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捕快。
距这最近的县衙,便是建安衙门,这小娘子约莫就是那里的差人。
“善断善查”之人,可并不好糊弄。
男人舔了舔牙。
那便留不得了。
随着打头男人一抬手,身后的十几个男人同时放下铁锹掏出匕首,于无声黑夜中齐齐冲向赵霖。
一见这等架势,赵霖身体中的血脉都不禁沸腾了起来,她摸向短刀,丝毫不畏地看着他们。
风声迭起,远处有野狐暗鸣,宛若女鬼啼叫。
赵霖抽出短刀,半蹲待打,然而还没等动手,冲上来的男人们却在离她三步之遥,齐齐后仰倒地。
他们的额上整齐划一渗出一抹红色,肩上的包裹也被打翻,里头颠出的一堆纯厚马蹄金和青铜器,直直砸向男人们的面门。盗墓贼们终于被砸得惊叫出声,有的甚至砸坏了一只眼。
赵霖立刻四下望去。
刚刚打出的不过是一堆小石子,然而仅仅是石子,便让这群盗墓贼伤得满脸是血。若是暗器,这群人将当场毙命。
不会是崔正和周度安!
赵霖了解两位同僚的暗器准度和力度,远不及刚刚那番功力的一层。
难道这鱼清村,还住着什么高人?
正思索着,身后又有了声响,赵霖对响动尤为敏感,她回身看去。
一把青黑色折扇撩起垂下的树枝,枝上淌下几缕细雨,无一滴落到扇面上。
顾之墨色的发髻依旧规整如初,青色云袍透着繁丽,就连脚下泥泞的积水,都未溅到他鞋子上分毫。
他缓缓走出,朝向满地呜呼嚎叫的男人们,声音幽幽,却带着让人毫无反驳余地的不怒自威。
“敢在我的地界动土,嫌命长?”
躺下的盗墓贼头晕目眩,一颗石子打得他们脑浆差点迸出,听了顾之的威胁,几人同时停止了口中上不得台面的叫唤和呻吟,尤其是两个眼睛瞎掉的男人,身下湿漉不堪,也不知是沾了雨还是遗了溺。
从前他们将别人吓得精神失常,现在轮到自己被打得无法站立。赵霖心中嗤了一声,只暗道了一句:活该。
顾之的手下几乎如影子般,时刻都跟在他身后,只是那手下为人处世方面跟顾之不太一样。顾之一副被人伺候惯了高傲模样,而手下却不知从哪变出了数十根绳子,熟练地将地上的男人都捆住,而后将散落一地的马蹄金和青铜器分门别类,一个个拾起,不到片刻,他便拾光了地上所有的东西。
他们主仆二人风格还真是有差异,顾之虽固执且故做矜致,手下却踏实且有分寸;眼看捕快在此,他都知道主动帮着擒拿罪犯,撷捡东西。
赵霖拱起手,对那手下道了一句“多谢相助”,而后便顺势接过两袋东西。
结果那手下直接略过赵霖,将赃物理所应当地交到了顾之手里。
“当家的。”
偏偏那还顾之点点头,一副没看见赵霖的模样,接过东西便离开了泥地。
赵霖:……
如此态度,让忍了一天的赵霖终于忍不住了,此时的赵捕快丝毫顾不得什么客套体面,她回身追上去,大喊了一声:“顾之!”
许是甚少有人喊他名字,顾之前行的脚步顿了一下,才堪堪止住。他的背影十分挺拔,仿若当朝的千里江山。一滴细雨终于落在了他的肩头,却因其锦衣华服的面料无法站立,颤抖滑下。
顾之回过头,虽是知道对方要问什么,却还是明知故问道:“何事?”
他每次开口跟赵霖说话都有别于他人,总会勾着一丝似是而非的笑,而正是这抹笑,让赵霖更觉得嘲讽。
若不是自己的捕快身份,赵霖绝对会直接上手把东西抢回来。
“根据本朝律法,赃物需交予当地县衙保管。”
说罢,赵霖摊开手,一副“快点拿来”的样子。
“赃物?”顾之晃了晃袋子,“你是说这个?这本就是我的东西,何来赃物一说?”
如此大言不惭的话,赵霖简直始料未及,她差点气笑了。
这些东西分明就是这帮盗墓贼刚挖出来的,上头的泥都还没干呢!若说主人,那躺在坟地的尸骨才是东西主人,怎地一挖出来,还变成他的了?
他是皇帝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之物,皆为君有?
赵霖:“你说是你的东西,你可有什么证据?”
她还不信了,马蹄金上面印迹,难不成刻的是他顾之的名字?
面对赵霖的质问,顾之倒也不恼,语气不痛不痒:“我记得徐成同你讲过,我们押送的货物为随葬品。”他抖了下手中的袋子,“这难道不是随葬品?”
徐成便是他那位手下的名字,赵霖当然记得这位话少的镖师说了什么。
“这的确是随葬品,但跟你运的那批货并没有关系。”
顾之:“谁说没有关系?就在今晚,我丢了一批随葬品,若这些东西不是我的,那我的货去了哪里?”
赵霖再次词塞。的确,若顾之的东西被窃,她有义务去将东西找回来,可顾之不分青红皂白就将别的案子的赃物收入囊中,这和赃物从一个贼口袋进入另一个贼口袋有什么区别?
赵霖死死地盯着那两袋文物,像是气节都被人攥在了手里。
顾之却充耳不闻,拎着东西便继续往前走。
*
客栈大堂灯火通明,崔正、周度安与店家站在堂间,时不时朝门外张望。
崔正手心拍手背,于门槛处不断踱步:“大晚上阿霖一个人跑去哪里了?她从前从不单独行动,这次怎得都不给我们发信号?”
店家的情绪没比崔正好到哪去:“不光是赵捕快,连顾当家和徐镖师也不在房内,若是他们碰见了鬼……”说到这,店家自己都觉得说不下去了,村民们精神失常、胡言乱语,甚至被鬼啃食地支离破碎的模样仿佛已经横在了面前,“二位,要不我们报官吧!”
崔正:“报什么官?我们就是官!”
因畏惧外头有鬼,店家不敢随意出门,两个捕快头次来此地,大晚上人生地不熟,外头也无人问路,同样不敢轻举妄动。几人急得左脚踩右脚,倒是小二人灵光,朝门外瞅了瞅,惊喜道:“回来了回来了,他们都回来了!”
顾之和徐成先进了屋,后头不远处,跟着脸色铁青的赵霖。
两个男捕快一见人平安回来,立刻围上前,崔正上下轻拍了一番赵霖,“阿霖,你没事吧?怎得自己跑出去了?”
周度安一见赵霖情绪不对,想也知道她一定又是被人得罪了,他叫住了上楼的顾之:“顾当家,我们阿霖虽是捕快,但再怎么样也是女子,您一个走贯江湖的男人,怎得总是针对一个姑娘?”
“姑娘?”
顾之听这话,像是听了一个笑话:“你们若真当她是个姑娘,就不应该放她一人面对盗墓贼,今日要不是我,她可能已经死在盗墓贼手下。”
赵霖本就因着那两袋文物正处气头,一听顾之这番颠倒是非且居功自傲的笑话,便更来气,她猛地起身,顶翻了崔正的手:“谁要你帮忙了?明明是你多此一举!以那几个盗墓贼的手脚,就算没有徐镖师出手帮忙,我也能制服!”
徐镖师?
顾之难得没回话,瞥了一眼徐成,“呵”地一笑。
就在他笑音刚落,外头陡然传来一阵裂帛炸裂之声,火势如巨龙直蹿上空,霎时浓烟滚滚,随着后院的一声“走水了!”,客栈内所有人都顾不得闹鬼不闹鬼,纷纷冲向屋外。
西墙空地上,所有盗墓贼都还未来得及呜咽,便被一起烧成了焦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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