轻,皆是十分悦耳。聂宇听着几乎都快睡着了,直到“嘎吱”一声响,输液室的门从外面被推开。
聂宇以为是护士来观察她的输液情况的,依旧合着眼。察觉到进来的脚步声有些陌生,她倏地睁开双眸,看向来人。只见,在距离她两步之遥的地方,站立着一个高个穿军装男人,他正垂眸审视着她,手里拿着一包药。
是孟京阳。
看清来人之后,聂宇有些吃惊,但顾忌着手背上还扎的有针,她没有大动。
“孟…孟叔叔。”
对着那身军装,她实在是叫不出来“先生”这样的字眼。但“孟叔叔”这三个字,听上去又有些古怪。不如加一个“小”字,能淡化那种差了辈分的隔膜。
孟京阳现如今对她喊自己什么都不觉得奇怪了,他抬眸瞧了瞧她挂的药瓶外的标签,用轻淡的口吻问她:“生病了?”
“嗯……”聂宇想他这不是明知故问么,“胃不舒服,又有些低烧。”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输液,家里没人来陪你?”
孟京阳不提聂宇还不觉得,一说就觉得自己孤零零地来吊针确实是有些可怜。
“也没多远,就在院里,不用人陪。”聂宇嗓音有些沙哑地说,目光从他拿的药包上划过,又问,“您也不舒服?”
“替老爷子拿的。”孟京阳又留意了下她正在输的液,然后看着她丢下一句,“我走了,你先输着。”
聂宇迟了会儿才“唔”一声,看着他卷着风离去,犹有些反应不过来。说实话,这次见面结束地有些仓促和草率。但似乎这样才是正确的,是应该属于他们的交集。在清算完过往之后,他们之间也只剩下这点交情了。
聂宇抬头看着药液一点点滴入输液管,有些出神。大概一刻钟后,门又从外面推开了,她木然地转过头去,再一次看到了孟京阳。这一次,聂宇有些傻眼。
孟京阳倒格外从容。
“没想到我会回来?以为我就那样走了?”
他在她身边落座,还将她用来搭腿的那件棉衣外套的袖子拎了起来,免得落到地上沾灰。
聂宇犹在发怔,她想不出来他去而复返的理由。
“路过你家的时候我进去问候了下,得知你姥爷和舅舅都不在家。而你舅妈又在家里照看你小外甥,不方便出来,所以我就再来看看你。毕竟承你一句‘叔叔’,这个长辈得当的有点样子,你说是不是?”
他说的不要太轻描淡写,但这个理由在聂宇这里完全不过关。她叫过的叔叔多了,可没有一个像他这样赶过来充长辈的!
“孟——”
话刚出口,又顿住了。她现在已经不确定还要不要称呼他“叔叔”了!
“不必麻烦了……”聂宇低声说。
“不麻烦。”孟京阳截住她的话头,“我在这儿略坐一坐,等接我的车来了,就走。”
聂宇:“……”
-20-
聂宇觉得自己看不透孟京阳了,也更看不透自己。
刚才他就那样走了,她心里觉得空落。现如今他又回来,她仍觉得别扭。仿佛做题时遇到了一道难解的题,想破头皮也毫无头绪。
聂宇不禁有些生气,却也不知道是在气什么。
一旁的孟京阳对她此刻的情绪变化暂无察觉,因为他现在的心思在别的事上。
自那天听大哥孟静东提及蒋铸为外孙女安排相亲一事,他就将其放在了心上。原因也简单,早在照山的时候,他就已经设法探知这对祖孙的博弈,知晓聂宇豁出去来敲他门的缘由是不愿意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做交易。现如今旧事重提,以聂宇的性子,他真不知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当然,这件事说到底跟他无关,更别提他们早已算清旧账。但是孟京阳思来想去,也无法装作不知情。究其缘由,大概是他对这个姑娘有那么些欣赏,所以不想再看她干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来。
不错,是欣赏,这是孟京阳最后为自己的那点怅然找到的答案。最初在照山见到的聂宇,是敞亮灵动,神采飞扬的。即便是不掺杂任何男女之情,她也足以吸引许多人的目光,包括他。所以孟京阳很欣然地接受了这个答案,不再庸人自扰。
“聂宇——”
在短暂的静默之后,孟京阳唤出聂宇的名字。这让正在发呆的她不自觉地抖了下肩膀,然后缓缓向他看过去。
孟京阳没有看她,目光投向别处,仿佛是在闲聊一般丢出一个问题:“自你来燕城后,你姥爷有再同你提过相亲的事么?”
“……”聂宇肩膀又抖了下,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又提起这一茬,不是说好翻篇了吗?
“你——”
聂宇想要控诉他,胃里一抽搐,话头顿时被卡住。
孟京阳这才意识到她的异样,他伸手欲扶她,被聂宇无声拒绝。就这样缓了片刻,那股痛意消散,聂宇靠坐了回去。只是经过这一番折腾,她已有些有气无力。
“不舒服了?”孟京阳微皱着眉头观察她的神色,“我去帮你叫下护士。”
“不用。”聂宇声音低弱地说,“这不是在打着药么,一会儿就好了。”
孟京阳没听她的,还是叫来了人,确定没什么问题,才作罢。
聂宇全程没怎么说话,利用这个缓冲恢复了些气力。待诊室的大门又被关上后,她脸色苍白地问孟京阳:“你——是反悔了吗?”
这是连“您”也不用了。
孟京阳没太明白:“我反悔什么?”
“不然,你又提相亲这件事!”聂宇都有些生气了,双眼冒着愤怒的小火苗。“相亲”这两个字实在是她的禁区,尤其是经面前这个人提及。
孟京阳终于了然,继而微哂。
“所以我不能在你面前提这两个字了,是不是?”他对上她的视线,那双眼因为怒意燃烧而异常明亮。
“不可以。”聂宇坚决道,却因为身体虚弱没什么气势,“提到它我就会想起在你面前做过的蠢事。”
聂宇觉得自己真是太轻信孟京阳了,还跟他掏心掏肺。结果呢,人家转头就拿她最在意的那件事来刺激她。或许,他跟她在干休所见到的那些纨绔子弟根本就没什么不同,就喜欢拿那些前赴后继扑向他们的年轻姑娘当谈资,跟一群人坐在一起喝酒聊天的时候拿她们当下酒菜。若真是这样,那他可就大错特错了,她不是这样的人。
聂宇犹在心里气愤着,孟京阳见状,却是稍稍放下了担忧。看来蒋老爷子还没跟她提相亲的事儿,大概是还没拿定主意,亦或者根本就是蒋云鹏随口一提。总之,目前还无事发生。
“好吧,我的错,你消消气。”孟京阳收回思绪,出言安抚她,“我不提这件事了,但之前跟你说的话,你最好也能记住。”
“……”聂宇没吭声。她想,她还用不着他来教育。
-
两人之间消停了片刻。孟京阳展开了一张报纸在看,聂宇在旁平复着情绪,不经意地也将目光落在了报纸上。这一落,可不要紧,报纸上竟然有招聘消息。
其实这是报纸上很常见的板块,只是她从前不曾留意过罢了。聂宇凭借着自己绝佳的视力在一旁偷偷浏览着,看有没有适合自己的兼职工作。由于看的太过沉迷,以至于孟京阳都无法忽略她了。他看了她一眼,顺着她的视线重新回到报纸上,确认了她在看什么之后,他出其不意地问:“你想找工作?”
“没有。”聂宇下意识否认,但眼中的惊慌和讶异却做不得假。她就差把“你怎么知道”五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孟京阳依旧瞅着她不错眼珠,仿佛是想看她能编出来什么谎话。聂宇没辙,稍稍移开了视线,是回避,也是默认。
“缺钱?”他打听着缘由,心里觉得不大可能。蒋老爷子既然把人接来了,就没有不善待的道理。
“不缺。”聂宇说,“但谁又会嫌钱多呢,有机会就赚一点。”
“那你想做什么?”他问,“是不是已经尝试过了?”
聂宇简直佩服他的眼力。
“我可以告诉你,但请你别告诉我家里。”一顿,她老实交代道,“我想当家教,正在找看有没有合适的学生。”
孟京阳对此毫不意外,像她这种情况的学生,做家教往往是第一选择。不过也因为此,竞争非常激烈,她找不到也正常。
孟京阳自问,他是否能帮到她。
“你擅长什么科目?”他将报纸叠起,开始认真地跟她谈这件事。
“都可以。一般补数理化的多一些,这三门我都没问题。英语、英语我可以附赠,因为我这一科差一些,我们可以互相学习。”聂宇微抿唇,觉得有些干。
“数理化——”孟京阳沉吟片刻,说,“数学和英语如何?小学生。”
“小学生?”聂宇有些意外,她原本是打算找高中生的。这样在上课之余,她也可以见缝插针地补习知识点。
孟京阳失笑:“你倒是挺敢想,高中生去教高中生。”一顿,“如果是小学生的话,我可以多找几个人一起来上课,这样你可以打一份工赚几份钱。”
性价比这么高吗?聂宇有些动摇。
“确定可以吗?”她满含希冀地问,这会儿态度倒是好了很多。
孟京阳没有立刻应下,毕竟这也是一件严肃的事。
“你等我消息。”他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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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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