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竹影照进茶盏,水雾缭绕间杀机四伏。

顾西瑗的嘴唇被冰冷的瓷盏抵住,眼里很快滚出泪珠:“殿、殿下……!”

“不要,求你……”

她哽咽着,珍珠似的泪滴落下,袖口轻纱里滑出一柄短刃,裹进纤细的手指。

这是第几次了?

受够了,真他妈受够了。

毁灭吧,她死也要拉这个神金一起下地狱!

但殷明荆不再施力了,一手箍住她下颚,一手端茶盏,背对的姿势将她挡得严实,在外人看来便是在灌茶。

下过毒的茶盏就抵在顾西瑗嘴边,茶水微微波动,离她的嘴唇一线之隔。

少女满眼凄惶,泪水如珠如玉,双睫湿漉。

殷明荆垂眸,迷恋地看着,指尖不由摩挲温热的泪珠,眼中竟慢慢浮出惊艳之色。

原来她害怕、哭泣的样子,比那晴日下的笑容还要致命,如凤瑶台晨雾中颤微的芙蕖一般,让人想要攀折、揉碎。

一直哭下去便好了,若能拿锁链拴起来,每日只哭给他一个人看,也挺不错。

“殿下小心,林中有人接近!”就在殷明荆失神的时候,一个高瘦的官兵上前来报。

他回神松开手,顾西瑗白净的脸颊留下了鲜红的指痕,泪珠如碎玉跌落。

他随手抹碎了泪珠,冷笑回头,提起手中的剑,果真见一群黑衣刺客如幽影从竹林上空降下,与官兵展开激烈交战:“终于来了……”

迎面出鞘的刀光几乎贴着脸,殷明荆一愣,反应极快地抬剑挡下,险些被当场斩落臂膀!

出其不意,剑刃相撞,震出嗡鸣!

似曾相识的一幕。

殷明荆惊异的目光扫过这把式样熟悉的剑,剑上挂着流苏,嵌着宝石,剑气逼人。

他抬起眼,牢牢盯住眼前这名面容陌生的官兵,仿佛穿透这张面皮看着另一人:“这是皇长兄的剑……”

“你背后倚仗的,果然是他的势力——”

话音未落,一排飞箭从竹林中射出,脸覆人皮面具的官兵少年飞身后退,不忘出剑挑飞桌上茶盏,滚茶泼溅,砸了满地瓷片。

密集的箭雨天女散花一般扎满客栈,顾西瑗提裙起身,躲避到角落,远远看见那个身穿官兵制服的少年如一只轻巧的雨燕避开箭雨,飞身落在涧水巨石上。

那是六皇子?

他居然真的来了。

顾西瑗盯着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心想这六皇子面具下的真容,竟是个路人脸。

殷明荆提剑追了出去,兄弟二人立于幽涧山石上,真刀真枪拔剑互砍,全无留手,招招致命。

剑刃劈断涧水,殷明垠身后飞瀑流泻,水雾浸润了乌黑的发,他唇紧抿,脸上人皮面具在打斗中裂了一条缝,看着狰狞。

“六妹妹,幼时孤让你穿裙子跳舞来看,没想到时隔多年,你还这般念念不忘,穿上瘾了。”

“装女人好玩么?”

一身白色蟒袍溅了飞血,殷明荆的剑式暴乱无章,每一击都带着吞天噬地的威慑与恨意,以一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不要命打法步步逼近,生生压制住了他。

“孤的剑法乃父皇与太傅亲自教习,与你这阴沟里学来的三脚猫功夫全然不同,真以为你能杀得了孤?!”

涧水飞溅,剑刃割开衣袍,丝丝飞血溅起。

殷明垠长发被水雾湿透,紧贴在身上,不由步步后退。

殷明荆朗声大笑,双眸锃亮,似乎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

血腥味在潮湿的水雾中漫开,他身上也有伤,却不知痛般疯狂地挥剑进攻,直将剑刃狠狠压进殷明垠的肩膀,血色洇开,逼出少年喉中一声闷哼。

“孤千算万算,都没想到你会扮成女人,藏在孤的太子妃身边。”

涧水飞流三千,冲击着山石发出巨响,掩盖了二人对话。

殷明垠微微喘气,唇边浸出血丝,越过身前的太子,遥遥看向青竹客栈里一抹人影。

殷明荆看出他的目光所及,贴耳靠近:

“你想干什么?是整夜整夜谋划着杀孤,还是……觊觎着长嫂,怀着你那不敢见人的肮脏心思?”

剑刃压进血肉,殷红的血从伤口浸湿衣袍,大片洇湿扩张开来。

殷明垠咬紧唇,执剑牢牢挡在身前,不让那剑刃继续深入血肉。

“上次在御苑,你本可以一剑杀了孤,可你舍不得她,对吧?你本该杀她灭口,却心慈手软,带走了人,又放她回来。”

殷明荆嘴边笑意消失。

“你好不容易像只阴暗的虫子爬进宫里,不来东宫杀孤,却撑伞去接她,还没忍住出手杀了我东宫派去的太监……”

“老六啊,你这心思昭然若揭,是把孤当傻子吗?”

殷明垠掀起睫毛,水珠顺着发丝滑落,与血迹汇合,他冷冷一笑:“是又如何?皇兄真以为自己天资卓然,世间所有事物,该当归属于你?”

殷明荆愣住,大概没料到那个从小被他教训大的小废物还说得出这样的话。

“看来你的野心不止于此。”他满脸满身的血,手臂血流如注,伤势不比对方轻,似是感觉不到痛还能笑出来,“可惜啊……”

“西瑗的心里只有孤一人,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亦是。”

“你在冷宫里啃着昨日的硬馒头时,她与孤在父皇膝下,定下了百年好合的姻亲;等你在深牢里被凌迟成千万片,她将与孤携手登上宝座,我们会在你死的那天成婚。”

“你和你那个贱种母妃一样,所有妄想都只能灰飞烟灭,带进坟墓里。”

殷明垠眸色一颤,似是被戳中最伤处,他眸底铺天卷地的怒意暴涨,蓦然放弃了防守,剑刃深深压进伤口、鲜血四溢的同时,他抬手一剑捅穿了殷明荆的左胸。

“……”太子脸上癫狂的笑容凝固,唇边浓稠的血溅出。

殷明垠捏住剑刃生生从自己肩上拔出,扔下山涧,一脚踹在殷明荆胸腹,将他踢下山石——

湿透的乌发在风中拂起,少年居高临下俯视坠落的身躯,眉眼冷峻:“你也好,父皇也好,你的太傅也好,所谓的剑法,不过养尊处优之人闲来戏耍的花招罢了。”

“皇长兄仁德聪慧,文武双全,他亲手教我的剑术,用在你的身上倒是辜负了。皇兄心怀苍生,从来无心算计,却死于强权,便是千刀万剐下地狱去陪他,你也不配。”

正这时,空中一道暗影掠过,沉重的剑意迎面压来。

殷明垠眸色微凝,飞身退避,来人一身出神入化的轻功,飞身半空接住太子的身躯,足尖在涧水上松松一点,返身将他送回了青竹客栈。

剑尖撑住地面,殷明垠身形摇晃了下,肩上血流如注,他抬手抹去唇上血迹,视线有些花乱。

“殿下!”弘遂刚打退几个官兵,飞身而来,顺手砍断远处射来的飞箭,护至殷明垠身前,“伏兵众多,太子这是早有防备,故意透露消息,等咱们来了瓮中捉鳖啊!”

“你说,你家大小姐,啊呸,那个太子妃!她知不知道?她是不是一伙的!”

弘遂怒气冲冲,有种被背叛的悲愤感。

好歹也算旧相识,上次还跟他击掌来着,这也太坑人了!

坑他也就算了,居然这么坑他家殿下,眼睁睁看他身陷囹圄!

殿下待她那么好,当牛做马地伺候,到处背锅,若非方才急着救她,殿下怎会提前出手,全盘计划打乱,落入如此被动的境地!

而且,太子看起来根本没有伤她的意思,他严重怀疑这对狗男女在演戏钓鱼!

钓他家殿下这条舔而不自知的可怜的鱼!

做人不能这样的!

弘遂气死了。

须发拉渣的汉子腰间还挂着酒葫芦,轻巧落至地面,将殷明荆小心平放下来。

他左胸一个贯穿的豁口,血流如注,已经神志不清,口中不断呛出血。

桑梓带了一队护卫赶来,见了此景脸都吓白了,慌张扑上来:“殿下!怎、怎会如此!”

“没事,差一点戳着心脏,暂时死不了。”大汉取出酒葫芦灌了一口,摆摆手一脸无所谓。

“你可知这位是谁!”桑梓怒目而视,“若出了事,贵妃娘娘那边,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闵先生收钱做事,还是赶紧些的好。”

“是是,杀哪些呀?”汉子还是吊儿郎当的样子,目光往周围厮杀的黑衣人与官兵看去,皱眉,“都长得差不多,我分不太清,干脆都杀了吧。”

桑梓的脸都绿了。

早听说这闵温性情古怪,多年高居江湖排行榜之首,若非实力强盛,贵妃娘娘也不会重金聘了他来。

“那位瞧着是头子吧?”闵温饮尽了酒葫芦,随手丢在地上,远远向溪石上的殷明垠抱拳鞠了一礼,“在下闵温,赚钱讨生活的江湖人。阁下既是这群人的头领,便从你开始吧。”

殷明垠皱紧了眉。

闵温,他听说过这个名字。

高居榜首的江湖杀手,神龙见首不见尾,性情怪僻。能找得到他,还能聘得他听命做事,东宫这次是下了血本。

“闵先生。”就在闵温准备动手之际,桑梓冷不丁叫住了他。

正准备使轻功的闵温一个趔趄,没好气地站定,回头瞥了他一眼:“你这太监话真多,别影响我干活啊。又怎么了?临时提要求要加价的啊。”

官兵在手忙脚乱地给太子止血,准备紧急送回宫抢救。

桑梓起身走来,心头不爽脸上也只能挤出笑容:“只是提醒闵先生,贵妃娘娘的意思是,今日需要先生铲除的……”

他侧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青竹客栈里的顾西瑗:

“是所有的‘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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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今天也想篡位
连载中渚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