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绾绾睡了长长的一觉,醒过来时,虽然没到日上三竿,时辰也已经不早了。
太子早已经上早朝去了。程绾绾起身,叫瑞雪进来梳洗,瑞雪起得早,把圣旨的事同程绾绾说了。
程绾绾惊讶,没想到皇帝会赏赐她,又懊恼自己错过圣旨,竟让太子帮她接了旨,而她那时还在呼呼大睡。
梳洗完,程绾绾从内殿出去。她自觉身体已经完全好了,想要回程府去。只是太子不在东宫,她不同主人打一声招呼就走,似乎不太好。
程绾绾不想在东宫滞留,毕竟她还没有和太子成婚,还不是真正的东宫太子妃,就这样待在东宫,始终不合礼数。
她纠结的时候,侍女们知她起身,备了早膳送来。
东宫的早膳十分丰盛,甑尔糕、八仙汤、蝴蝶卷子、薏仁粥……早膳种类繁多,粥点齐全,摆了满满一桌子。
侍女布完早膳道:“三小姐若有什么别的想吃的,也只管吩咐奴婢等。”
程绾绾连忙摆手。这些她都吃不完,哪还有肚子吃别的,再者,她能想到的早膳,桌上也基本都有了。
程绾绾在程府虽然不至于饿着,但伙食也不怎么好,她不想浪费粮食,硬撑着吃了许多,最后实在吃不下,还是剩下了半桌子的东西。
用过早膳后,太子还没有回来。
程绾绾待在偏殿,不敢乱走,只撑得厉害,在外殿走了几圈消食。
她食没消完,平公公就来了。送来了圣旨。
程绾绾规规矩矩接旨,她撑得厉害,跪下磕头的时候,肚子挤得难受极了,偏那圣旨好长好长,念了许久都没念完。
平子终于念完圣旨,程绾绾恭恭敬敬接旨。平子悄悄打量,这位小太子妃出身低微,怕是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定要高兴坏了。
却不想,平子不仅没在程绾绾脸上看到一点高兴的表情,反倒见她五官扭在一起,一副难受的模样。
平子:“……”
这位小太子妃,可真真儿是个奇人。
等平子走了,程绾绾肚子里才缓过劲来,也才反应过来自己得了多少赏赐。
瑞雪高兴坏了:“小姐有银子啦!这么多好东西,日后小姐在青竹院就能过好日子了!”
瑞雪想的简单,程绾绾跟着她笑,心里却算着日子——她在青竹院还能待多久呢?前些时日,她和太子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就在下个月了。
等日后来了东宫,要打点的地方还有很多,以前她也常看见程湘湘给下人赏银子的,她知道银子流水似的,是花的很快的。
程绾绾默默地想,要把赏赐都存好,留着将来嫁来东宫,打点宫人用。
程绾绾在偏殿又待了一个时辰,江诀从宫里回来了。
程绾绾想同他说一声,告辞回程府去,不想去的时候,正遇上江诀在用膳。
江诀上早朝很早,没时间用早膳,他每日又事忙,渐渐养成了习惯,每日只用两膳。时间也不固定,什么时候有工夫,或是感觉饿了,才随便吃些。
程绾绾跟着邹公公进了门,正见太子在用膳,她一眼看过去,就看见太子的桌上只摆着三张小碟和一碗粥,膳食虽然精致,但和她早膳用的那大一桌子比起来,简直就是简陋了。
程绾绾目光落在桌上,有些挪不开,也不知道怎么,心里忽然有些异样。
她进门前,邹吉已经通报过,江诀一边用膳,一边看着她进门来。
小姑娘进门以后,连行礼都忘了,就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东西。
江诀用膳一向草率,他不重口腹之欲,吃了几口填了肚子,再吃不吃也就无所谓了。
他放下筷子,皱了眉:“早上没送早膳去偏殿吗?”
邹吉忙道:“应是送了的,奴婢走之前交代过。”
江诀才又看程绾绾。
程绾绾回神,忙说:“送了的,早膳送了的。”
江诀仍旧看着她:“那你没吃饱?”
“……”程绾绾一呆。
江诀点了点下巴:“坐下吧,孤叫人再上些吃的。”
原来太子是误会她饿了,想吃桌上的东西。
程绾绾脸红,顿时觉得腹中又胀了起来。
她下意识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赶紧说不用:“殿下不用了!我不饿的!”
她现在根本还一口东西都吃不下。
江诀眉头轻蹙。
那他就不太明白刚才她为何盯着桌上看了,他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就是小孩嘴馋,但她既说不是,他也没硬叫她坐下吃。
江诀:“你过来有事?”
程绾绾脸颊还红红的,悄悄吸了口气,把胀鼓鼓的肚子收起来一点,然后才点点头:“殿下,臣女身体已经好了,不用再劳动太医诊看了,臣女……臣女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程绾绾不知道哪里来的直觉,总觉得她说出来,太子会不高兴。因为太子好像不太喜欢程家,整个程家都不喜欢——是因为上回杏仁点心的事吗?
而江诀也果然不高兴了。
他脸色立即显出烦躁,眉头也锁了起来:“你很着急回去?”
程绾绾小心翼翼抿唇,看男人的脸色不好,怎么还敢说自己着急,只得摇摇头,小声说谎:“也、也不急的……”
她分明低着头、缩着脑袋,乌亮的眼睛却直直地看着他。
江诀很熟悉她这副表情,看过几回,知道小姑娘撒谎时,才总喜欢直直地盯着人看。
但这回他没拆穿她,反倒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既然不急,就多住几日,住到你好全为止。”
男人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太多情绪,说完垂下眼帘,又拿起筷子,继续用膳,不再看程绾绾。
程绾绾站在原地,一时有些僵硬,不知如何是好。
显然太子的话没有留给她商量的余地,尽管太子的语气那样平淡,可是却分明让她听出不容置疑的强势来。
留在东宫,直到好全为止……
那她什么时候才能好全?太医说她要休养,难道住在东宫休养下去吗?那岂不是她一住,时日但凡稍微久一点,就要住到成婚那时候了?
程绾绾不想这样住下去,也没体会到堂堂的太子殿下对程家的嫌恶其实来自于昨晚程府风平浪静的灯火——那昭示着整个程府没有人在意他这小太子妃的性命,连她的亲生父亲也不。
江诀随手一指,就将程绾绾拉进了他的人生,于他而言,他多多少少对她有一份责任,至于昨晚到程府门外时,那突如其来的恼怒,他将其归结于,他对这个年纪小小、出身可怜的太子妃,多存了一份额外的怜惜。
而此时,他的小太子妃就站在门边,两只手垂在身前、手指悄悄搅缠在一起,她什么话都没说,只僵站着,他却看得出来,她不乐意。
江诀是大邺位高权重的太子,他习惯了发号施令,绝不会因为她不乐意,他就收回成命。
江诀:“圣旨看到了?”
程绾绾重新抬起头,点了点,低低“嗯”了声,声音听着闷闷的。
江诀看着她,默了一瞬:“……昨日的事,孤也大意了。宫里有补偿,孤这里也有,孤许你一个小愿望,你想要什么,孤都答应你。”
程绾绾看着他。
小愿望,多小的愿望才叫小愿望?
程绾绾想回家,但分不清这算不算小愿望,她不敢开口,最终只是缓缓地摇摇头:“不干殿下的事,殿下也不必补偿,臣女不要什么愿望。”
江诀沉默。
过了两瞬,江诀重新开口,声音缓和:“孤许你,你只管要便是。若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再告诉孤,嗯?”
程绾绾奇怪地看了太子一眼,恍惚觉得太子的语气突然宽和了许多。
她还没应声,太子又道:“下月成婚,眼看婚期将近,过几日会有嬷嬷教你些规矩。”
程绾绾精神了些,一时没工夫想回府的事了。
江诀继续:“婚事在即,你迟早要入东宫,哪怕你习惯了程府自己的小院子,也总有不得不走出来的一日。你……早些适应。”
这样的话,程绾绾以前从未听过,但这样的语气,程绾绾曾听赵夫人对程湘湘说过。
程绾绾虽然低落,但知道太子是在教她,而且……太子的语气很温和,比赵夫人教导程湘湘的时候还温和些。
程绾绾乌亮的眼睛小心安静地多看了男人两眼,深吸了口气,终于乖乖点了头。
*
程绾绾没有在东宫住太久,只住了三日,太医确认她身体无虞,太子便命人送她回程府了。
回程府的第二日,教习规矩的嬷嬷就来了。
这位嬷嬷姓桂,年过四十,是宫里的老人了。
程绾绾其实有些怕宫里的嬷嬷们。程湘湘常出入各种宴会,见多识广,偶尔听世家贵女们说起宫里的嬷嬷,俱都是恶言厉色的狠角色,是会往人手指头上扎针的那种。
程绾绾听说过,便有些怕,但这位桂嬷嬷和传言中却不一样,她是一个看起来就很和善的人。
桂嬷嬷说话也轻声细语的:“见过三小姐,奴婢奉太子殿下令旨,特来教三小姐一些东宫的规矩。太子殿下有交代,三小姐年纪小,不必学得面面俱到,只消懂些大体规矩即可,细枝末节日后慢慢学也来得及,所以三小姐不必太紧张。”
程绾绾一见和善的桂嬷嬷就松了半口气,听桂嬷嬷把话说完,剩下半口气也松了。
她还怕自己不够聪明,学得慢会挨骂,如今却是放心了。
“多谢嬷嬷,我一定好好学。”程绾绾乖巧施了一礼。
桂嬷嬷见她模样生得娇好,又如此谦卑乖巧,不觉心生欢喜,越发和颜悦色:“三小姐聪慧,定能事半功倍。”
两厢又说了些客套的话,很快桂嬷嬷开始教习宫中规矩。
先是皇宫,再才是东宫。
在细讲之前,桂嬷嬷深看她一眼,委婉道:“如今宫中,陛下超尘出俗,少管政事,朝中上下以太子殿下为尊,三小姐将入东宫,将来第一要紧事,也是侍奉好太子殿下。而太子殿下其人——多谋善断,杀伐果决,脾气么……自然多有急躁,若侍奉左右,还需得细心审慎,莫要忤逆倔强,多顺其意,以柔应之。”
程绾绾听明白了,桂嬷嬷是说太子脾气暴躁,不能和他对着干,要多顺着他。
程绾绾眨眨眼。
这世上,应当没有比她更顺从的人了吧。至少她见过的,程湘湘、聂云霜,没有哪个不比她胆子大。她胆子小,自然不敢忤逆犯倔的。
程绾绾也早知道太子的脾气不好,她已经见识过了。但是,桂嬷嬷这么专门提醒一句,还是让她心里越发没了底。
自打被指为太子妃,她赏花宴被人陷害,入宫一回更是差点丢了性命,也许她命薄,本就当不起这太子妃,若能选,她必然不敢忝居。
只可惜她没得选,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程绾绾跟着桂嬷嬷学了约摸五六日规矩,这日午前,才歇了上午的教习,桂嬷嬷刚走,瑞雪就进来了。
瑞雪进来时慌慌张张的,程绾绾一看,立马悬起一颗心:“瑞雪,怎么了?”
瑞雪定了定神,细瞧,眼底却是兴奋的。
瑞雪喜道:“小姐,您可安心了!奴婢听到消息,说是仁远伯府被抄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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