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手印吧！日后这孩子与你们家再无干系，”陈管事写好身契放至案桌上，柳年眼睁睁看着张二郎将自己以三千五百钱卖掉。
张二郎按完手印，将要离开时看向柳念，见他仍一副呆傻的样子，心中有一丝丝的不忍，叮嘱道：“念儿，今后在府里认真做事，顾好自己，姨父走了，”张二郎见柳念仍不与他说话，最终还是抱着他拍了拍，便毫不犹豫离开了。
“陈四，带他去仆人住房，好好调教，”陈管事身边的年轻小伙即刻应声道：“四儿得令。”
陈四走到柳念跟前：“跟我来吧！”柳念应声跟上，随着陈四绕过几处回廊，来到了一处偏僻杂闹的四合院，有零零散散的仆人在活动。
院子墙角旁排列十几人，年纪看着都不大，估摸都在十岁上下。
领头的人见陈管事身边的陈四走过来，问道：“陈小弟怎么有空过来啊！”
陈四将柳念推过去：“赵叔，这是今日大管事新买下的仆人，叫送过来一起调教。”
柳念差点被陈四推得摔趴下，又被叫赵叔的人拎着看几眼：“大管事怎么买了个这么小的，得费些劲！”
陈四一脸不在意地说：“许是看着讨人喜呗！”
那赵叔听了也瞧了一会：“这倒是。”
“赵叔，没事我先撤了。”
“没事，你去吧！”
“有名字吗？”赵叔看着柳念问道。
“我叫柳念。”
“哼！名字倒是挺不错的，不过，卖进了陈府，不管你以前什么样，今后就得学着侍候人，知道吗？”
柳念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马不停蹄地点头道：“知道了。”
“过去并排站着，”赵叔一发话柳念连忙小跑过去排在最末端，人群中自己好像是最矮的。
“你们这群小子都给老子听着，以前在家中不管好的坏的，卖了身就做不了自个了，进了这府里都给我规规矩矩学着伺候人。若是学不好伺候人，惹了府里贵人的不喜，你们这条贱命随时就能打杀，”赵老三一脸严肃在前头训话。
此时全场寂静，这一群半大的孩子脸上有惧怕、麻木，无所谓，柳念在此刻也成了这里面的一员。
训完话，赵老三见天色也将晚，打算放他们一次松：“今日就到这，都去厨房用飱食吧！明日卯时到这集合。”
柳念跟着队伍来到一处烟火缭绕之地，还没进屋就闻到久违的肉香、鱼香、辣味……，这样丰富菜色香味瞬间勾起了她肚子里的馋意，一群还未长大成人的孩子这时也加快了步伐涌入屋里。
厨房里有两个体态丰硕的一男一女，他们正擦桌洗锅，这还是柳念来到这朝代见到的第一口大铁锅。
那妇人见了柳念这一伙人，停下手中的动作，问道：“新来的？”
好些个人齐刷刷地回应：“是的。”
这时有一个个子较高的小少年站出来补充道：“赵叔让我们过来用飱食，麻烦两位长辈了。”
“嗤——，”那正洗锅的男人突然发出嗤笑，妇人其实也觉得有些好笑道，不过还是说道：“你这小子有礼，话说的蛮好听的，不过大伙都是府里的奴婢，咱们不讲究这个。都给你们留好饭菜，你们从这门过去，到后边的屋子用饭去吧！”
按着妇人的指示他们穿过门来到了用餐的地方，屋子空旷，没有多余的摆件，只有一只大厨柜、中央一张长条矮桌和几条长矮凳，上面摆着十个盘子都装了菜，有肉有菜，一个大木盆里还有小半盆糙米饭，不过桌上的菜饭缺东少西，明显已经有人吃过了，他们应该是来的最晚的。
但是这里没有人在意这些，只见大伙纷纷拿碗堆挤在一起盛饭，坐下便开始大口进食。柳念是里面个头最小的，只能等他们都盛完饭在去打，在木盘里抠抠挖挖才装了半碗饭就没了，然后找了个边角坐下吃。
这伙人吃的那叫一个潦草，一口接一口，还未咽下去下一口边往嘴里塞，好像个漏斗一样直灌，看得柳念心惊不已。
不过刚才那个少年倒是不一样，不仅会说话，吃饭还细嚼慢咽，在一堆半大的孩子里挺显眼的。
柳念在这样的猛劲下只能夹缝生存，老半天才夹上一口青菜，尽管这样也没有人会让着她。因为在这里人人都想活下去，她也不是穿越文主角，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不对，现在当了奴隶只能算半个人了。
于是在这十来日里，柳念过得跟牛马一样，学习照顾主人的生活起居、了解府里的人员情况、打扫卫生、礼仪规矩、挑水劈柴等等无数技能。
尤其自己现在是以男子的身份示人，好多力气活都做得十分费劲。跟着一堆小少年生活也不便，只有睡觉才回到屋里，一进去就面壁睡觉。
特别是洗澡，都是趁着半夜偷偷摸摸草草擦拭，简直身心俱疲。
“这十日来该学的东西都教给你们了，明日就派你们去伺候贵人了，好生珍惜这最后一日。不过还有一件事，明日郎主娘子要在你们之中给大郎君挑一个读书童，机会难得，你们都给我放机灵点。”
“是，”听到赵老三的话，底下的人有些面露喜色，好似要飞黄腾达了一般，赵老三看着底下的人表情，面露不耐：“都下去吧！”
柳念晚上准备入睡时，有些个别的人在还窃窃私语：“你们觉得谁会被大郎君看上。”
有人回答：“我瞧着是余海。”又有一人插嘴道：“我也觉得是他。”
被点到名字的余海就是那日去厨房被妇人说有礼貌的那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应该是这一批人里面算大的。
这时，话题中心人物余海突然出声：“主子的事可不是我们这些奴婢可以议论的，明早就要分配了，你们现在还不早早休息养好精神。”
余海在这群人里面应该有点话语权，果然他话一说完大伙都开始准备入睡了。
不过柳念听着余海的语气似乎有些优越感，还带着几分得意，不禁有些好奇他的表现。
第二日早上卯时，大伙们都早早起床洗漱完毕，个个精神抖擞，和往常萎靡不振的样子毫不相干，柳念不禁有些好笑。
柳念他们都在院子里候着，这时看到陈管事和赵老三走了过来，个个顿时老老实实站好，紧紧盯着底下的脚，不再东张西望。陈管事看到这副景象，不由得夸赞道：“赵三，才不过十日就如此成效，不错、不错。”
赵老三一脸虚心谦让：“管事客气了，赵某人可不敢当，这都是您挑的好。
陈管事闻言嘴角微提，明显舒心不少，也不再废话了：“都跟我来。”
柳念规规矩矩地跟着一排人绕了几处回廊，走了好一会儿才见到一处宽阔的石铺路，一长片白墙围绕着几座高梁建筑，墙里面的屋顶高耸于墙。
台阶上的朱门大柱两侧立着两个二十左右的男仆人，其中一人见到陈管事，连忙弓着背快步走过来：“奴，见过陈管事。”
陈管事道：“娘子与大郎君可用完朝食了。”
男仆人：“回管事的话，娘子与大郎君已经用完朝食了，叫奴等管事来就去汇报，管事在此等一会儿，”男仆人说完快步向里走去。
没一会儿，那男仆人又快步走过来，随行的还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那女子梳着半翻髻，穿着小袖上衣，齐胸间色襦趋步走来，开口道：“娘子请管事带人进去。”
只见陈管事走上立于台阶之上，对着底下的人说道：“都把屦履脱下自行放至西阶，免得污了此地。”
众人纷纷按陈管事的吩咐做，只余下棉袜，随后在那女子的带领下进门，没有走直道过厅，而是走向右边的游廊，廊桥铺着光滑的木板，漆色光亮。
柳念走在上面能看见倒出的人影，隔着棉袜都觉得比现代的地板还要滑溜，却不没有那些地板的透心凉，只有微微的清凉触感，在炎热的夏日舒服极了。
沿着游廊直走了一段路，进了庭院停在了东边的厢房门前，门前的地板上立着两个梳双髻垂首的十几岁少女。那女子让陈管事带着柳念他们在外边候着，自己则进去通报。
柳念见那女子进去前才脱了鞋，等了几息那女子便出来示意陈管事带人进去。
在场的人都低着头盯着脚下的木板跟着陈管事进房，不敢多瞧一别处一眼。
进到室内，陈管事执礼回话道：“娘子，这一批新买的奴仆已经调教好了，全都在这。”
“都抬起头来，”一道婉约清丽的声音想起。柳念等人听了纷纷抬起头，但也仅仅是抬起头，眼睛可不敢乱瞧，眼神放空或眼珠子朝下，这是赵老三教过的，要是不小心和主人对视上了可是犯了大错的。
“嗯，不错，这些孩子瞧着都不错，陈管事费心了，”杨娘子脸上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
陈管事连忙道：“娘子折煞老奴了，人都是老赵调教出来的，奴可不敢邀功。”
杨娘子说道：“你们都费心了。”说完又看向自己大儿子：“延儿，可有看上眼的，挑一个陪你读书解闷。”
一道还稍显稚嫩的声音响起：“右手边的第一个，”陈祖延随手一指。
这时无人做反应，直到柳念被陈管事呵斥道：“柳念！还愣着作甚？大郎君选了你，还不赶紧跪下谢恩。”
柳念此时脑子是绷直的，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是站在右手边的第一个，听到陈管事的话才条件反射地跪下：“谢大郎君垂爱，奴定当尽心尽力伺候。”
杨娘子看见自己的儿子选了个比他还要小的孩子，不免有些担忧道：延儿不再考虑一下吗？这孩子看着不大能照顾人，母亲看第九个还不错。”被杨娘子点到的是余海。
余海本来以为没机会了，没想到被郎主娘子看上，顿时心中一喜，低着头极力掩饰，不敢露出太过的喜色。
不料这时陈祖延直接了断开口：“延儿不缺人照顾，只想选个顺眼的，母亲就应了延儿吧！”
杨娘子一听也是这个道理，为了这么一件小事驳了儿子的请求不值当，便也同意了。
复而一脸严肃对着底下的人道：“柳念，大郎君今日选你陪读，念你年纪尚小，若有不懂就尽心去学，日后好好生照顾你家小郎君，可知？”
柳念这时已经缓过来了，大户人家的主子说话有理有据，似乎没有电视上演的那般凶神恶煞，一个不顺心就打死人。
于是便在心里把它当成一份工作，摆好心态，严谨回话：“诺，奴定会尽心伺候大郎君，不敢有半分差池。”
杨娘子刚看这孩子一脸稚气，如今说起话来到条理清晰，人应该也不算差，便继续说道：“今日便搬过来，就住在大郎君这边的耳房。”
柳念虽然不知道耳房是什么房，但是一听自己居然还有新房子住，有些意外：“谢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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