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旁观者啧啧叹心机,当局者殷殷问疑题

穆归衡双手将弓捧至江御暮面前:“你先请。”

江御暮没有推拒。这把弓并不重,她可以很轻松地拉开。

然而它对她而言毕竟是一把全然陌生的新弓,江御暮尚未适应手感,搭箭拉弦后,对准箭靶瞄了许久才射出第一支箭。

齐陌倚在栏杆上,微微探出上半身看清了结果,立即高声喊道:“江小姐第一箭,中赤色莲瓣,计乙等!”

众人从江御暮的表情看得出,她对自己这一箭的表现并不满意,把弓递回给穆归衡时,还与他有几句对话,是穆归衡先开的口。

“我的梦和以前不一样了。”他轻声说,“也许……我能活下去。”

从最早意识到这件事的那一刻,穆归衡就想过要告诉她,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见她一面。

如今好容易见到了,即便场合特殊,没时间解释前因后果,他也想让她早些知道,也好让她安心。如果……她为他担心过的话。

江御暮听到这句话时并不意外。因为她知道,在穆归衡早先的梦里,杀死他的那个人正是她自己。既然后来江御暮改变了主意,决定放他一条生路,穆归衡的预知梦自然也会随之改变,这并不奇怪。

但江御暮还是表现出了惊讶的样子,紧接着又露出喜色,柔声道:“那便好,恭喜你了。”

穆归衡此时已无杞人之忧,讲话也比从前多了几分底气,只是有些话仍不好意思直言,便隐晦暗示道:“其实,我今日更想听到另一种恭喜。”

江御暮知道,他指的是众人对他赢下这场比武的恭喜。

她没有表态,只垂眸一笑,把弓塞回了穆归衡手里。

他们讲话的声音太小,台下的人压根听不清,就连站在擂台一角的费红英都没听到半个字。

于是便有人窃窃私语道:“这个燕识风可真有心机啊。”

旁边的少年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立即与他搭话,问道:“怎么说?”

“你想啊,他都有钱包下整座茶楼,难道没钱买两把弓吗?为什么只准备一把弓,两个人轮流用呢?”

少年接着问:“为什么?”

“啧,你傻呀,这都不懂!”那人目含打趣,“要是一人一把弓,他俩直接轮流射箭就是了,期间根本用不着交流。可若是两人一把弓,每个回合结束,都得把弓递给对方,他不就有机会跟江小姐搭话了吗?若运气好些,保不齐还能有点肢体接触呢……”

少年撇撇嘴,不以为然道:“我看未必。之所以用同一把弓,难道不是因为这样最公平么?”

既然两人意见相左,便也不与对方深聊了,扭过头继续往下看。

只见穆归衡取出一支箭,动作行云流水,很快便向斜上方射出。

齐陌对自家殿下的箭术很有信心,底气十足地探身望靶,本以为此箭必是甲等,现实却让他一度怀疑自己的眼睛。

梅如青见丈夫忽然愣在原地,好像一时缓不过神,只得代他上阵,对楼下诸人喊出结果:“燕少侠第一箭,中赤色莲瓣,计乙等!第一回合,平!”

齐陌仿佛这才回过神来,只是仍然想不通,殿下怎么会失手呢?这把弓不是他用惯了的吗?

难道是今日情况特殊,他太紧张了?

嗯,一定是的。齐陌愿意相信,一次偶然的失误绝不会影响殿下最终的胜利。

擂台上,江御暮再度上前接弓时,穆归衡又开了口。

这一次,他问出了在心里盘旋已久的问题。也许江御暮不会回答,也许她回答了,但答案与穆归衡自己的猜测一致,反而会使他更为怅然。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他们必须面对的问题。如果不挑明了问出来,永远用一层窗户纸糊着,也许终有一日,它会发展成为横亘在二人之间的一根刺,再难拔除。

“从前是我无知,竟还曾命石涅去护你周全。其实,你哪里需要他的保护呢?”

江御暮听得出来,这是一种委婉的质问,问她为何向他隐瞒自己有如此身手,问她为何不愿对他坦诚以待。

好在她早有准备,回答问题时只需遵循一个原则:把所有洗不干净的黑锅都扔给江淮照背。

“父命难违啊……”江御暮欲说还休,最后轻轻一叹,伸手去接穆归衡的弓。

穆归衡的手却一直紧握,大有不问清楚不罢休之意。

演够了犹豫,江御暮自嘲一笑,接着说了下去:“其实在你拒婚之前,家父一直希望我能成为太子妃,为此时常在我耳边念叨。”

穆归衡握弓的手忽而一紧,很快又放松了些,近乎虚握。只要江御暮稍稍用力,就可以从他手中拿走这把弓,但她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他说男人都一样,只喜欢温婉柔弱的女子。所以,他不许我暴露自己自幼习武之事。”说着,江御暮抬头对上穆归衡的眼神,“怕我把你吓跑了。”

穆归衡听罢蹙起了眉头,手上微微使力,把弓推给江御暮道:“你别听他胡吣,都是歪理邪说。”

隔着面具,江御暮虽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通过语气听出来,穆归衡已经相信了这番说辞。

“嗯。”她对他点点头,“你和他不一样。”

不一样?

这应该算是一句夸奖吧,穆归衡想。

江御暮这番话虽然出乎他的意料,但也冲淡了他这些日子的愁绪。

至少他知道了,江御暮并不是因为不信任他,才对他有所隐瞒。恰恰相反,她是为了接近他才这么做的。

即便此事背后有江淮照的授意,那又如何?父亲心思不纯,又连坐不到女儿的头上去。

“你和他也不一样。”穆归衡说。

江御暮冲他露出一个微笑,接着移开几步,再次张弓搭箭。

有第一箭的经验作参考,她也算摸准了这把弓的脾气,瞄准以后右手稍稍下压,一箭射出,落点正好在靶心边缘,偏内侧半寸的位置。

齐陌暗道一句可惜,要是稍微向外歪一点就好了,旋即报出结果:“江小姐第二箭,中莲蓬,计甲等!”

喊完不禁为自家殿下捏了把汗。他这一箭若再有失误,可就要落后于人了。

江御暮则满意一笑,递弓时对穆归衡说:“这箭你若输了,就跟我讲讲你梦里的内容吧。”

她并非好奇未来发生的事,而是担心他的预知梦里存在暴露自己身份的线索。

例如那把坠着血玉的长剑,如果穆归衡不曾对她描述梦中场景,江御暮说不定就会在近日的比武招亲中用上它,在不知不觉中给自己惹来许多麻烦。

“好。”穆归衡答应得爽快,随即搭箭射出。

这一箭正中靶心,齐陌的声音难掩欣喜:“燕少侠第二箭,中莲蓬,计甲等!第二回合,平!”

江御暮有些失望,此局既平,她便问不到想要的答案了。

然而她去接弓时,穆归衡却主动开口道:“我的梦里出现过许多人,你想问与谁相关的场景?”

“与我相关的。”江御暮不假思索地回答完,顿了顿,又补上一问,“有吗?”

穆归衡意味深长道:“自然有的。”

江御暮心下一惊,尽量稳住表情道:“哦?你梦到我什么了?”

穆归衡却没有回答,只将弓放进她手里,卖关子道:“下个回合再告诉你。”

江御暮不由得担心起来,脑中止不住地胡思乱想。

他都梦到什么了?

梦里她身在何方,京城还是涵州?

她与何人共处,费红英、江淮照还是长公主?

她的身份暴露了吗?或者说,引他生疑了吗?

应该还没有,否则他就不会上套,更不会被引来参加今日的比武招亲。

冷静,不用慌,江御暮反复告诫自己,专心比箭,务必赢下这……欸?不对啊!

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这场比试她不能赢啊!大鱼已经咬饵,她若赢下比武,岂不是反而把鱼放走了吗?

嗖——

第三支箭很快飞出,齐陌探出身一看,不由乐出了声。紧接着又自觉不妥,连忙收起表情,严肃道:“江小姐第三箭,中藕色莲瓣,计丙等!”

语毕心道:江小姐的准头不大稳啊,看来殿下马上就要领先了。

谁知齐陌的嘴角刚提起来,下一刻,就被穆归衡射出的第三箭压了下去。

“燕少侠第三箭,中——藕、藕色莲瓣?计丙等!第三回合,又平了……”从惊诧到平静,齐陌的声音渐弱,擂台下的议论声却愈发热闹起来。

“怎么一直平啊,姓燕的不会是故意的吧?”

“巧合吧!谁会故意跟人打平手啊,图什么呢?”

“他俩要是一直平局,二十支箭决不出胜负,不会还要继续比下去吧?没个完了!”

“等等,万一最后以平局收场,赌坊给不给退钱啊?赌局这不是废了吗!”

在一片嘈杂声中,穆归衡顶着江御暮疑惑不解的目光,把弓交到她手里。

“我梦到咱们成亲了。”他说。

江御暮心弦一动,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成亲之日,她应该不会露出什么破绽吧?

“你不惊讶吗?”穆归衡紧接着问。

这个时候应该表演惊讶吗?江御暮方才只顾着担心,没考虑到这一层。哎呀,疏忽了。

不过没关系,这个疏忽还可以补救。

“不惊讶,因为……”

江御暮眼神一转,笑意盈盈地与穆归衡对视。

“我也梦到过。”

即兴表演嘛,大学话剧社的必修课。

反正她的梦没有预知能力,若被追问,瞎编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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