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慈摆手道:“无碍。师大将军虽然看起来有些凶狠,可他为人宽厚,外祖父与他也算得上熟络。我若开口,他应该不会拒绝的。再加上他已解官,那把剑对于他来说……应该也用不上了。”
无妄着急起来,说起话时险些舌头打结,话都说得嘟嘟囔囔的,“不不不……我真的不需要那把剑。他是你们凌霄的大英雄,还是让那把剑放在你们的皇宫里,好好供人瞻仰吧。”
无妄心里暗想着:“我又怎么配得上拥有那把剑……我无非是和几个武林高手过招得了第一,未曾像师大将军那样保护过平民百姓。他那样好的将军,晚年竟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天公不作美,老天是像我一样,也瞎了眼么?”
暗暗抱怨几句,天空竟然响起闷雷声,无妄无奈咬唇,心里不断想着:算了算了。算我之前没说过好么……如今我和慈哥哥还在回濯玉府的路上,切莫下雨啊老天爷!
行至半路,在乌云积压已久的雨滴淅淅沥沥跌落而至,淋得无妄和斐慈都成了落汤鸡。两人打着闹着,怎也浇不灭两人玩闹的心。只是苦了太子府的家仆,拼了命地追在后面给二人打伞。
“太子殿下!无妄少侠!你们别跑了!若是淋雨了,会染上风寒的!”
……
两人跑跑停停,终于是闹累了,脚步逐渐放缓。斐慈抬手为无妄挡雨,笑道:“我们不玩了,你身体底子寒,还是不要与我一起闹了。我让钱管事替我备了热汤,你与我一起泡一会儿吧,晚上你就在我房间同我歇息好不好,我给你暖暖身子。”
无妄想也没想便一口答应。他已经在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喜欢依赖斐慈。斐慈从小身子不好,因此吃了不少上好的补品,他勤于练武,身体自然壮实又温热,抱着睡觉确实很舒服,无妄拒绝不了这样的温暖。
回了太子府,二人久违地共浸在浴桶中,无妄暗想道:“慈哥哥的身子那么壮硕,一点也看不出小时候是个病秧子。与他一起沐浴真好,让我想起了以前在君靖山和恩光师兄玩闹的时候。好想念苍宿阁的师兄师弟啊……不知道铃星最近过得怎么样了……他想我了没?待任务结束就能回到苍宿阁了!不过到时候还能见到慈哥哥吗……”
无妄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待第二日醒来时竟有些头痛,大概是昨天下雨淋的。斐慈劝他留在濯玉府里好好歇息一日,可无妄百般推托之下,还是跟着斐慈来到了宫里。毕竟找七星人的事不能再等。
江临早已在霜刃殿里燃着一抹玉屑香候着,他在桌上认真研究龟背的裂纹,待门前老宦官通报才得知斐慈来了,赶紧起身行礼相迎。
斐慈点头示意江临无需多礼,拂袖问道:“江国师,你从方司民那儿拿了黄册,上面可有什么特别的记载?”
江临整肃衣冠,恭谨步行至太子座前,双膝跪地,双手高举过顶正色道:“殿下,方司民给的黄册记载得不够详细,吾尚未发现什么端倪……不过吴尚书之前派人去各地找稳婆统计了近几年凌霄出生所有的七星婴儿,这些是吴尚书给吾的密文和相关的私录,请殿下过目。”
斐慈微微颔首,示意江临起身。他接过江临呈上来的漆木匣,轻启匣盖取出数卷绢帛,里面包含着凌霄多年来的婴孩出生情况记录。斐慈仔细阅读,很快找到了当中的问题,他指着上面工工整整的字说道:“凌霄地域辽阔,在这百年间竟有七十多个足踏七星的婴孩出世,可凌隆一年左右怎么一些记载都没有?是当中有纰漏还是那几年真的没有七星婴孩出生?”
江临躬身行礼,忙道:“说来也巧,记录那几年婴孩出世情况的文书因书院走水,被大火烧毁,所以在私录中并无记载。而那几年接生过七星儿的稳婆也已辞世,所以实在是找不到可以问询的人……”
斐慈微闭双眼,指尖快速捻着,过了一会儿他口中念念有词道:“如果当年出生的七星儿已长大成人,确实和师拥大将军的年纪相当。无妄,幸好你昨日和本王提起他,要不然本王真的要将他排除在外。这样吧,我和无妄现在马上去师大将军的府上找找线索,江国师你就留在宫里以师大将军的生辰八字占一卦,我明日再进宫与你会面。”
江临答道:“遵命,殿下。”
师拥的府邸就在皇宫不远处,约莫过了二刻马车便已来到师府。师府虽已没落,可门前的家仆却站得笔直,似乎一直在等待主人回来。
“这位是……?啊呀,竟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怎地来了?小人拜见太子殿下!”一个矮小的仆人笑脸相迎,急急跪下。
斐慈让那人平身后,入门四处张望,只见不远处有不少仆人坐在院落里喝酒谈天歇息。他装作没看见,笑着说道:“本王听闻赵上将军新拨了一笔费用,给你们这儿修葺庭院。本王想看看那事情办得如何了,便抽空过来瞧瞧。”
“原来是这样,这事是许总管在办,殿下你先随他去前厅稍作歇息,小人马上去找许总管来。”矮个子仆人行一大礼指了指身旁高个的仆人,得到允许后马上脚步匆匆离开。
无妄跟着灵鸢环视师府一圈,只见府内古木参天,宽阔宏伟,地上的青石板早已被踩得凹凸不平,想必以前这儿定是门庭若市。但如今墙壁上的雕刻早已斑驳不堪,显露着师府的落败。不过佣人们依旧忙碌穿梭其中,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也打理得繁茂利落,这儿虽不热闹,但也不给人一种寂寥的感觉。
在前厅候了一会儿,无妄见到门口信步走来一位老仆,他虽看得出上了年纪,可身子一点儿也不佝偻着,反倒是很有精神,睁大了眼睛望着前厅坐着的一行人。
“哟……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驾到,实在是有失远迎!”他跪在地上,行一大礼。
斐慈淡淡道:“许总管你快起吧,本王今日来此,是想看看院子修葺得怎么样了。对了,本王对这儿不太熟悉,还得许总管带着本王在这儿走走,多熟悉熟悉。”
许管事见斐慈似乎心情还行,于是乐呵呵为斐慈引路。他低眉垂目,袍角沾染着斑驳的新漆,他恭谨而惶恐道:“殿下,请随老夫来吧。殿下,师府修葺之事,尚在筹备中。”他指了指远处藤萝翠竹后的破旧巨石块,俯身解释道:“修葺所用的木材石料还需从天黎国那儿运来,目前漕运迟滞,抵达凌霄尚需数日。负责彩绘的匠人也陆续在从全国各地征调,因此府内尚未开工。待一切齐备,老夫定当昼夜督饬,不负殿下重托!”
斐慈拂袖沉吟,庭中唯有蝴蝶扑翅的微响,过了一会儿,斐慈开口:“本王知道了。那你带本王在府内走走,待日后这儿修葺完毕,本王再来对比一番。”
许管事松了口气,用力点头道:“遵命……殿下快随老夫来。这儿是……那儿是……”
无妄一路跟在斐慈身后看着,感觉这儿虽然有些寂静,但是非常清幽,路上又见到许多用作习武的装置,例如沙袋或是木桩,想来在此精修一定是个好地方。这师将军府大得很,无妄不由得走得有些热了,便随手从袖口拿出丝帕揾了揾额间细汗。
许管事本在为斐慈介绍师府内大大小小的庭院,可当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无妄左手上的翠玉手镯,整个人似是僵住了。
他一把抓住无妄的左手,视线完全锁定在那镯子上。无妄有些不自在,开口问道:“老人家……你一直看着我的玉镯子,是有什么事吗?”
许管事一时激动万分,颤着双手捧住无妄的脸凝视他许久,忽而满面热泪道:“是你么……难道……唉……公子,此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待老夫去老爷房里取样宝贝,公子便清楚了!公子你稍等老夫一会儿!!!”
无妄鲜与人接触,可被初次见面的许管事双手捧着,竟觉得万分亲切,煞是温暖,见他双眼含泪,竟还觉得心疼起来。无妄答道:“好好……老人家,你慢些走。我等你。”
许管事匆匆忙忙走后,无妄暗想道:“其他人都是唤我作‘少侠’,怎么唯独他喊我公子?我腰上挂着一把长剑,长相也算不得斯文,怎么看也应是个江湖中人……嗯……难道是我生得白净,这老人家把我当成白面书生了?”
许管事前脚刚走,许久未见的哨探幽琴忽地翻墙飞了进来。他冲到斐慈面前抱拳道:“殿下,幽琴奉命找到几位当年见过师大将军足底的士兵,如今他们正在濯玉府等着殿下,殿下快随幽琴回府,好好审问他们吧!”
斐慈颔首,直接转身离开。无妄扯了扯斐慈的衣袖,小声问道:“我们不等许管事了么?”
斐慈摇头说:“明日我们再来师府一趟。现在确认师拥到底是不是脚踏七星更为重要。”
无妄短叹一声,万般无奈地随着斐慈离开师府。他暗想:“也行。只要等到明天,就能知道许管事要和我说什么了。虽然只是第一次见他,可怎么会觉得他亲切又熟悉,似是阁里的长辈般可敬可爱。明天我一定要早些过来找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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