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缘村的河畔尽头处,住着一户人家,往日是极为冷清的。
今日在阵阵捣药声中,夹杂着闲谈声:“乔姑娘,你长得可真俏。我初见你时便心想,莫不是遭难的神妃?好看的哟,令老妇挪不开眼。”
曹大娘是个避世的人,即使是在浮缘村也不与其他人接触。但,如今已经是三十出头的人,也改不了喜好美色的德性。
曹大娘手上忙着捣鼓各种各样的草药,眼睛却忍不住看向乔妘宓,不禁暗自咋舌,瞧纤细的柳条腰,皮肤光滑得似天蚕丝,整个人柔得似河畔的**春水,真是个妙人。
“曹大娘,你夸大了。我与夫君落难至此地,多亏你出手相助,你是我俩的恩人。待我二人平安归家后,自当故地重游报答你。”
乔妘宓坐在曹大娘的身侧,穿着她年轻时的衣裳,一袭质感上等的山矾软纱水裙,衣上绣着墨竹叶衬托出她温婉的气质。
她以林间玉竹为发饰,斜插在垂落的发鬓,清简却不失仙姿月貌。
“大娘,我可否追问一句?”
乔妘宓整理着草药放在捣药罐里,稍微思索后问道。
而曹大娘因她的话,停下捶药的动作,笑道:“你客气什么,有何事直说便是。”
“大娘,你知晓如何离开浮缘村吗?”
乔妘宓略带忐忑的询问,瞧一眼曹大娘的脸色不好,赶忙解释道:“你莫要误会。只是我与夫君在你家中,居住已久,实在是不妥。况且我二人是一路遇难逃到这里,与其他人早已经失去联系,我担心族中长辈该挂怀了。”
“乔姑娘,我瞧,你是心疼人了。”
曹大娘岔开话题,满是戏谑笑着:“你与我坐在院里不到一会,几次三番的看向门口。见他早出晚归的去寻路,你是坐不住了。”
随之,在乔妘宓羞红面下,曹大娘哈哈大笑。
“好姑娘,你听大娘一句劝。男人永远在得到以后,便忘记与你的承诺,他会乏味,会觉得你不过如此。你得欲擒故纵,一张一弛,方才拿捏住他。”
“男人的劣根性便是如此,你若过于在乎他。他便不知所以的张狂,甚至践踏你的心。”
曹大娘牵着乔妘宓的手告诫道,面上难掩激动的情绪,似乎此事触动她的神经。
“曹大娘,我不过出门片刻,你便污蔑我。我若是久久不回,你岂不是要诱拐我家夫人?”宗尧姿态散漫的靠在门栏处,但他凤眼低压,可见是不悦的。
“哎哟,说曹操,曹操就到。顾兄弟,你听岔了,我方才是在与小夫人说村东头,抛妻弃子的老王。”
曹大娘见势不妙,拍一拍手,背起草箩筐:“如今你回来便好,照看着她,我先出门去挖草药了。”话一落,立即一溜烟的跑人。
乔妘宓正在惊叹曹大娘逃离得如此之快,便被宗尧揪着面颊不放,恶意道: “你可真是出息了,竟然与旁人编排你家夫君。”
乔妘宓本就因为,他近日突如其来的冷淡,颇感不快。而今倒颇有借题发挥的架势,不免嗔目道:“何谓是旁人,你口中的旁人,可是搭救我俩的恩人。再且说了,曹大娘只是关心我罢了。不像你,连一个真实的姓氏也不肯告知她。”
“不说了,不说了。谁家的夫人与你似的,生气了,先哭给夫君瞧。”宗尧以为平日娇软的人学会挠人了,未料到,眼波泛起,泪水将将落下。
太子殿下轻叹一口气后,蹲下身子,勾着她的手指,左右摇晃着:“莫哭了,我心疼的。”语气虽无奈,但更宠溺得很,惹得乔妘宓眨着双眼,羞人的撇开脸。
“近日,我急着走出浮缘村,疏忽了你。待归家后,再好好补偿你。”宗尧见她面露喜色,低着头,神色不明的瞧着两人缠绕在一起的手,轻声承诺道。
紧接着,他状若无意的问道:“我自是当曹大娘是我的恩人。只是人多嘴杂的,我与你的情况特殊,若是让人知晓我的身份,恐怕不利。”
“如今你我二人已经在曹大娘家里,耽搁许久,应该尽早离开了,待到日后再重金答谢她。娇儿,你与曹大娘走得近,她可有告知你走出浮缘村的法子?”
“并没有。你外出的时候,她常教我如何辨别草药,其中有什么功效,少有提及其他的。对了,连日来,浮缘村的人也不见过来串门。她亦从未主动闲聊村中的趣事。”
乔妘宓稍作思索后,认真回答。
“你在打曹大娘的主意。”
乔妘宓见他低头摩挲她的衣饰,一言不发,脑袋一转,不假思索的肯定道。
不待宗尧反驳,乔妘宓犹豫片刻后,低着头道:“曹大娘是个好人,你莫动歪心思在她的身上。”
乔妘宓因腿疾,自幼便被困在四方宅里,所以于他人的言行举止,格外的敏锐。她与宗尧相处已有时日,尚且可以察觉出他的些许想法。
“呵,你个没良心的姑娘,不过几日便被她人的花言巧语哄走,亏我待你不薄。”
宗尧被乔妘宓戳破,心里一时不得劲。他起身打算再出去转一圈,但方要走人,就听到后头一句娇声娇气道:“宗尧,你不管我了?”
太子殿下难得吃瘪极了,转头大步,把人抱起回房,再出门。
*
水雾凝结而成的露珠洒落在晨间林下,翠绿的野草,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在行人路过时,摇曳生姿。
“夫君,你走路慢些,都看不见长在隐蔽处的草药了。”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瞎操心。”
“可是,适才要不是有曹大娘的提醒,你便错过几株了。”
“闭嘴,再吵吵我就留你在山上,让大灰狼叼走。”
乔妘宓背着草框,似委屈,似不满的扯着宗尧的耳骨,不经意间甚至揪红了。
当太子殿下故作凶狠的瞥一眼后,她才讪讪然的收回手。她靠在他的背上,搂着他的脖子,轻轻吹呼着他的耳朵。
宗尧顿时感到一阵热乎,立即用力把人往上一提,低斥道:“莫闹,否则我丢你在这里了。”
“哦,真凶。”
太子殿下一听乔妘宓嘀咕着,不免在心里大叹一口气,现在把人还给秦彦可否还来得及?
“哟,两位是来为我挖草药的,还是来野游的?欺负我一个独居老人,可没意思。”
曹大娘蹲在树丛里扒拉着松软的泥土,把草药连根拔起。一转头,便见两个冤家在远处谈情说爱,她却头顶着草叶片,着实是气人。
“大娘说笑了,你怎会是孤身一人,如今不是有我们陪着。你说是不是,夫君?”
无论是宗尧,亦或是曹大娘,乔妘宓与之相处久了,倒是放开不少,不像以前那样的拘谨。
宗尧可不吃这套,他一声不吭的走到曹大娘跟前。即使是背着乔妘宓,亦是颀长雅贵,不过面色尤为冷凝道:“曹大娘,大早上的便赶我俩进山,所为何事?”他还有正事要办。
曹大娘瞧宗尧一副欠揍的样,猝不及防的用沾满泥垢的手拍着他的肩膀,指挥道:“你家小夫人身体亏损大了,得好生调养。恰好不久前我在附近挖草药,看见前边有一株珍品药材长在悬崖峭壁上。所以,不让大少爷你来当苦力,谁来?”
宗尧压下郁气,硬憋着说道:“你早说便是。”
即使落魄至此地的太子殿下亦是不忘每日洁身,被曹大娘的突然袭击,眉头紧锁得,只差当着她二人的面脱口而出:谁家的,谁管。
“大娘,那里可有危险?我现今身子并无大碍的,其实不必再为我去奔波了。”乔妘宓一路被宗尧背着,倒是不累。
曹大娘一听,心里轻笑出声。如今看来,乔姑娘并不知晓他的好夫君,可是深藏不漏啊。
连日来,他就差不把浮缘村翻个底朝天了。这可是她的藏身之地啊,眼瞧着将要被毁了,今日她非得出一口恶气不可,曹大娘安抚一下自个后,哼声:“呵,区区峭壁怎会难得倒他,你放一百个心吧。摔死谁,也摔不死他的。”
“嗯嗯。”乔妘宓眨眨眼,继续搂着宗尧,静静的靠在他的脸旁,看着他与曹大娘斗气。
乔妘宓暗想: 此刻的他,似乎比以前多了几分真实,不免轻轻一笑。
“在笑话我?”太子殿下回头冷眼看向乔妘宓,见她柳眉弯弯,笑颜如花,心里是越发的不忿。
“怎会。只是觉得,我家夫君是顶好的,不仅武艺高强,而且与人为善,适才暗自窃喜。”
“哎哟,瞧瞧你家娘子的小嘴甜的,令我一老妇亦是不能免俗为之动容。可不像某些人,口腹蜜剑。”
“大娘,你莫逗他了。”
“行了,行了,大娘我开玩笑而已,不必当真。”
曹大娘可是低层爬起来后,又选择避世,见识了人心险恶。男人给她的第一印象,便是个不好惹的人物。
她见着乔妘宓被吃得死死的,也不再辩驳。毕竟,也只是萍水相逢一场罢了:“草药就在不远处了,往前走几步便到。我先回去把今日寻到药材,拿去晾晒。”
*
从曹大娘走后,乔妘宓便不言不语,或许是因为如今的处境过于被动,她甚至不敢去怀疑宗尧。
山间的早晨不同其他的地方,凉爽,且令人怡然自得。
宗尧背着人走在颠簸的小道上,不带喘气的,他察觉身后的人闷不做声,许久后,悠悠开口:“娇儿,可否是在思虑我究竟是不是一个居心拨测的人?”
“是。从我失忆后,我就一直在问自已,如果你是一个坏人,我该如何?但是,近日我索性不去想了。即便你不是个好人又如何,从我孤身醒来后,我见到的皆是,你对我的好,这便够了。”
乔妘宓犹如放下压在心口的大石,释然的道。她坦白,并不是那般的轻松,甚至宗尧也见着她眼里的不安。
“仅仅对你好便够了?”若是连仅存的善意也是假的呢。
乔妘宓听着宗尧低声道,她不禁缩了缩搂着他的手,继而埋在他的颈窝里,用力的点点头。
两人默契的不再讨论这个话题。
旭日初升,绯红的半边脸露在山顶上,染红的云层似浪花一朵朵悬挂在天际线。山间微风轻轻起,珍禽异兽,在丛林里面跑着,飞着。
太子殿下步伐稳健的往前走,背上的人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人紧紧挨着。宛若在荒野逃生中,仍旧为看一眼夕阳的小情人。
“在这等我片刻,去去就回。”
“好,小心点。”
乔妘宓坐在繁花草地上,眉眼温柔的望向前方的人。倘若一切皆是虚假的,她着实不明白,她有何可以令,身如玉树,屈居在此地亦是无法掩盖其风华的人,诓骗的。
碎石林立的悬崖峭壁,对于宗尧而言,根本不在话下。
他不费吹灰之力的便借着根根藤蔓,下到山崖半腰。
果真在此地见到一株珍奇草药,它的周围皆是嫩绿草叶,而它却呈现着女贞黄色,枝叶娇小,花苞玲珑,初阳似乎格外照拂它,令它在山间耀眼的绽放。
药材虽珍贵,但是太子殿下在他的私人库房见过,倒并不讶异。
只是,在他顺走草药的时候,眼尾不由上勾含笑。呵,原来如此,怪不得老太婆行为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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