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委实不解,双瑛布庄何曾有过“青萝”这么一号人?
可是既然安王亲自来找,他也不能不通传啊。
陶瑛道一声:“知道了,去请安王殿下在前厅稍候,我即刻就来。”
打发走小厮,她面上才显出愁云,拧眉叹道:“他怎么这么快就找来了……”
江御暮想了想:“那老管家知道咱们是双瑛布庄的人,肯定会告诉他的。他带着护卫在王府附近搜寻无果,也只能顺着这条线索继续追查了。”
陶瑛轻握她手腕,安顿道:“你可千万藏好了,别被安王发现,我去会会他。”
江御暮有些担心:“你一个人行吗?”
“放心吧。”陶瑛舒眉一笑,“我若实在扛不住,不是还能搬出太子殿下来平事嘛!”
……
待陶瑛来到前厅,这里已经跪满了人。
穆归礼翘着二郎腿,坐在主座上喝茶,听到她行礼也没有抬眼,只将茶碗重重放在桌上,发出令人心惊的响声。
方才小厮扛不住他的威压,已将布庄的名册取来给他看过了,上面的确登记过“青萝”其人,不过是前一天晚上刚刚登记的。
穆归礼直勾勾盯着陶瑛,冷声命令道:“跪近一点。”
陶瑛起身朝他走几步,再度跪下。
穆归礼不甚满意,接着发出命令:“再近一点,别站,就跪着走。”
陶瑛面不改色地照做。
穆归礼这才满意一笑,向后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抬起一只脚踩住陶瑛的肩膀,居高临下道:“本王要找的人呢?”
不等陶瑛回答,几丈外便传来“汪汪”的犬吠声,听着似有几分怒气。
穆归礼下意识循声望去,只见黑暗里疾速冲出一只体型颇大的狼犬,径直向他扑来。
极短的时间内,他来不及掏出暗器制服狼犬,只得起身躲避。
那狼犬对准他踩在陶瑛肩上的脚,张嘴便咬,可惜他躲得快,扑了个空。
陶瑛故作姿态呵斥道:“旺财放肆!还不快回来,给殿下赔罪!”
旺财紧挨着陶瑛,护在她身前一动不动,呲着牙对穆归礼发出几声怪叫。
穆归礼兴师问罪的气势,在听到“旺财”之名后,顿时折了一半。
他认得这是太子的狗。
但他没想到,竟会在双瑛布庄看到它。
难道……陶瑛和她手下的青萝,都是太子的人?!
这无疑是最坏的一种结果,但凡有一丝其他可能,穆归礼都不愿意这样相信。
无论如何,他现在绝不能主动提起太子,只能佯装不知他与双瑛布庄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
否则只要穆归礼向陶瑛发难,就有公然与太子作对之嫌,再也无法维持表面上兄友弟恭的和谐状态。
“启禀殿下。”陶瑛安抚住蓄势待发的旺财,悠悠开口道,“青萝今日随民妇叩访王府,被安王妃私下召见,直至此刻仍未回到布庄。民妇也觉得奇怪,莫不是这丫头冲撞了安王妃,被发落了?”
“没有回来?”穆归礼并不相信这番说辞,“既然如此,那你不妨说说,她是哪家的姑娘,居所位于何处?本王乐善好施,急人所急,自会派护卫帮你寻她回来。”
陶瑛了无遽容:“多谢殿下关怀。只是青萝福薄,一无亲眷,二无家宅,被民妇收留以后,一直住在布庄之内。”
穆归礼抬脚欲向她走近,然而刚迈出半步,就被旺财的两声大吼推了回去。
他自觉丢了面子,垂眸看看满地跪着的众人,更是恼怒,难以抑制地怀疑他们都在心里嘲笑自己。
好,很好。
等找到合适的时机,他必定将他们全部灭口。
但是此时此刻,他也只能暂且收敛锋芒,藏起心中的杀意。
为显师出有名,穆归礼还编了个像模像样的借口:“今夜王妃有贵重首饰失窃,怀疑窃贼就是青萝。既然她久居布庄之内,那便有劳陶夫人为本王带路,去她的房间搜查一番吧。”
陶瑛反应很快,婉言拒绝:“怪不得青萝今夜一直不回布庄,原来是偷了王妃的首饰,不敢回来!这妮子鬼精鬼精的,必不会把赃物藏在屋内。殿下莫急,民妇明日一早便入京报官,必把那手脚不干净的贼人捉拿归案!”
穆归礼并不理会她转移话题的手段,坚持道:“纵然搜不到赃物,也未必搜不到其他线索。陶夫人这样拖延阻拦,是有什么心虚之处么?若真如此,本王可要连你的卧房一起搜查了!”
“谁敢擅动!”
听到此语,穆归礼脊背一僵。
不用回头看也知道,说话之人必是太子穆归衡。
陶瑛率先高声道:“参见太子殿下。”
其余诸人紧随庄主夫人之后,异口同声道了参见。
穆归礼还不想这么早就与太子撕破脸,只得强忍心中不悦,转身下拜行礼。
紧接着,又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睁大双眼道:“太子殿下怎么也在这里?”
穆归衡没有回答,让众人平身,只留陶瑛与穆归礼在场。
旺财绕着他转了几圈,又是一副温顺样子,与方才瞪眼狂吠的“恶犬”判若两狗。
穆归衡坐上主座,摸一摸旺财的脑袋,随手取来穆归礼喝过的茶碗,喂它喝了几口水,这才抬眼。
“安王妃丢了什么首饰?”他正颜厉色问道。
穆归礼自知言多必失,便挑了个最笼统、最简单的答案:“劳太子殿下关心,她只丢了个翡翠镯子。”
穆归衡追问:“那镯子是什么色、什么种、内径几何、条宽多少?”
这一连串的问题使穆归礼脑仁发懵,硬着头皮现编,尽量往贵里形容道:“满阳绿,正冰种,内径与条宽……臣倒有些记不清了。”
穆归衡点点头,又问:“这种成色的镯子,想必价值不菲,是安王妃从娘家带来的嫁妆?还是你特意买给她的厚礼?”
穆归礼沉思细想——
说是嫁妆肯定不行。谁都知道他的王妃出身于小门小户,陪不出如此贵重的嫁妆。
说是他买的礼物也颇为不妥。鬼知道太子会不会继续追问此镯购于何时、何处、何价、何店。倘若他一不留神,答案露出什么破绽,那就不好了。
“都不是。”穆归礼只能如此回答,“是臣成婚之时,旁人所赠的贺礼。至于具体是谁所赠,臣也不太记得。那日一热闹起来就生乱,连礼单都被泼了酒水,未曾保留下来。”
这个答案总能做到天衣无缝,不给对方留出追问的余地了吧?他想。
穆归衡却没有让他如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哦?礼单未曾保留下来?还是说……你不敢把它保留下来?”
穆归礼不知自己胡编的说辞又踩到了什么雷,连忙摆出一副无辜神情:“太子殿下此言何意?”
穆归衡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无论是谁,如此贵重的首饰,说送就送。本宫怎么觉得,此人不像随礼,倒像行贿呢?”
说着,他重重一拍桌面,声音变得更为严厉。
“穆归礼,你给本宫据实回话!你可曾借婚宴之契机索贿敛财,卖官鬻爵!?”
穆归礼连忙下跪,抬起头,祈求般望着穆归衡。
望着这个比自己晚生一年,如今却高高在上,反压兄长一头的年轻太子……叫他怎能不妒!怎能不恨?
“臣绝不敢如此行事,请太子殿下明鉴!”
对此,其实兄弟二人都心如明镜——所谓受贿敛财,不过是莫须有的罪名。但权大一级压死人,被压的那个也只能拼命自证清白了。
穆归衡轻声一笑,状似漫不经心道:“既然如此,本宫就再给你一个机会,好好回答问题——安王妃今夜究竟丢了什么首饰?”
穆归礼在心中暗自冷笑。
呵,归根结底,他还是为了保护青萝!而她,果然是太子的人!
奈何眼下情势所迫,穆归礼只有一条路可走。
他垂头丧气:“回禀殿下,是臣记错了……今夜,府内并未失窃。”
穆归衡满意地点点头:“既然无罪,就免礼平身吧。”
穆归礼强压心头怨怼,谢完恩正要起身,却忽然发觉,此刻连太子脚下的恶犬旺财都坐得板正,高他一头。
藏在袖管之中的双拳紧紧攥起,穆归礼暗自发誓,迟早有一天,他会将眼前这个嚣张跋扈的五弟踩在脚下,连同那狗仗人势的孽畜一起杀了泡酒!
然而生在皇家,心口不一已经是人人都熟练掌握的基本功了。
穆归礼起身赔笑道:“既然今日之事都是一场误会,那臣就先行告退了?”
“等等。”
穆归衡理一理衣褶,起身走近他几步,负手道:“你刚才不是问,本宫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处吗?”
穆归礼连忙请罪:“是臣冒昧。”
穆归衡给陶瑛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尽力配合,继而接着说道:“本宫是来跟陶夫人谈生意的,打算用一块碎银,买下整个双瑛布庄。可惜交易正推进到关键时刻,就被你给打扰了。”
穆归礼将头埋得更低:“是臣之错。”
穆归衡当着他的面,从荷包里取出一块碎银子递给陶瑛:“既然现在已无人打扰,那么,交易继续。”
陶瑛双手接过碎银,并取下腰间的钥匙串交给穆归衡:“启禀殿下,这是布庄各库的钥匙。从今以后,您就是新的庄主了。”
语毕,系统提示音随之响起:“任务【与民争利】已完成。”
穆归衡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御暮姑娘出的这个主意还真有用,改日可得好好谢谢她!
接着,他又扭头告诫穆归礼:“从此刻开始,双瑛布庄就是本宫的地盘了。你若再敢上门生事,闹着要进后宅搜查,便等同于强闯太子府邸,本宫绝不轻饶!”
穆归礼微微咬牙:“是,臣……再也不敢了。”
目送他灰头土脸地离开以后,穆归衡将钥匙串还给了陶瑛。
陶瑛拍着胸口长出一口气:“呼——总算熬过这关了。走走走,带上御暮,咱仨吃点夜宵去,就当压惊了。”
穆归衡摇摇头:“本宫没胃口,御暮也早就回京了,你自己吃吧。”
陶瑛疑道:“这大晚上的,你怎么也不留留人家!在这住一晚也好,由你送回去也好,总比让她一个人走夜路安全多了吧?”
“她坚持要提前回去,有石涅陪着,无事。”
然而穆归衡眉头紧缩,怎么看也不像真的无事。
陶瑛这才想起来问:“她急着回京,是出什么事了吗?”
穆归衡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平静的语气却难掩眸中忧虑。
“她说,她要赶在穆归礼回京之前回到家中,等着他再度夜闯尚书府。”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