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樾领着苏昭雪出了翠竹院,绕过前院照壁时,远远遇到苏氏一行人,苏氏身边跟着一群丫鬟仆妇,曹嬷嬷小心翼翼搀扶着她。
一行人的方向明显冲着翠竹院而来。
娄樾看也未看她们,径直右转跨上游廊,苏昭雪瞥了苏氏一眼,敛起心中万千思绪,而后迅速跟上。
苏氏脚步一顿,佯装担忧的面容即刻一收,眉间狠狠拧着,噎下将要脱口而出的呼唤。
“嬷嬷,贤王世子身后的那姑娘可是昭雪?”
曹嬷嬷也以为自己眼花了,何曾见过二姑娘如此打扮?那模样灿若桃花,夺人眼球。
“主子,是二姑娘,老奴瞧得分明,二姑娘今日打扮得着实令人惊艳,也不知贤王世子要带她去哪……”
苏氏顿时心生嫉妒,拽紧右拳。
她一时疏忽让苏昭雪勾搭上贤王世子,适才苏昭雪分明看到了她,却不停下来打招呼,分明是仗着贤王世子撑腰,未把她这个长姐放在眼里。
“先回去。”
人都走远了,苏氏只好原路折返,来时备了一肚子的话,回时憋了满腹郁气。
曹嬷嬷唉了一声,把话先憋进肚子里,回头等无人时再与苏氏说。
候府大门外,福泉候在一辆宽大豪华的马车前,双马并骑。
“公子,一切备妥。”
“嗯。”娄樾撩起衣袍,抬腿一步跨上马车,率先落座进去。
车身高度超过苏昭雪的腰部,她站在马车前愣住,福泉未给她准备上车的杌子。
“苏姑娘?”福泉见苏昭雪愣着不动,忙催促她。
见福泉没眼力见,苏昭雪抿唇,咬牙撩起裙摆,正要抬脚爬上去,冷不丁一双手探了出来,紧接着腰间一紧,未等她用力脚蹬车架,一股大力袭来。
她眼前一花,下一瞬,人已落座进车厢里。
“福泉,下回记得给苏姑娘备马凳。”
“……喏。”
福泉尴尬抚额,他与主子出门办事骑马居多,即便乘坐马车,主子也用不着上下马车的杌子,如今主子身边多了一位随行的姑娘,出行着实麻烦了些。
可麻烦归麻烦,他不能不准备,主子这一次不与他计较,下次就不会如此好说话了。
苏昭雪气息不稳,缓了片刻才出声道谢,“多谢公子。”
她静静打量四周,车厢宽敞,车里铺着绵软的坐垫,坐垫上还盖了一层冰丝竹席,外头酷热,车里却凉快。
东西两侧窗户半开,竹帘遮住了车外过往行人窥探的视线。
车里还熏了香,清冷的檀香。
娄樾瞧着她绯红的双颊,指间还残留着她腰间的触感,柔/软,不堪一折。
“谢我什么?”
苏昭雪正要回答,忽然醍醐灌顶,话到嘴边噎了下去,慢慢说道:“适才出门前,在前院廊下遇到长姐,公子替昭雪撑腰了一回。”
贵客不喜她说话迂回,厌恶旁人在他面前遮掩心思,幸亏她机灵,否则又得被嘲。
他的眼力自然注意到了苏氏一行人,故意视而不见,显然是在敲打她们。
苏昭雪感激之余,又心有怯怯,这位贤王世子可不是好忽悠的主,不会无缘无故偏帮她,此次出城要她盛装打扮,定然是有用到她的地方。
一来一回,算是扯平。
娄樾欣赏她的聪明,歪靠在靠垫上,手里的扇子敲了敲茶几上摆着的五弦琴。
“嗯,会弹琴么?”
梧桐木打造的五弦琴,琴身只有一般五弦琴的一半大小,过于袖珍了些,不过做工精致,一看便价值不菲。
苏昭雪曾在苏氏大婚那一日见过五弦琴,庆阳侯特地请了精通音律的伶人来候府演奏助兴。
她颔首,“昭雪会弹,养母允我与长姐一道学琴,不过我琴技一般,不如长姐,恐辱公子贵耳。”
娄樾不甚在意道,“无妨,你弹吧,弹坏了也不要紧,离红叶山庄还需半个时辰。”
言外之意让她弹琴解闷。
苏昭雪轻嗯了一声,之后盘腿落座到五弦琴前,拿起边上备好的木片,试着轻拢了几下,琴音磅礴厚重,古朴大气。
“公子可有想听的曲子?”
“弹你会弹的。”
苏昭雪问他出于尊敬,见他无额外要求,她便弹奏了一曲广为人知的孤雁。
孤雁南飞,离人泪。
曲调荡气回肠,听得驾车的福泉泪眼婆娑,这叫琴技一般?苏姑娘可真谦虚。
娄樾倒是小瞧了苏昭雪,她的琴技堪比京都宫中的伶人琴师,显然是一朝一夕慢慢磨练出来的。
学琴废银子,苏家不愿养女招摇过市,却愿砸钱让她学琴,可真有意思。
苏昭雪沉浸在琴音里,孤雁南飞,她这只孤雁南飞流落到淮州城,忘记生身父母,本以为养父养母长姐待她不薄,熟料惨遭长姐嫉妒迫害,无法善终。
忆起前尘往事,苏昭雪眼眶泛酸。
她倏地回神,怕冲撞了公子,忙不迭扼住眼泪。
娄樾眼也不眨地盯着她,美人泪盈于睫,强忍落泪的模样委实叫人心疼。
意志不坚定的男子很容易心软,对她上了心。
娄樾不是一般男子,可他到底心软了一丝,未出声阻止,知道她借着琴音疏解心中苦闷,同情她的遭遇,遂愿意给她排解机会。
约莫半个时辰后,淮州城外的红叶山庄到了。
苏昭雪听说过红叶山庄,据传是淮州某位大盐商建的,深秋季节红叶漫山,风景甚是秀美。
不过山庄不对平民百姓开放,平日来往做客的都是达官贵人及富商女眷。
公子贵为贤王世子,受邀在列,理所当然。
福泉撩起车帘,变戏法似的弄来了马凳,“公子,红叶山庄到了。”
娄樾先行下车,苏昭雪紧随其后。
山庄大门气派非凡,两座石狮子守门,门口停满了各式马车、轿子,往来小厮仆从甚多。
有管家模样的青衣男子立在门口翘首以盼,对方见到娄樾与福泉,眼睛骤然一亮,立即迈步过来迎接。
“贵客登门,蓬荜生辉,娄公子快请进。”
管家精明,苏昭雪未遮面,容貌又倾城,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笑着招呼。
“小福大人,这位姑娘,里边请。”说完还叫旁边候着的小厮过来去安置马车。
娄樾摇着手中折扇,笑道:“有劳柳管家带路。”
被称作柳管家的青衣男子一边说不敢当,自谦这是他的分内事,一边领着他们跨进山庄大门。
苏昭雪与福泉随伺娄樾左右,她暗暗打起精神,按捺心中忐忑,她无法左右未发生的事,眼下走一步算一步吧。
红叶山庄占地颇广,今日宴客,庄子收拾得亮堂齐整,数以万计的鲜花盆栽点缀其中,处处可见睡莲,游动的锦鲤。
柳管家领着他们避开拥挤的正厅,择了人烟稀少的小径绕湖前行。
一路行来未遇到旁的宾客,只有寥寥无几的佣人在洒扫庭院。
苏昭雪眼角余光扫向身侧的公子,他嘴角微勾,手里摇着折扇,步履不疾不徐,俨然一副赴宴的架势。
她收回打量的目光,总觉得古怪,按理说,盐商身份还能大过贤王世子?盐商款待贵客,怎么着也得在淮州城内最好的酒楼置办席面。
可贤王世子风流不羁,也许不介意下榻别府。
苏昭雪希望今日是真的宴席,而不是鸿门宴。
一盏茶后,他们来到一处院子,绕过照壁,眼前赫然是一座戏台,上下两层抄手游廊把戏台拢在其中。
柳管家领着他们去了二楼,安排他们进入戏台正对面的包厢,包厢宽敞明亮,四周墙壁上挂着字画,中间的圆桌上早已备了瓜果零嘴香茗。
“娄公子请稍事休息,申时正,好戏登场。”
柳管家叮嘱完便笑着行礼退下。
福泉自动侯在包厢门口,警戒四周动静。
娄樾落座到圆桌旁的椅子上,一派悠然自得,还示意苏昭雪坐下,“站着作何?坐。”
苏昭雪抬脚过去,落座到他的对面,怕隔墙有耳,不敢多问,纳闷红叶山庄今晚唱什么大戏。
距离申时正还有小半个时辰,枯坐无聊,苏昭雪伸手端起装满瓜子的盘子,低头嗅了嗅。
八卦形状的盘子,左边是用蜜糖炒香,右边放了做菜的香料,顾全了宾客的咸甜口味。
苏昭雪又把瓜子盘原封不动放回去。
娄樾见状,眼里含着兴味,问她为何不吃。
苏昭雪一本正经回答,“瓜子上火,且嗑多了要饮茶,茶喝多了要频频如厕,若是中途遇到不长眼的登徒子,给公子招来麻烦,耽搁了公子的事,那便是昭雪的罪过。”
娄樾笑容一收,着实未料到她这么未雨绸缪,同时心里一凉,这姑娘怕是在苏家谨小慎微惯了。
她怕做错事,怕遭受苏家人的苛责。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的容貌既是一把利器,也容易为她招惹祸端。
娄樾把瓜子盘重新推向她,“笑话,本公子还能护不住你?你想吃便吃,无需顾忌其他。”
“倘若真有不长眼的人,拔下你的发钗,照着对方的鼠蹊部位狠狠刺下去,出了事我给你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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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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