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轻和的缭帐外,稀薄的日光在不知疲倦地追逐花影。

庄相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感觉刚闭上眼没多久,就听见耳边响起了从露那急不可待的声音。

“女郎,您怎么在椅子上便睡了?我一进院中没看见您,可吓死我了。天将破晓了,您快醒醒,至少去院中装个样子混过家法这关。”

尚在梦中的庄相善听到“家法”二字,吓得一个鲤鱼打挺便直接站了起来,紧接着后背上传来如同撕裂的疼痛,又让她弯下了腰,哀嚎一声:“我的腰。”

“女郎当心。”从露连忙俯下身掺住她,话音里满是心疼:“算了算了,还是先给您擦擦药油吧。”

她扶着庄相善慢慢向床榻走去,安置她翻身趴下趴好,才转身去找药油。

也就是到这个时候,从露才发现了凌乱的妆台,又在地上找出小瓷瓶,一头雾水地问:“女郎,这屋里怎么乱成这样,药油也只剩个底儿了?”

庄相善不愿多提昨晚的事,只模棱两可地说道:“先将就用一回吧,晚些时候你再收拾收拾,添置新的。”

从露虽然疑惑,但还是一刻不耽误地替她上药。她的手法无比娴熟,怎么用力、何处用力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庄相善腰背上的撕裂之感稍稍有些缓解,说话也有力气了一些:“我要去弘文馆,涂好药就为我更衣吧。”

从露口吻自然地说道:“女郎,您都伤成这样了,还去弘文馆做什么?左右您去了也不听,何必呢?”

庄相善扭过头,毫无威慑力地瞪了瞪从露。

她也很想就此趴着不动,但想到负气离开的班绍,还是万般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得去。”

从露又说道:“郎主今日休沐不朝,要是女郎这会出去,十有**得和郎主撞上。”

庄相善把脸埋进软枕里,闷声抱怨了一句:“真是麻烦,也就是我现在受了点皮肉苦,否则直接用轻功走,哪还用管这些?”

从露毫不留情地提醒道:“若被郎主发现您在家中飞檐走壁,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庄相善心中愈发烦闷,末了只撂下一句:“无论如何,我今日都得去见殿下。”

明白这事是和东宫有关后,从露便不劝了,应声道:“那女郎现在还是先想想怎么和郎主认个错吧。”

上完药更了衣,站了没一会的庄相善已是气喘吁吁,不得不坐下歇了一会儿,方能起身。

她蹑手蹑脚地走出院落,临到花厅,侧耳听了听里面没什么动静便走了进去,而后便听到庄焕劈头盖脸的一问:“谁准你起来了?你又要去做什么?”

庄相善身形一僵,对人扯出个尴尬的笑:“阿爹,我这不是想着临近结业了,不愿意浪费去弘文馆的机会吗?”

庄焕似乎心情不错,听到胡扯也只是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看她:“你若当真如此用功,那几个学士还至于把状都告到我面前吗?”

庄相善识趣地闭了嘴,转而摆出一副诚挚的态度,认错道:“阿爹,昨夜女儿痛定思痛,已经把事情想明白了。今后一切都听阿爹的,绝不擅作主张,阿爹就别生我的气了。”

庄焕极其随意地摆了摆手,显然是不怎么相信,但好在也没有说什么。

庄相善偷偷观察着他的反应,见他面色不改,以为自己糊弄过关了,便垂下脸提起脚,小声试探道:“那女儿这就去弘文馆了。”

庄焕慢悠悠地吹了吹茶,浅抿了一口才说:“我劝你现在还是别去的好,免得造人耻笑。”

庄相善强颜欢笑道:“这话从何说起,耻又从何来?”

庄焕悠悠笑道:“你自以为抓到了鬼,可昨夜他又现世了,而且比先前更凶,陈府一个侍卫便被他害了命。另一个见着他的侍卫也傻了,嘴里来来回回就念叨着‘有鬼’二字。”

庄相善瞪大眼睛,一时忘了礼数,只以几分急迫与犹疑的口吻追问道:“如何断定就是之前作祟的那个鬼?”

庄焕凛然哂笑道:“先前东宫出面,一言九鼎地敲定了你捉到鬼,可你真就以为这事有这么好混过去吗?未必太把别人当傻子了。”

“那幕后主使又没什么实质损失,他怎会轻易放过这个让东宫颜面尽失的良机?我昨夜才说到你自己丢脸不算,还会连累太子,这便应验了。”

庄相善默然不语,忽然抬起脸望着他道:“阿爹方才,就是在为了女儿吃瘪而开怀吗?”

庄焕收了笑,寒声掷地:“放肆。”

庄相善毫不畏缩地迎上他的视线:“我不明白,为何在两条人命面前,阿爹开口闭口都是脸面?女儿以为自己的颜面,远远比不上人命珍贵。”

庄焕面色铁青,也不手软,抄起茶盏就砸了出去,正中庄相善的肩头,热茶顺着她的肩膀淌到手臂,又滴滴答答地坠到地上。

“你还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庄焕目光阴冷骇人,反观庄相善虽双眸黯然,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语气也毫无波澜:“阿爹不必动怒,女儿知错,这就回院中继续罚跪。”

说罢拔腿便走,“真是反了天了!”,庄焕的咆哮声里还穿插着瓷碟器具粉碎炸裂的声音。

从露刚刚就在花厅外候着,心惊胆战地听了全程,看见庄相善出来了,连忙上前接住接住她。

庄相善已经累极,光是站着都摇摇欲坠的,声调颤抖地说道:“扶我回去。”

庄相善已经累极,回到院中,从露红着眼想劝她,却被庄相善轻轻摇头止住了,她双膝一软,几乎是昏眩一般砸在了地上,又竭力挺直了腰杆。

过了没一会儿,以雾从院外奔了进来,气喘吁吁地汇报道:“郎主出门了。女郎快起来吧。”

从露急急忙忙地取来水食送到她面前,庄相善已过了饿的时辰,胃里难受得紧,根本吃不下去,耐不住两个侍女苦苦相劝才囫囵用了一些。

不过她还是没起身,只抽空吩咐道:“从露,你再去给我找身衣服,我晚上要出趟门。”

从露半是心疼半是焦急地说道:“女郎都伤成这样了,还要上哪儿去啊?”

“东宫。”

一整日里,到庄相善小院中的人络绎不绝,包括她娘亲孟湛、庄三郎、庄五郎和几个小妹小弟,可谁也没有说动她起身,只得任由她跪着。

直到天色擦黑,回到庄府的庄焕才得知庄相善又跪了一整天,顶不住孟娘子发火,庄焕这才差人来免了她的罚跪。

庄相善腿脚早已失去了知觉,可她只惦记着要去找班绍道歉,恍然不觉地走出了庄府。

照在她身上的月光冰冷柔和,如同夏夜里用来遮羞的华而不实的一床薄裘。

庄相善凭意志强撑着硬生生走到东宫前,没想到还被看门的侍卫拦了下来。

“问庄女郎安,太子殿下已经歇下了。”

庄相善昏昏沉沉地回道:“那劳烦你进去通传一声,就说我来了,见与不见在他。”

侍卫神色复杂,尽量委婉地说道:“女郎,今天白日起,殿下传了口谕闭门谢客。”

庄相善眉间攒成个死结,双目失神地“啊”了一声:“完了,看来这回是真的生我的气了。”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偏瘦一点的那个便向她解释道:“女郎误会了,殿下的吩咐是任何人来,一律不见,不单是拦女郎一人。”

庄相善快要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无心计较此话真假,更无心为难侍卫,只点了点头。

她转身正要走,突然又转了回来,尽力朝侍卫扬起一个苦涩的笑:“不过,还是想劳烦你们一件事,见着太子殿下的时候,就说我来过了。”

这个要求不难,侍卫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庄女郎放心,我们一定把话带到。”

“多谢。”

庄相善沉重地迈开脚步,她身心俱疲,可几件棘手的事都堆到了一起,容不得她休息,缓和片刻便又开始思索如何解决。

她前脚刚走,两个守门的侍卫便商量了起来,瘦一些的那个更有主意:“其他人倒是可以容后再报,只是庄女郎,还是得问问王都管的意思,你去将此话禀告他吧。”

另一个侍卫称是,便转身去传话了。

王允恩眉头紧锁地听完,什么也没说便把侍卫打发走了。

他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班绍从庄府出来的时候,表情阴冷得好像要去杀人,回到东宫,他才看清班绍的脸上还带着一道极为明显的淤青。

王允恩大惊失色,班绍却只是让他秘密传个太医来,还特地吩咐了绝对不能将此事宣扬出去,而后便又下令闭门谢客,谁来都不见。

是以王允恩也拿不准班绍现在对庄相善的态度是什么。

思量再三,他还是叩叩门进了殿,班绍坐在金屏绘窗下,头也不抬地批复公务。

王允恩斟酌着用词,谨慎地说道:“殿下,刚刚庄女郎来,被侍卫拦下了。庄女郎也没告诉他们找您有什么事,只让带话说她来过了。”

班绍没说话,王允恩咂摸了一下他的表情,顿了顿,接着说道:“这两个侍卫不懂事,也是我疏忽了,不曾提醒他们……”

“你做得很好。”班绍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神态,更没有停笔,便续道:“出去吧。”

王允恩松了口气,退出殿外后抬起头,正看见寂寥的月光映照下,远处那片徐徐飘落的茉莉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 11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镜中色

春夜渡佛

直播土味情话和部长们贴贴!

放纵

宛平冬汛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太子妃她又在行侠仗义
连载中积雪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