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虽然慌乱,但是肆月却还能回想起自己大概咬在了什么位置。
她那时用尽了全力,口中已经明显感觉到了腥甜,不可能一夜之间伤口就愈合……只是,这人怎么没半点反应,连呼吸都不带乱的。
当机立断,肆月手下又加重了力道,同时向着独孤曜脸上觑去,试图发现点忍着疼的蛛丝马迹。
车帘没有拉开,又没有点灯,暗沉一片,肆月本是小心翼翼去看,却没料到甫一抬头,却正对上独孤曜低头冷冷看着她的目光。
声音里夹杂着几丝讽刺,“两只脚也和脑子一样只是个摆设么?”
肆月愣了下,难不成是自己猜错了?
在这间隙里,独孤曜已经利落绕过了她,不用人搀扶自己下了马车。
肆月瞧着他的背影,忽感觉胸口一阵凉意,这才发现方才动作间衣领散开了些。
她一边想着事情,一边慢悠悠动手将衣领重新扯好,这件衣裳是甘木临时取来的,和肆月身形并不合适,衣摆有些长了,但胸口处却又有些紧了。
许是到了年龄,她这一年来总是觉得胸口经常胀得厉害,有些还会隐隐发痛,胸前变化也日益明显,行动间也没有以前轻盈,不像这位瑶表姐倒仍是一副很是利索的样子。
想到这里,肆月突然顿了下,适才自己也有不小心碰到瑶表姐的胸前,虽然没留意,但是仍能回忆起一点硬邦邦的手感,一点也不像自己这样软绵绵一团。
肆月自己心思不在这里,却还是知晓有些女子私底下会暗自比较此事,这位瑶表姐若是也同别人比较,怕是会输得一塌糊涂吧?
一想到瑶表姐这张冷冰冰的脸上可能出现为这些事情烦恼的神色,肆月自己先把自己逗乐了,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马车外边,独孤曜脚下一顿,回头就瞧见肆月一脸笑意,正小心翼翼地下马车,看见自己,笑意反而更加深了几分,杏眼完成月牙状,“瑶表姐!”
回应她的是独孤曜一言不发径直离开的身影。
甘木也不知晓自家主子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独独对七小姐这般态度奇怪,她上前来扶住了肆月,安慰道,“七小姐莫要多想,一路上可是累了?”
肆月其实根本没把独孤曜的态度放在心里,她发现这位表姐其实还挺有意思的,有点像她以前养过的一只狸花猫儿,开始时总是凶巴巴的,爪子时刻准备着,但是却没见它有一爪挥到自己身上的。
后来她不过略微调教了下,那只狸花猫儿就开始整日里敞开着肚皮在自己面前撒娇,喵喵叫求抱抱,再没有刚见面时的排斥,肆月眼睛眨了眨,刚起了想法却又暗中摇了摇头。
算了,人毕竟同猫不同,总是要花费更多的精力,况且这位瑶表姐多少还有点喜怒无常的潜质。
不过偶尔逗一逗倒也还是可以的。
她看向正关切看着自己的甘木,微微摇头,“不累,就是路上不小心碰到了瑶表姐胳膊上的伤口,瑶表姐好像是生气了。”
“啊?什么伤口?”甘木下意识反问道。
肆月仔细瞧着,见她表情却是不似作伪,连贴身服侍的丫鬟都不知晓,她本来还尚存的一丝怀疑也被压了下去。
晚间,鸣草刚从外面进来,正要去见独孤曜,却在门口先被甘木拦住了,“主子胳膊上好像受了伤,你可知是何时受的伤?”
鸣草同样一脸迷糊,“受伤?”
他这两夜都留在了盛京,便下意识以为独孤曜是在普水伤到了胳膊,想了下,转头又去取了药箱才进去。
屋内,独孤曜正在看从漠北回来的信件。
秦横此番前往漠北议和一事已经到了尾声,翎国现在没有可用的将领,端王曾经起家于马背之上,现在也在盛京的酒池里泡软了骨头,皇权明面上落在小皇帝独孤朗手里,实际上背后全由卫皇家操纵着。
卫府老太太过寿便能耗费黄金万两,银钱从哪儿来,还不是国库,国库中的钱本就捉襟见肘,如何能拿出来这凭空多出来的一份去向,只能是民脂民膏。
没有军饷,也便无法扶持起来将兵,漠北试探了几次,见翎国竟没有还手之力,去年终于联合了其他几个小部落一举攻占了翎国边境六都,盛京这才无奈,开始派秦横前往议和。
独孤曜看着眼前摊开的地图,目光沉沉,据秦横所言,漠北首领不知是受了何人的指点,在那六都里面没有施加暴行,反而多加优待,抚慰民心。
如此,六都民众不用受欺辱之苦,可同时怕是用不了多少年也便记不得自己曾是翎国人了。
鸣草意识到了屋内气氛有些冷寂,快速将这两日盛京中的事情汇报了一遍,才开口问道,“主子手上的伤可好了?要不要——”
他话还未说完,独孤曜已是一眼扫了过来,“谁说我受伤了?”
“甘木说是七小姐说的。”
鸣草一说完,便瞧见自家主子眼中露出一丝像是果然如此的神色,“出去吧。”
看着手上的药箱,鸣草也有点迷糊,出来后不待甘木问便先开了口,“主子好像没受伤……”
甘木也愣了下,“难道是七小姐误会了?”
这笔糊涂账肆月并不知晓,许是今天在马车上睡得有点久了,这会儿用了晚膳后,她半点睡意也没,干脆拢了披风在附近散散步。
秦家这个别院不大,但风景却是不错,假山流水样样齐全。
现如今天气还冷着,在盛京时,往往还能瞧见水结了冰,这里水却是极为鲜活,肆月看得稀奇,没忍住蹲在一边,用指尖小心碰了碰水面。
咿,好像有点温?
她正要再试一次,忽听见后边有声音传来,“你在干什么?”
肆月回头,便瞧见独孤曜站在不远处向着这边看来。
两人手上都没提灯,院子里的灯又摆设稀疏,彼此都瞧不清神色,肆月却莫名觉得不远处的人心情不大好。
她指尖在水中左右晃了晃,带起一串水花来,搅得其中的月亮散开又逐渐聚拢,眼睛紧紧盯着水面,认真道,“我在捞鱼。”
一派胡言。
这水虽是外面引进来的活水,但是因着附近有温泉的缘故,水温水质也都跟着受了影响,根本就不适宜鱼存活。
可许是湖边人的背影实在太过煞有其事,独孤曜静静看着她在那里乱搅一气,竟也平白觉得心平气和了些。
肆月瞧见独孤曜的身影已经映在了湖面上,手下做好了准备,然后猛得用力摆起手来,两手像是抓到了什么东西,一个后仰,水花四溅,惹得人睁不开眼睛,她手中拖着团黑乎乎的东西,捧到了独孤曜眼前去,“看,这不是一条大鱼么?”
若是旁人,黑漆漆里还真有可能被她骗了去。
她不知何时捉了一大团水草,集成了个长条形,手指藏在里面撑着,外形上还真像条鱼在扑腾着挣扎。
但他是个习武之人,一眼便能明白。
同时也能看得清肆月鬓边沾染的水珠子,像是秋日的花草上的露珠,还有一两颗落在她的睫毛上,将落未落,和她一起都在这夜里像是在共同泛着柔和的光芒。
让他指尖发痒,想要伸手碰一碰。
肆月为了迷惑住他,踮起了脚尖把手捧得极近,脸也跟着凑近。
独孤曜根本未上当,却不知为何在她得意洋洋的目光里忽也跟着扯了下唇角。
然后被凑近的肆月眼尖发现了,故作夸张地一连后退了好几步,“啊!”
独孤曜不理解她这又是怎么了,肆月捂着胸口,“瑶表姐的笑把我的心偷走了!”
独孤曜:……
“无聊。”独孤曜转头就走。
肆月却从中听出了几分笑意,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瑶表姐,你是不是害羞了?”
她是真想看看,平日里清冷的人害羞起来是什么样子,结果却忘记了自己腿上还有伤,脚下一个不慎,差点扑倒。
独孤曜听见后面没有脚步声了,下意识回头,瞧见肆月抱着膝盖蹲着一动不动,心中咯噔了下,未曾犹豫便几步到了跟前,“怎么了?”
肆月没有应声,仍旧低着头。
独孤曜皱眉,“伤到膝盖了?”
没人应他,独孤曜又喊了声,“肆月!”
正要径直将人拉起来查看,却见肆月突然抬起了头,笑意盈盈,“这是瑶表姐第一喊我的名字呐!”
独孤曜第一反应竟不是她又骗了自己,而是幸好人没有真摔着。
继而却又尽是苦笑。
她怎能就如此擅长蛊惑人心,不过一日而已,便又引得自己心中那摊灰烬想要重新聚拢起温度。
若是有朝一日自己重新拿回了皇权,留她在身边,怕若是她有意,自己也会成为昏君。
不,都不用她有意。
前世里,也就因着她一句欢喜灯,他便从私库里拨了银子,让宫人赶制了无数花灯,四处挂在正月十五的宫里。
他那时想着,宫宴,裴璋应也会带着家眷过来吧。
……
盛京里将卫姝锦的事传开后,卫国公原来的打算落了空。
皇权如今虽实际上由他紧紧握着,但皇上可还是姓独孤的,面子上总还是要顾着。
卫国公正思索如何将这步棋救回来时,忽听见外面有人来传,“国公爷,有个叫裴璋的人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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