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茶壶砸人是周应安下意识的反应,手比脑子更快。但茶壶砸出那一刹那,她立刻又想,砸完之后呢?该怎么脱身?实在不行,就打乱计划,亮出英国公府的令牌吧 。
就在此时,一个人疾步进店,挡在周应安身前。
周应安吓了一跳,迅速收力,但终究没抓住,手上的茶壶变了轨迹,没砸这人头上,但茶水茶叶却撒了,在挡在自己身前那人背上洇湿了一块,还挂着泡开的茶叶。
飞鱼服!
周应安在内心咆哮:妈妈呀,我好像误伤了不得了的人。
挡在自己身前的人很高,跟那头公猪差不多,只是没那么壮。他现在明明外袍被打湿,应该是狼狈的,但他依旧从容,仿佛狼狈这种状态天然不该出现在他身上。
对方回过头来,周应安又是道歉又是道谢,怯生生得真情实感,没有半点儿演的成分。
等了半晌,对面的人道了:“无妨”,周应安才敢抬起头来。
看到对方的脸,周应安确定自己不认识此人,但又莫名觉得有几分熟悉。
挡在周应安身前的人名叫裴延清,其父裴锦江原是地方上的武将,和魏霆是至交好友。因上了年纪,每每阴雨天,旧伤都会隐隐作痛,不再适合带兵。
裴锦江原是想交折子卸任的,却得了吏部的调令,回京任兵部侍郎。
裴延清在地方上就是千户,入京之后平迁千户,但入的是锦衣卫,管京城城西千户所,隶属北镇抚司。
锦衣卫臭名昭著,但权势滔天,其中的北镇抚司更是锦衣卫中权利最大又最令人闻风丧胆的部门。
一身飞鱼服出现在这里,围观的人群都躲得远远的,胡掌柜也战战兢兢,想上前说好话又怕惹了贵人恼怒,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裴延清谁也没理会,只直视朱恒,“朱大人好歹是练武之人,怎么下盘不稳,走路东倒西歪?”
他并不认识周应安,但裴家世交魏家仅余一个外孙女,正是英国公府的二小姐。朱恒言语间轻慢周二姑娘,且他平日也看不惯朱恒作派,少不得伸手管管闲事。
朱恒今年二十岁岁,已经是五品千户,在羽林卫任职,一身武艺在同龄人中也是佼佼者。
他也认识裴延清,新任兵部侍郎的小儿子,说是在边关杀过敌,刚回京城就做了锦衣卫千户。年龄和自己差不多,官阶也一样。
羽林卫是天子近卫,以前谁见了朱恒不说一句少年英才,前程无量。但锦衣卫更是天子亲信,同为千户,裴延清一回来就将朱恒比了下去,朱恒看裴延清万般不顺眼。
“裴延清,你让开!”朱恒嘴上说着,手已经推向裴延清的肩头。
裴延清一掌切向朱恒的脉门。朱恒立刻变掌为爪,抓向裴延清的手掌。
两人都是朝廷命官,倒没有当街大打出手,只在小擒拿上过招。两只手上下翻飞,闪出几道残影,最终握在一起。而后,只见两只手的手背都青筋暴起,显然是较上了劲。
朱恒天生力气大,常被永毅侯夸奖有祖上遗风,更是朱家这一代里武功最好的。从小得人吹捧,加之确有几分真本事,初时朱恒并未将这位裴小将军放在眼里。
这裴延清长得唇红齿白的,虽是身形高大挺拔,但一张脸长得那样俊俏,就算会几分功夫,也顶多是个花架子。
这真角上了力,朱恒才发现裴延清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强。朱恒手上数次加力,裴延清依旧云淡风轻。
直到朱恒额角沁出细汗,裴延清才陡然松开手,“这位公子看样子并不想和朱大人结交,朱大人何必强人所难。”
朱恒悄悄将微微发颤的右手藏于袖中,知道真打起来,自己在裴延清手上讨不着便宜,目光在裴延清和周应安之间来回扫了几眼,留下一句,“你给我等着!”拂袖而去。
周应安瞥了一眼朱恒的背影,想着明天怎么躲过相看,就和人群中一双极好看的桃花眼对上了。
眼睛的主人正是两日前刚见过的陈昭。
和周应安眼神对上的那一刻,陈昭有片刻没来由的心虚。
他也听到了朱恒对周二姑娘出言不逊,原本是想冲上来替周应安解围的。但想到自家情形复杂,周家不遑多让,自己与周应安并非良配。若是一定要结亲,也应当看看周应安如何应对当前局面。
就是这片刻服犹豫,半路杀出程咬金,竟是裴延清替周应安解了围。
周应安仿若没看见陈昭一般移开视线,和裴延清道谢告辞,带着丫鬟找到车夫,又去巡了家具铺子。
陈昭看着周应安的背影,心中闪过一丝烦闷。
周应安依旧吩咐车夫将马车驾远些,别停在铺子附近。名下铺子的掌柜不认识自己,但一定认识国公府的马车,叫掌柜看见,就达不到暗访的目的了。
家具铺子在另一条街上,生意就很一般了,周应安在对面糕点铺子挑东西,观察了好一会儿,家具铺一件东西都没卖出去。
周应安提着桂花糕走进家具铺,认真细看,铺子里的家具以木器为主,品种不多,但用料扎实,做工考究。这导致铺子的产品价格降不下来,这样的小铺子又吸引不了有消费能力的人群。
要想将铺子经营好,得下一番功夫。
看了一会儿,周应安和掌柜攀谈起来。
家具铺是一个女掌柜在经营,而木匠活是她的丈夫和儿子在做。周应安挑挑拣拣的,最后买了五个大号茶筅。一种长得有点像打蛋器的调茶工具。
周应安有一阵子对烘焙起了兴趣,试过自己做蛋糕,然后在用筷子打蛋清这一步就失败了。后来买了打蛋器才终于做成功。但是手动打蛋器打发一次蛋清,其酸爽程度不亚于受刑。周应安是一边打蛋一边暗骂傻逼领导,才坚持下来。
再后来买了电动打蛋器,打发一次蛋清只需要三分钟,周应安反而偶尔会换成手动打蛋器。每次工作上受了气,周应安就做个蛋糕奖励自己,边打蛋清边在心里画圈圈诅咒事逼领导,非常解压。
现在有了小厨房,有了出府的机会,有了两个铺子,倒是可以做个小蛋糕奖励自己。这个茶筅倒是可以当手动打蛋器试试,就是材质是竹做的,估计不太结实,而且有些小了。
“掌柜的,这个茶筅可不可以给我定做几个大的,结实些。”
罗掌柜刚要应下,恰逢她男人进来,出声道:“公子有所不知,喝茶乃是雅事,茶具也都精致小巧,您做那个大茶筅得配多大的茶器,岂不成了牛饮。”
周应安闻言反驳道:“你这人怎么做生意的。我买了东西有我的用处,你只管卖,你管我买回去怎么用?”
周应安算是看出来了,铺子生意不好,估计和这木匠的固执有很大关系。
木匠姓李,排行第三,旁人都称他为李三,倒没有几个人知道他正名。
李家祖上做过宫廷家具,最是讲究。到他祖父那辈就败了家,但李三小时候耳濡目染,知道一些富贵人家家具用品的讲究。李三固执的抱着这点儿讲究,似乎就能比其他木匠高贵些。
李三满脸不服,“你懂什么,家私器具的制作自有门道讲究,若是错了一点儿,雅器便成了俗物。我做的东西,断不会失了匠心,你要的那大号茶筅我做不来,你去别家吧。”
罗掌柜忙拦住他,不让他继续口无遮拦,对李三说:“当家的,咱们开门做生意,自然是客人要什么,咱们尽量满足。”一边朝李三使了好几个眼色。
因着李三这倔驴一样的脾气,不知道失了多少生意。现在李家小儿子要娶妻,小女儿要嫁人,都要钱。铺子进项好了,国公府会给赏钱,日子也能松快些。
国公府名下铺子众多,经营得好的,不但赏钱丰厚,掌柜还能匿些钱财,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罗掌柜不指望也能匿些钱财,但因李三的固执,黄了许多生意,她本本分分的经营,因上交的出息少,没少被总管训词,怀疑她贪墨,每每想起都是满心憋屈。
李三却固执得很:“你一个娘们懂什么,我李记家传的手岂是势那些乡野木匠可比的,我绝不做那些蠢笨家私砸了我李记木器的招牌。”
周应安没说什么,拿了茶筅,带着翠影、翠蝶,找到车夫直接回府,直奔小厨房。
张嬷嬷见自家姑娘回来,立刻迎上来回话:“姑娘,今日夫人吩咐送来一批厨具,奴才看了,蒸煮煎炸烤要用的各类锅子都是齐全的。夫人还说,姑娘看了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她说。”
周应安点头表示知晓。
其实不用去看,周应安也知道送来的东西都是好的。倒不是她觉得王夫人会转性,而是以王夫人的智商,做不出一再挑衅周鸿权威的事。
但周应安还是去小厨房看了一眼。
正如张嬷嬷所言,小厨房的锅碗瓢盆、各型刀具、点心模子一应俱全。
分过来的厨娘也姓张,正是张嬷嬷的侄女兼儿媳。张娘子上前见礼:“给二姑娘请安,日后奴就在春晖园服侍了。”
周应安受了张娘子的磕头,抓了一把赏钱给她:“起来吧,今日东西刚送来,不用做吃食。张嬷嬷,你点几个丫头给张娘子,将小厨房的一应器具再擦洗归置一遍,今日只烧热水便可,我要沐浴。明日我辰时用早膳,清粥配两样点心,两样爽口小菜。”
张娘子低头应是。
周应安看见她脸上一闪而过的不情愿。但周应安并不理会,吩咐完,换了衣裳,先去王夫人房里问安。
却看到一个丫鬟原是要出来的,看到周应安后匆匆闪避到假山之后,看身形,有些像翠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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