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021

脆脆片刻将药膏取来,小心翼翼递给杨恭,出得门来守着,更是将迟迟赶来支援的香香等人,拦在外头。这等时候,要是放人进去打搅,那只能是她脆脆没有本事。

浮云殿内,杨恭捏着药膏,缓缓蹲下,打算替人上药,不及他伸手,崔冬梅吓得一个后退,将自己的脚藏起来。偏生藏得不小心,伤口碰到罗汉榻,疼得龇牙咧嘴。

杨恭半蹲笑话她,“我看你今日,还有什么笑话。”

“没有笑话,都是我不小心,此前我从来不这样,这次真是不小心。”

半点不信的杨恭,再次伸手,“好,我信,拿来。”

崔冬梅撇嘴嫌弃,“不好。”

“你胆子越发大了,你还记得我是谁?”

崔冬梅徐徐朝他伸脚,慢得一点不像她素日里风风火火的样子,扭扭捏捏说道:“我知道,陛下是陛下,可陛下手劲儿大,怕疼。宫婢来就行。”

“你看此处,还有宫婢?!”

脑子晕乎乎的崔冬梅,听罢四下看看,半个鬼影子也没瞧见,“她们呢?去了何处?”

杨恭径直上手,拽住她的脚腕,拖了过来,“她们识趣,不像你。”

“我?”话说到一半,恰逢杨恭将她脚上破掉的罗袜脱去,触碰到伤口,崔冬梅疼得登时叫开,“我就说陛下手劲儿大,你还说我不识趣,这当中有哪门子的干系。”

杨恭噎住,无言以对。

及至话出口方才觉得不妥,崔冬梅立时偏头去看杨恭的脸,他一脸小心,再正经不过。她想,陛下没生气,真好,往后的日子,是不是可以再放肆一些,或者,问问方才那个姑娘?

她的罗袜褪下,白嫩玉足现于人前。灯芒微弱,最为惹人眼的,当属青红一片的痕迹。甚者,后跟处还有三三两两的破口,细小却猩红的血迹蔓延。

得见这般模样,崔冬梅一时忘了将要出口的话。

她今夜走路,当真是着急。伤成这样,若往常早已哭爹喊娘,今夜偏生到此刻才觉钻心的疼。

“我……”,话未出口,她见杨恭冷了脸色,暗道一声糟糕,又要挨骂。

“陛下,我知道错了……我……”

杨恭像是一点没将她的话听入耳,崔冬梅急了,这错也不想认了。下一瞬,杨恭一手拖着她的脚板,一手抹药,动作轻柔,药膏带起丝丝凉意,浸入骨肉。

不过涂抹一个伤口之后,崔冬梅觉得不妥,很是不妥。除开那药膏带来的凉意,整只脚被灼热包裹,似一个小小的匣子,透不过一点风。更有甚者,脚底传来的灼热还带起一股子瘙痒难耐,油锅里煎炸的小饼子,也不过如此。

她努力使自己镇定,告诉自己这是上药,不是炸果饼子,可脚心有自己的想法。

像是有人在挠脚心,周身血脉都忍不住想要颤抖。

终于,她没能忍住,一个甩脚,稀里哗啦,将药膏打翻,翻滚着跑向角落。

她的脚摆脱了难耐之感,可殿内凝滞的气氛顿起。后知后觉的崔冬梅,低头以衣袖掩面。

我的亲娘四舅老爷,亲亲父兄,还有刀四,你们什么时候来救我!

约莫用不了多少时日,我就要被陛下打发了!

许久之后,久得崔冬梅掩面的手有些僵,才听见杨恭无奈说道:“你的脚,还要不要了?”

猛地点头,“要!”

一身轻笑传入崔冬梅耳中,她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从大袖后露出半张脸,去看杨恭。

这人在笑,笑得嘴角上扬,眼角带风。

一时,崔冬梅也跟着笑了起来,眉目如画,艳如朝霞。

“陛下,你真是个好人。”

“这话,也就你会说。”

夜间,崔冬梅有伤在身,不好回自己的安平殿歇息,霸占浮云殿的卧榻,杨恭只能在罗汉榻上歇息。虫鸣鸟叫已然断绝的深夜,崔冬梅经历了一场风波,睡不着,拉着杨恭说话。

“陛下,柳五娘子是个怎样的娘子,她好么?”

杨恭:“睡觉。”

“陛下是不愿意说么,看来是戳到陛下痛处了,他们都说陛下对柳五娘子很是喜欢。给她做风筝,给她描花样子,给她画仕女图……”

“都是过去的事,莫要再提。”

“那就是真的了!我原来想着,陛下这样的人,若是喜欢上一个姑娘,定然不会如何热烈。今次看来,是我想错了,都一样。”

从罗汉榻上一跃而起,连鞋子也不穿,杨恭一径走到卧榻旁,低头看着崔冬梅,

“你若当真不想睡,我们可以说一点别的!”

崔冬梅睁眼,透过纱帐的空隙,看向那个黑影。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自己好似盘中餐,即将被人吞入腹中。

“不要,不要,我困了,要睡了,陛下也睡吧。明儿不到卯时就要起身,时辰不早。”说罢,翻身面向另一侧,佯装闭眼安睡。

唯独留得杨恭在场:这日子真是一天也等不下去了!

……

翌日,帝后相携而出,一道前往北苑秋猎。众人莫不窃窃私语,说着大抵明年便会有皇子皇女,陛下登基多年,终于不再是太子一个独苗苗了。

浩浩荡荡的队伍中央,打头的自然是帝后坐骑,其后太子和太子妃,宗亲重臣。太子杨琮打马走在刘三娘车架旁,无声询问:失败了,父皇的责骂即将来临,准备准备?

刘三娘透过洞开的帘子朝崔冬梅看去,见她不仅好模好样,更是时而和陛下说笑。她们二人一点子隔阂也瞧不见,反倒越发默契。刘三娘的心,不断往深处坠落,好似没底一般。

久久无言之下,杨琮等得不耐,径直说道:“一会儿你老实些,待过了这阵子再说。”

刘三娘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不外乎是说,崔冬梅那个蠢货,能得了一时的好,难不成还能得了一辈子的好,总有她摔跟头的时候。巧得很,刘三娘也是这般想的。

是以,今日的秋猎平平顺顺,一点异样也无。崔冬梅有伤在身,不过是在帐内歇息。太子妃等人三三两两来陪她说话,被她挤兑也不敢反驳,笑盈盈说好。如此来上几次,崔冬梅觉得无趣,没了收拾她的兴致。

到得下晌,陛下等人行猎还未归来,金吾卫已然将猎物一趟趟送回。崔冬梅瞧着那小小一只的火狐狸,喜欢的不得了,想着等陛下回来,旁的可以不要,那狐狸皮子一定要是她的。

这一等,没先等到陛下的消息,却是先等到太子被陛下训斥的消息,还是当着左相的面儿。

左相年事已高,才华卓然,却有一样不好,是个嘴碎的。倘若遇上什么稀罕事儿,保管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统统知道。

崔冬梅得了消息,惊讶地险些将受伤的脚磕上椅子腿,“你说的是真的?!”

小黄门:“奴当时跟着呢,陛下正好猎了一只小狐狸,命奴才去捡。奴还没走过去,太子殿下打马飞来,一个旋身,弓箭一挑就将小狐狸捡了回来。没了奴的事儿,奴只好跟着去回禀。这才恰好遇见。”

见他说的真真的,再想想昨夜陛下已经将那娘子送走,崔冬梅信了八分,很是高兴。

“陛下原话,说的是个什么?”

“陛下说,太子身为储君,将来要承继大统,心思要正当,莫要被旁人捏在手心里。”

前半句,崔冬梅明白,陛下仅仅是训斥,并未对太子失望,太子继承大统是必然之事,只是这后半句,难不成陛下以为,她一个刘三娘能做得了太子的主?

天大的笑话!

崔冬梅又问了问陛下在外好不好,猎了多少,又使了小黄门去送些东西,在陛下跟前卖好。而后,她思索起了如何报仇。

有了陛下训斥太子之事,她断然肯定,陛下已经知晓那娘子的前因后果。太子做了蠢事,还是陛下的亲亲儿子,不能如何,至于刘三娘么,那可就不客气了。

她崔冬梅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报仇的由头都是现成的——年末祭祖将至,素来听闻太子妃才华斐然,字迹娟秀,颇有几分卫夫人风采,命抄写《太祖本纪》、《万安杨氏家规》,供奉于城外寒风寺。素斋一月,以示诚意。

不论是《太祖本纪》还是《万安杨氏家规》,没多少字。这本不是重头戏。今次秋猎如何,略去不提,且是说说何为重头戏。

在刘三娘被罚素斋寒风寺的第五日,恰逢十月底,朔风过境,寒冰四起。

因寒风寺非皇家寺庙,香火也不算旺,故而那窗棂破碎,夜间寒风裹挟呜咽之声而来,正好应了“寒风寺”的名字。刘三娘主仆二人,凄凄惨惨盯着闪烁得快要熄灭的油灯,相互鼓励。

突然,墙外来一黑衣人。这人身长八尺,魁梧彪悍,腰间斜挂一柄长刀,足足三尺。

鬼影子似的,悄无声息出现在窗棂外。

刘三娘主仆吓得要死,以为是宵小之徒,谋财害命。可转念一想,大邺皆知太子妃在此祈福,除开叛贼,谁人敢来。想明白之后的刘三娘,抚着丫鬟的手,朝外高喊,“来者何人?”

黑衣人不答,抽刀出鞘,奋力一跃,斩断窗棂,继而转身而去,好似不曾来过。

当下,真的是寒风过境,寸草不生。唯余主仆二人,双双跌倒在地。

却说那黑衣人是谁,崔冬梅手下府兵首领,刀四是也。

崔冬梅自认,在算计人这道上,她比不过刘三娘,可她有兵。

在绝对的武力跟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没成功的可能。刘三娘送来小娘子,使她虚惊一场,她也要送个东西,给刘三娘来一场铭记余生的虚惊。

抛开武力值谈脑子,都是扯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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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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