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视线扫回来扫出去。
元旻去哪了?
按理这样的宴会,他也当出席的,这才合规矩。
今世不像前世,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从她离开皇宫那日起,所有轨迹悉遭钜变。
见不到人,她心中一片空茫,联想到前世,疑虑如密密麻麻的针脚,益使她感到不安,她生的惶恐,她感到暴怒!
舞女将献第三曲,梁帝起身离座,称兴尽,梁后面带倦色旋即搁杯,妃嫔相继离殿。
一须臾,殿中唯余小辈,面面相觑。
萧徽柔走下台阶,吃力地稳住自己的身子和心悸,气息不顺道:“怎么,不见大魏质子。”
“他啊,”萧宏胡乱抹了把嘴,手里的鸡腿还滴着油,瞄着萧徽柔淡淡一笑,“早死了。”
萧徽柔神思久久不能回笼,语气骤冷:“说清楚。”
此话既出,萧宏哑口,寒着心想不通怎么会是这个反应?萧萱儿勾唇相讥道:“死了就是死了。要想知晓清楚去问太子啊。”
太子?元旻的死与兄长有关?
“大魏那边呢?”
萧禅托着腮帮子,用筷子挑了挑鱼翅:“没什么反应,本以为两国之间要兵戈相向了,结果就让我们赔了千两黄金、五百箱珠宝、两千匹上等布匹,若不是顾及道义,父皇才不愿息事宁人呢。”他挑好了夹起来,却迟迟不见吃,哼笑道,“这大魏质子呀,还归魏继太子之位,一点用都没有。”
萧徽柔乏力地阖上眼,心寒齿冷,久久未动,痛楚蔓延至周身。
连她什么时辰回到的凤阳阁,都没有知觉,萧徽柔揉了把眼角,打发着一许宫人:“你们退下吧。”未及听完,都不敢再上前。
金桃和嬷嬷也当她是累着了,不作声,目送着她一人进屋。
萧徽柔穿过屏风,只听窗外风过紫荆树的沙沙声,枝叶在宵色中摇曳像裹上层墨浆,霎时失了颜色,仿佛飘落的雪花。
金灿灯光里,楠木窗沿上坐着个戴面具的玄衣男子,他右腿曲膝,足尖点框,另条腿随意地垂在窗外。
“宴散了?”阿朔手中把玩着根带孔的木头,目光越过凭几,落在她身上,神情淡漠。
萧徽柔道:“我正有话要问你。”
阿朔闻言,唇角勾起抹弧度,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并不接话,反而将手中的木笛巧然一转,指尖在孔洞上下摩挲,用漫不经心的调子故意打忿道:“公主知道这是什么吗?”
萧徽柔眸光微闪,承他话:“木笛。”
接着脱口而出:“你会弹吧。”
阿朔哂笑一声,指尖在她所说的木笛上出奇一弹,发出清脆的声响:“公主怎么,看我像是会吹笛的人吗?”
萧徽柔不语,视线紧紧锁住他手中的东西,登时听他道,“但这,好似有个机关……”
“是个筒箭,”他的手在木笛尾处一截,向内一扭,只听“咻”的一声,一根细箭从木笛的一端疾射而出,擦过萧徽柔的耳畔,带起一缕发丝,直直钉入她身后的室壁,箭尾嘣的一促虚虚战抖。
萧徽柔站在原地,纹丝未动,甚至连眼睛都未曾眨。她缓缓抬手,撩起耳畔被箭风带起的青丝,眸色结霜,直视着面具少年。
阿朔从窗沿翻身而下,落地无声,手中依旧握着那根木笛,神情却不再如方才那般漫不经心。他微微眯起眼,深邃难测,像在审视着眼前的女子。
萧徽柔一步步走近他,用不加反驳的口吻,咬牙笃定:“你就是他!”
阿朔静静看着她,手中的木笛抛掷悬空,萧徽柔忽然伸手,一把抽出他腰间的长剑,剑锋寒光凌冽,架上他的脖颈,逼得他微微昂首,干脆利落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刚才她在心中演练千百遍。
阿朔仍不动,挑了挑眉梢:“公主这是何意?”
萧徽柔勉强一笑,退了步,剑身挪动,直指他的咽喉,剑尖又略微上移,似要挑开他脸上的面具:“既然你想演这场戏,我便奉陪到底。”
阿朔眸光渐沉,倾刻指尖轻轻夹住剑锋,力道不大,却让萧徽柔的剑再难前进丝毫。他微微弓身,贴近她,带着一丝戏谑,道:“公主,在说什么?”
萧徽柔心刹时抽紧,手腕一翻,剑锋顺势划过,阿朔跟着后扬,不得不松手倒退。她步步紧逼,嘴角不住发抖:“继续装,行……,装可以,但若敢背地里搞什么小动作,我会杀了你。”
阿朔身形敏捷,左右闪避着她的剑锋,萧徽柔冷哧一声,剑光霍霍,招招直逼他的要害,阿朔突然止步,不再闪避,任由她的剑锋抵着自己的心口。
萧徽柔感到泄气,他的心思藏得太深,看不透,留或不留,皆在一念之间。
阿朔压着声缓慢道:“……用我教的杀我吗?”
萧徽柔手臂隐隐酸麻,剑尖距离他的心口不过寸许,却再难往前攻进半分。她眸中漂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握剑的手抖得愈发厉害。
她压抑着起伏的胸腔,淡淡呼吸丝丝趋平:“曾经有个人,他告诉我,他爱我,可他却杀了很多人,毁了我的家。你说……我该不该杀他?”
即使后来,她理解了他心中的抱负,明白他想统一天下,有宏图大志,可是她,首先是大梁的公主。
萧徽柔深吸一口气,放松了戒备,似要将排山倒海的苦水遏制回心底。
阿朔见状,趁机飞速握住她的手腕,力道温柔却不容抗拒,快步突闪,瞬间逼近她身前,指尖轻轻一点,便将她手中的长剑震落在地。再一手扣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原地倒转了圈,顺势推进怀中,另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
就这样她的背紧靠着他的衣膛,挨得太近,以至分不清猛烈的心跳,到底属于谁。与此,阿朔唇贴到她耳畔,低语道:“公主,我只是你的暗卫,莫要再认错了。”
不等她挣扎,阿朔先一步松手,后退一步,目光恢复了最初的淡漠。
萧徽柔怔在原地,用力一转,发髻上簪的金丝流苏随之轻颤,只见阿朔折身离去的一道残影,像杂乱的萍藻般在她心中飘浮,纠缠,难以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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