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啊!救救我们吧!"
"木喀王子!朝廷!救救溪石寨!"
绝望的哭喊和祈求在血腥的空气中飘荡。他们渴望救世主的降临,渴望那夜宴上承诺会带来秩序与安宁的大渊太子,能够如同神兵天降,挽救他们于水火。
与此同时,镇南关,将军府。
殷天傲负手立于那幅巨大的漓州舆图前,看似平静,但微微蹙起的眉头和紧抿的薄唇,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影卫刚刚送来的最新情报,清晰地描述了溪石寨内正在发生的惨状,尤其是岩豹部众对老弱妇孺的无差别屠杀。
赵贲侍立一旁,同样面色凝重,他沉声道:"殿下,溪石寨求援的狼烟已起,岩豹部正在寨中肆虐,伤亡……尤其是平民的伤亡,正在急剧增加。我们是否……"
殷天傲抬手,打断了赵贲的话。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舆图,最终定格在溪石寨和野狼谷的位置,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曾几何时,他信奉的唯有铁血与权衡,认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必要的牺牲不过是棋局上冰冷的数字。直到那个清冷如雪、内心却蕴藏着坚韧与温暖的人,如同悄然浸润的春水,出现在他壁垒森严的世界里。是宁殊,让他逐渐明白,守护的真正意义,并非仅仅是疆域的完整与权力的稳固,更是那疆域之上,每一个值得珍视的鲜活生命,是灯火可亲,是烟火寻常。那份源自宁殊的、对世间美好的珍视与守护之念,不知不觉间,已悄然融化了他心底的一部分坚冰,让他冰冷的战略版图上,多了一抹名为"人"的温度。
他固然需要利用骨力的暴行来争取人心,也需要适度削弱潜在的不稳定因素,但这绝不意味着他可以冷血地坐视数百无辜百姓,尤其是妇孺被屠戮殆尽。那份因宁殊而生的改变,让他无法再像过去那样,将牺牲视为纯粹的数字。
"不等了。"殷天傲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那决断中融入了新的考量,"岩豹此獠,丧心病狂,若任由其屠戮,即便最终能收复溪石寨,留下的也只是一片死地和无法化解的仇恨,这与我们'安抚南疆'的初衷背道而驰。"
他转向赵贲,语速加快,命令清晰而果断:"赵将军,着你即刻率领早已待命的两都精骑,全速驰援溪石寨!首要目标是尽快制止屠杀,保护幸存寨民!歼灭岩豹部众,擒杀首恶岩豹!但要记住,我们的旗帜是'平叛安民',要让溪石寨的百姓看到,我大渊王师是去拯救他们,而非旁观者!"
"末将遵令!"赵贲精神一振,立刻抱拳领命。殿下依旧是那个算无遗策的统帅,但此刻的决定,却因那份悄然滋生的温度而更显魄力与担当。
"还有,"殷天傲补充道,眼神冰冷,"告诉将士们,对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但对放下武器者,可暂留性命,尤其是那些手上未沾染无辜百姓鲜血的胁从。我们要分化瓦解,而非一味杀戮。"
"是!"赵贲应声,转身欲走。
"等等,"殷天傲再次叫住他,沉吟片刻,"野狼谷那边的伏击计划不变,但时间要重新计算。你部解决溪石寨之围后,立刻分出部分兵力,做出向野狼谷方向迂回包抄的态势,给骨力施加压力,看准机会进场,歼灭他的军队,然后赶他逃往夜枭国。"
"末将遵令!"赵贲深深看了殷天傲一眼,心中明了殿下在战略与仁心之间的精准权衡。他不再多言,大步流星而去,甲胄铿锵,带着凛然的杀意与救人的急切。
殷天傲看着赵贲离去的背影,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他走到窗边,望着阴沉的天际,仿佛能穿透数十里的空间,看到溪石寨中的惨状。他并非摒弃了谋略,而是……在冰冷的算计之上,覆上了一层更深的考量。权衡利弊与守护底线,他必须同时做到。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略利益,并尽可能保住那些无辜的生命,这才是他殷天傲如今的行事准则。这份改变,让他觉得,自己似乎……比从前更像一个完整的"人"了。
……
溪石寨内,惨状已如同阿鼻地狱。
火光在多处竹木建筑上跳跃、蔓延,浓烟滚滚,夹杂着皮肉烧焦的恶臭。街道上、空地上,随处可见倒伏的尸体,鲜血汇聚成涓涓细流,沿着石板的缝隙流淌,将地面的泥土都染成了暗红色。孩子的哭声已经变得嘶哑微弱,妇人的哀嚎充满了无助的绝望。
岩豹站在寨子中心的空地上,脚下踩着一具死不瞑目的寨兵头颅,他带来的死士们正在逐屋搜索,进行着最后的"清理"和劫掠。反抗几乎已经停止,剩下的只有零星的、绝望的反击和任人宰割的哀鸣。
"哈哈哈!什么溪石寨,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岩豹狂笑着,举起沾满血污的弯刀,"骨力首领万岁!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他嚣张的声音在充满死亡气息的寨子上空回荡,如同魔王的宣言。他目光扫过一个蜷缩在角落、抱着婴儿瑟瑟发抖的年轻母亲,眼中闪过一丝变态的兴奋,提着滴血的弯刀,一步步逼近。
那母亲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将孩子紧紧护在怀里,等待着最终的命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呜——呜——"
低沉而雄浑的号角声,如同穿透乌云的天光,骤然从寨外的山道上响起!那声音带着金属的质感与千军万马的气势,瞬间压过了寨内所有的哭喊与狂笑!
紧接着,是如同雷鸣般滚动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迅速变得清晰可闻,震得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所有幸存者,包括岩豹和他手下的死士,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惊疑不定地望向号角传来的方向。
只见溪石寨那被撞开的、残破的寨门处,烟尘滚滚之中,一面玄色的大纛率先映入眼帘,旗帜上,金色的龙纹在灰暗的天色下依然耀眼夺目!旗帜之下,是如同钢铁洪流般涌入寨内的骑兵!
他们身着制式的玄色轻甲,头盔下的面容冷峻,手中的马刀雪亮,如同来自幽冥的死亡使者,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属于正规军的严整与肃杀!为首一员大将,正是镇南关守将赵贲!他手持长枪,目光如电,声如洪钟:
"奉大渊太子殿下令!助黑石部平叛安民!乱臣贼子,束手就擒,否则格杀勿论!"
声音如同惊雷,在溪石寨上空炸响!
绝处逢生的巨大冲击,让幸存的寨民们愣住了片刻,随即,震天动地的狂喜与哭嚎爆发出来!
"是朝廷的兵!是太子殿下的兵!"
"我们有救了!山神开眼!太子殿下万岁!"
"杀光这些畜生!为死去的亲人报仇啊!"
希望,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点燃了所有幸存者几乎枯竭的心田。他们看着那面玄色龙旗,看着那些如同神兵天降的骑兵,泪水混合着血水和污泥,肆意流淌。那位年轻的母亲猛地睁开眼睛,看着如同天降神兵般冲入寨中的骑兵,劫后余生的泪水汹涌而出,紧紧抱住了怀中安然无恙的孩子。
而与寨民的狂喜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岩豹和他手下死士的惊恐与慌乱!
"怎么可能?!他们怎么会来得这么快?!"岩豹脸上的狂笑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震惊与一丝恐惧。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大渊的军队会在这个时间点,以这种方式出现!彻底打断了他的暴行!
"结阵!迎敌!"岩豹声嘶力竭地吼道,试图组织起抵抗。
然而,已经太迟了。赵贲率领的精骑,以拯救者的姿态和碾压般的实力,瞬间冲垮了死士们仓促组成的防线。骑兵的冲击力、装备的精良、训练的有素,远非这些擅长山地偷袭而非正面作战的死士所能比拟。
马刀挥舞,精准地砍向那些仍在行凶的死士;长枪突刺,将试图攻击寨民的敌人挑飞。大渊士兵们严格执行着殷天傲的命令,在高效歼灭抵抗者的同时,有意地避开和保护那些惊慌失措的幸存寨民。
赵贲更是目光锁定岩豹,长枪如龙,直取这个罪魁祸首!岩豹挥刀格挡,却被枪上传来的巨力震得手臂发麻。赵贲枪法狠辣,几个回合便找到破绽,一□□穿岩豹的肩胛骨,将其死死钉在地上!
"绑了!押下去,听候太子殿下发落!"赵贲冷声下令,看着岩豹如同死狗般被拖走。
剩余的骨力死士见首领被擒,官军势大,顿时斗志全无,有的跪地求饶,有的试图趁乱逃窜,但在严阵以待的骑兵围剿下,很快便被歼灭或俘虏。
战斗,在短短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内,便宣告结束。
赵贲骑在马上,看着迅速被控制住的局面,看着士兵们开始救助伤者、扑灭余火、安抚百姓,心中对殷天傲的敬佩更深了一层。殿下不仅谋略深远,更心存仁念,在关键时刻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
溪石寨的寨民们,从地狱回到人间,看着那些忙碌的、保护他们的玄甲士兵,看着那面迎风飘扬的玄色龙旗,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激与震撼。他们知道,是那位远在镇南关的大渊太子,在他最绝望的时刻,毅然派来了救星,不仅挽救了寨子,更挽救了无数像那位年轻母亲一样的无辜生命。
而与此同时,远在野狼谷耐心等待猎物的骨力,还完全不知道,他派去立威的利爪已经被斩断,他试图用鲜血建立的恐惧,已然转化为对殷天傲和大渊的深切感激与归附。
殷天傲坐在镇南关的书房内,听着影卫关于溪石寨战况的最新回报——重点提及民众伤亡被有效控制,幸存者得到及时安抚。他微微颔首,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
他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阴沉的天际。溪石寨的鲜血,足以警醒世人,也达到了战略目的。现在,该轮到野狼谷了。这一次,他要让骨力为他所有的罪行,付出应有的代价。
风暴,即将全面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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