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如鸢笑出了声，“我说的是洛安南巡。”
沈青石拱起的手停在半空，微张的嘴又轻轻闭上，收回了手。
赵如鸢从袖间掏出了玉牌，放在桌上，敛住了唇边的笑意，“本就是要还给你的，我看过你的文书，你做事很认真，有分寸，你是因为才能被选中随侍的。”赵如鸢放下筷子起身，“我吃饱了，你慢用吧。”
沈青石的反应着实算不上快，伸手只拉住了她的衣角，“阿鸢。”赵如鸢停下了脚步，侧身看向他，他反手拿起桌上的玉牌，跪在地上，双手托起玉牌，俯身举过头顶，“下官愿为太子殿下驱使。”
“这可是你自愿的。”赵如鸢收下了玉牌，扶起了他。沈青石站起身体，油灯昏黄的光亮正打在他的脸上，赵如鸢看的脸发热，往回走了两步坐下，愤愤地往嘴里塞了几口食物，还未完全咽下，看了下筷子，又起身，正对上沈青石无辜的眨巴的眼睛，眼光下移，抄起自己的杯子灌下一口茶水，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别浪费食物。”
沈青石应声坐下，继续吃起了未完的晚膳。“殿下真是身体力行，以身作则。”
“不会夸就别说话。”赵如鸢此刻只想快点结束这顿饭，真恨自己，美色误人啊。她忙着低头吃饭，没注意到头顶的目光逐渐变得柔和，她抬起头说话，“这次真的吃饱了。”沈青石移开了目光，低头继续吃饭。
“天色不早了，明日就要出发了，你今日随我一起走吧。”赵如鸢吃好了开始考虑正事。
“在下还需归家置装，明日御史台会安排车马。”
“哦。”
“不知在下是否有幸同乘一程，天黑路远，在下不胜感激。”
许是夜晚空荡，马车很快就将沈青石送到了他的居所附近，坊间道路窄小，马车无法通过，沈青石提前下了马车，躬身拜别了赵如鸢。
赵如鸢到达林筑的时候，叶寻昭正在正门候着。
“太子殿下可是让人好等啊。”寻昭迎着赵如鸢向内走去。
“怎的出来接我了。”赵如鸢挽着她的胳膊，脑袋蹭着她的肩膀。“我可是许久没见姐姐了，都怪母皇，你初来的时候我还在禁足呢。姐姐可用过晚膳了？”
“自然，你这地方我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它跟我家没什么区别。”
来到内院，下人已备好了茶点，赵如鸢捻起一块柿饼，“明日要辛苦姐姐了，你且扮我的装束，与工部和御史台的随侍先行。”
叶寻昭不解，呷了一口茶水，“这是何意？”
“上官侍郎是母皇特点之人，应无甚问题，书令史周泽洋这人我有些起疑，劳烦姐姐带上南行慢些走官道，探探随行的虚实。扶华与你同行，加之姐姐与我身量相似，稍加掩饰，持此符节身份应无人会起疑，我晚些带父后的人与你汇合。”
“如鸢如今倒是长大了不少。”叶寻昭收下钱弘知的符节，拿捏起了长辈的姿态，打趣着赵如鸢。
赵如鸢脸色泛红，“姐姐莫要调笑我了，此行相助与我，让母皇不再动怒才是。”又突然想到沈青石，“哦，姐姐明日记得将沈青石找个由头指过来，让他与我同行。”
“这沈青石有何特殊？”
“姐姐别管。”
叶寻昭追着赵如鸢，看着她强装的泰然，追得更紧了，“老实交代。”
星星闪烁在深蓝的的夜空，院中女子的欢声笑闹打碎了夜的寂静，一片生机盎然。
叶寻昭一大早动身出发后，陈拾恰好抵达林筑。
“殿下，这是方侍郎连夜赶制的暗器。”陈拾将暗器和说明呈给赵如鸢。
“本宫收下了，替我感谢父后。”
“殿下，方侍郎命臣随行护您周全。”
“父后怎么怎如此不放心，不是有寻昭姐姐了么，罢了，你且跟着吧，正好我和姐姐分开行动了。”赵如鸢摆弄着手里的暗器，是一款袖箭，箭匣做的十分精巧，很是轻薄。她伸出手腕将匣身卡住，姿势有些别扭。
陈拾见状，轻声道，“殿下弄反了”，按住卡扣，将匣身轻轻摘下，“还请殿下翻转手腕”，赵如鸢闻言将手腕内侧向上，“此处是发射口，这下侧有个卡扣，按开可以安装箭支，可以按下这个机关发射，也可以甩动腕部，殿下可以练习一下。”陈拾贴心地讲解着各处的用法。
赵如鸢自觉心领神会，定能灵活使用。她瞄准院中的靶子，侧身甩腕，破空声传出，一只短小的箭支发射了出去，未射中靶子，扎上了旁边的柱子，随即又掉落在地。
陈拾满含笑意地看着赵如鸢，眼神中似是有一丝宠溺，耳后泛着红色，“殿下手上瘀伤未愈，发力不足，改日适应一下定能百发百中。”
赵如鸢有些不信邪，手伤其实并不严重，只手心处有些淤痕罢了，想要再尝试一次。她摇了摇头示意陈拾她的手并无大碍，接过陈拾手中的箭支，重新安装扣紧，调整了下姿势，蓄力甩出，动作利落，箭支飞出果然正中靶心。
但下一刻赵如鸢就痛苦地捂着手腕，发出痛苦的闷哼，是箭支擦破了掌根，鲜血汩汩流出。陈拾手下着急，也顾不上尊卑，十分用力地扼住赵如鸢的手腕，阻止血液的继续流出，。
“扶光快些拿止血药来。”他大声喊着扶光，只是声音发颤，目光中满是焦急和自责，。
沈青石被下人带进外院的时候，看到的场景就是一个武将打扮的男子抓着赵如鸢的手腕，蹲跪在地上，男子的身体挡住了赵如鸢的脸，看不到表情，他心下有些发酸，却看到扶光脚步匆忙，正往右前方的屋子跑去。
他连忙走近上前，赵如鸢掌根有一道鲜红的划痕，边缘的肉微微翻出，掌心满是血红的痕迹，一旁的男子眉目英朗，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腕，骨节泛白，腕上隐约能看到红色的指印，他向伤口轻轻地吹着，希望能减轻疼痛。
沈青石掩下心中异样，从革带内侧翻出一包药粉，“下官这里有些伤药。”陈拾从沈青石手中拿过药包，放在鼻下轻嗅，是止血的，赶忙在破处撒上药粉。药粉刺激着伤口，令原本的肿痛感更甚。赵如鸢身体发抖，几乎要倒下去，沈青石伸出胳膊揽住她的肩膀，跪坐在地上给她支撑，她牙关紧咬，额头上细细密密的全是汗珠。
扶光很快取来了伤药箱，陈拾取出帛片和药酒细致地清理着伤口四周，又重新上药包扎起来。赵如鸢眼中带泪，汗水打湿了额前的碎发，她抬眼注意到沈青石目光中满满的担忧，耳旁不知是谁的心跳。
沈青石不解，看向陈拾，“殿下何故在府中受伤？”
陈拾包扎好了伤口，向赵如鸢抱拳，“臣有罪，没保护好殿下的安全。”
赵如鸢缓了缓手上的痛感，不着痕迹地歪了身子贴紧了身旁的胸膛，轻轻摆了受伤的手，“无事，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小心的。”
察觉了胸口重量的沈青石咽了下口水，眼神飘忽的看向四周，试图起身，赵如鸢也跟着站起了身，依然靠在他身上，沈青石揽着她的胳膊僵硬的不敢动作。
赵如鸢晃了晃伤手，未伤及筋骨，“陈拾，这位是书令史沈青石。”
陈拾向沈青石抱拳致意。
“这位是陈拾陈都尉。”
沈青石本欲拱手回礼，赵如鸢却是好像脱力般紧紧地靠着他，只得向陈拾颔首，“陈都尉。”
“出发吧，皮外伤不要耽误行程。”
赵如鸢抬眼给了沈青石一个眼神，示意他往外走，他极力忽视胳膊的触感，吞了下口水，向外动身。喉结上下的滑动正巧落入赵如鸢眸中，喉间一阵痒意，靠在沈青石肩膀的脑袋微微转动，嘴唇触到他颈间的肌肤。沈青石脖子僵硬，不等他有所反应，赵如鸢轻呼出声，“啊，我不是故意的，我看扶光呢。”沈青石闹了个耳后通红，嘴闭了又张，终是没说出话来，将赵如鸢扶上了马车，她明明偷偷噘嘴了。
“可会驾马车？”赵如鸢心情大好地发问。
“下官会的。”沈青石依言坐到了驾车位。
“小姐，东西都收好了。”扶光在马车旁出声汇报。
“嗯，你和陈都尉骑马吧，控制好距离，我们颍县汇合。”
沈青石收下陈拾递过来的舆图，拱了拱手，放在身侧，对着帘后道，“小姐，那我们出发了。”随后轻轻抖动缰绳，马车开始缓缓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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