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白纱窗帘洒在宋静情的银发上，她坐在躺椅上，拿过一旁的毛线团开始理线。
“马上就要到冬天了，奶奶给你织一件毛衣，你最喜欢红色，我就织一件红色的。”宋静情笑着说。
宋璐琪坐在一旁，听着宋静情的话，她鼻腔酸涩。
“奶奶…………”
宋璐琪刚开口，声音就哽住了，眼眶一热，泪水便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宋静情停下理线的动作，她抬起头，关心道：“怎么了？”
“我休学了。”宋璐琪的手无意识地揪住衣裙，她低下头，泪水滴滴答答落在膝盖上。
“休学？就是不上学的意思吗？”宋静情放下手中的毛线，她伸手抚上宋璐琪的脑袋。
宋璐琪没有说话，她点点头。
“那你在学校过得肯定不开心，休学好，休学好。”宋静情轻柔地抚摸着宋璐琪的脑袋，她知道宋璐琪的病，或许就是因为这个病才休学的。
这件事算是翻篇了，宋璐琪又和宋静情说了好多话，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夸张，宋静情一直在当她的‘观众’，没有任何不耐烦，也没有想结束这段聊天。
因为宋静情知道——她犯病了。
宋璐琪说了快四五个小时，反应过来时，已经中午了，奶奶还没吃饭，她又拉着奶奶去养老院食堂吃饭，吃完饭，又拉着她说话。
一直到傍晚，宋璐琪才离开了养老院，养老院的护工见她走后都在窃窃私语。
“这小女娃也太能聊了吧，硬拉着她奶奶聊了一天，现在才走。”
“都是她一个人在说话，她奶奶在听，现在的小年轻真是精力旺盛啊。”
宋璐琪推开家门，一股药味和腐朽味扑面而来，她愣在门口处，地上散落着她前晚弄撒的药片，以及很久没有开窗而遗留下来的闷热气。
看见脏乱的家，宋璐琪开始打扫，打扫到浑身是汗，她一直忙到十点，看着干干净净的家，她有了巨大的成就感。
宋璐琪点了外卖，她自己会做饭，但没有时间精力去做，她点了她最喜欢吃的酸辣番茄牛腩。
画了一个晚上的画，宋璐琪的衣服沾上了颜料，看着衣服上的五颜六色，她来到衣柜前，将所有的衣服都拿了出来，不论是夏季还是冬季的。
宋璐琪精力充沛，她花一早上的时间将所有的衣服都洗了，看着阳台杆上晾着的衣服，她的心情极好。
转眼就入冬了，天气越来越冷，在这些天里，宋璐琪每天都按时吃药，按时复诊，情绪越来越稳定，她感觉自己的状态好多了。
养老院里，宋璐琪穿上了宋静情织的毛衣。
红色的毛衣看着十分喜庆，穿在宋璐琪身上刚刚好。
宋璐琪蹲在宋静情身前，她说：“奶奶，今年春节，我们回家一起过吧。”
“好啊，奶奶给你包饺子吃。”
对于宋璐琪的话，宋静情自然是点头答应，宋璐琪很少对她提要求，她当然要满足了。
大年三十除夕夜，灿烂的烟花在夜空中闪烁。
厨房里传来锅铲翻炒的声响，砂锅里的汤汁翻滚着，‘咕噜咕噜’地冒着泡，香气弥漫在家里。
这顿年夜饭，是宋璐琪这几年来吃得最开心的一顿饭。
两人坐在沙发上看春晚，叮咚一声，在烟花爆炸声中，一道清脆的门铃声响起。
宋璐琪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中年女人，柔顺的长发被卷成了大波浪，她穿着驼绒大衣，耳朵上带着价值不菲的翡翠耳坠。
熟悉又陌生的面容让宋璐琪怔在原地。
“琪琪。”女人声音发颤，眼眶泛红。
“你…………”宋璐琪伸手指着面前泪流满面的中年女人，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中年女人拉过宋璐琪的手，说：“琪琪，我是妈妈啊。”
说完后，中年女人上前一步将宋璐琪紧紧抱住。
宋璐琪身体僵硬了一瞬，鼻尖嗅到陌生的香水味，还混合着记忆深处模糊的气息。
“妈……妈。”宋璐琪试探性开口，她双手垂落在两侧，指尖发凉，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上的红色毛衣。
“小竹？你……你是小竹？”身后传来宋静情震惊的声音。
中年女人放开宋璐琪，朝宋静情喊了句：“妈。”
三人坐在沙发上，地上放着各种补品。
宋璐琪的情绪很激动，她拉着韩苏竹说了好多话，宋静情就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直到三个人一起跨完年，宋璐琪又和韩苏竹聊到凌晨两三点才被宋静情喊去睡觉。
等到房间里没了动静，韩苏竹才向宋静情问：“妈，琪琪……怎么怪怪的？”
宋静情拿出手机，将之前拍的病例照片翻了出来。
“你自己看吧。”
韩苏竹有些疑惑，她接过宋静情递过来的手机，在看清楚照片是什么后，她掩面而泣，嘴里一直说着：“都怪我。”
宋静情知道当年的事情，她叹气：“好好陪陪她吧。”
当宋璐琪回到房间后，她的心脏还是跳得很快。
妈妈回来了，她见到妈妈了。
宋璐琪兴奋到一整晚没睡，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敲门声响起。
“琪琪，起床吃饭啦！”
宋璐琪拿出手机一看，时间显示的是中午十二点十六分，她竟然熬到了中午，以往稳定的作息被打破，她有些烦躁。
饭桌上，三人和谐地吃着饭，韩苏竹一直给宋璐琪夹菜，将碗里的饭菜堆得满满的，她还时不时看向宋璐琪。
昨天晚上，韩苏竹和宋静情聊了宋璐琪这些年的状况，宋璐琪衣服买的少，两三年前的衣服都还在穿，鞋也就两双，鞋底还用502胶水粘过。
奶奶还说，宋辉海每个月都会往银行卡里打钱，宋璐琪也会卖画赚钱，这些钱都用在买绘画工具上了。
韩苏竹很愧疚，看着宋璐琪身上洗到皱皱巴巴的睡衣，她鼻腔酸涩。
韩苏竹试探地开口：“琪琪，妈妈今天带你出去买新衣服好吗？”
“好啊，带上奶奶吧。”宋璐琪点点头，她不想让奶奶一个人在家。
母女两人好久都没有相处过了，宋静情自然不会去打扰，她笑着说：“奶奶老了，走不动了，你陪你妈妈去就好。”
宋璐琪有些犹豫，韩苏竹轻声道：“琪琪，奶奶昨晚睡得晚，需要多休息休息，待会儿我们给奶奶挑几件好不好？”
宋璐琪这才点头。
到了小区楼下，宋璐琪坐上了韩苏竹的副驾驶。
“妈，你什么时候开车了？”宋璐琪疑惑地问。
韩苏竹系安全带的手顿了顿，然后说：“几年前……你想不想学开车？”
宋璐琪没说话，她沉默地系上安全带。
“如果你会开车的话，你就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韩苏竹的声音很温柔，她侧头看向宋璐琪。
宋璐琪垂下头，声音闷闷，她问：“那我可以去找你吗？”
此话一出，车里安静了几秒，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韩苏竹的眼眶中就蓄满了泪水，她回过头，直视前方，双手握紧了方向盘。
韩苏竹小口小口地呼气，等到情绪平复后，她握上了宋璐琪的手，语气笃定：“当然可以。”
“那我能找到你吗？”
“能。”
韩苏竹先是带着宋璐琪去了理发店。
宋璐琪的头发长到了腰部，她没让理发师剪太短，只是简单地修了修。
剪完头发后，两个人又来到商场。
商场里正放着《好运来》，韩苏竹牵着宋璐琪的手在服装店里来回穿梭。
天色渐渐暗沉，小轿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韩苏竹开着车驶入小区家楼下。
两个人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家。
宋璐琪没有带钥匙，她摁了门铃，“奶奶，我们回来了！”
门开后，宋静情的脸上没有半点开心的神色，她面色凝重，伸手想要接过宋璐琪手中的东西。
“我来就好。”
宋璐琪并没有察觉到宋静情的异样，她进了家门，刚过玄关，她就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
“琪琪，你回来了。”
宋璐琪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僵在原地，双手脱力，提着的东西掉在地上。
“怎么了？”
韩苏竹不明所以地走进来，顺着宋璐琪的视线往沙发方向一看，她也变了脸色。
“琪琪，你先回屋里去。”韩苏竹将宋璐琪往卧室里推，宋璐琪没有动作，她气愤地看着沙发上的男人。
“妈。”
韩苏竹喊了一声，没等宋静情反应，宋璐琪自己回了房。
卧室门被重重地关上，韩苏竹转头质问沙发上的中年男人。
“宋辉海，你怎么在这里？！”
宋辉海站起身来，他大声吼道：“好啊韩苏竹，你竟然敢背着我见我的女儿！”
相比于宋辉海有些疯狂的嘶吼，韩苏竹只是冷哼一声：“琪琪也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不能见她，要不你的阻拦，我也不会十多年都见不到我的女儿。”
争吵的声音透过木门传进了宋璐琪的耳朵里，就连烟花爆炸声都掩盖不住，她拿着毛笔在纸上勾勒线条，其实她不知道自己要画什么。
宋璐琪抬头看了眼窗外绚烂夺目的烟花，她知道她要画什么了。
随意几笔，一朵菊花的雏形就出现在纸上。
“你要是有心，能见不到宋璐琪吗？”
宋辉海嘲讽的声音传入宋璐琪耳畔，她握笔的手一顿。
“有没有心都不关你的事，你应该知道琪琪的病吧，如果你还关心你女儿的话，就离她远点。”说到这儿，韩苏竹的音量小了点，她怕宋璐琪听见，接着她一把将宋辉海推开，然后走到沙发旁坐下。
“凭什么？！我不仅是她爸，我还是她的监护人，十几年来的生活费都是我出的，你出过一分一毫吗？”宋辉海走上前，指着韩苏竹骂道。
韩苏竹不慌不冒地反问道：“琪琪被你养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呢？”
提到病，宋辉海也一阵心痛，他沉默了一瞬，韩苏竹见状，气势更盛，她上手拍打宋辉海。
“琪琪得病了，这都怪你！”
“你还我女儿！你还我女儿！”
“我要是不出去挣钱，谁来养琪琪和妈，谁来供琪琪学她喜欢的画画？谁来照顾妈？”
宋辉海像是被戳到了痛处，他不允许别人否定他对女儿的付出。
“你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你还清了吗？我看还是你离琪琪远点，小心那些追债的找上琪琪！”
原本情绪状态还算稳定的韩苏竹一听，拍桌而起，怒吼道：“你以为我想欠债吗？”
“我爸喝完酒就打我和我妈，说句不好听的，我还庆幸他酗酒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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