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出阁典礼

“三郎,该起床了。”

榻上的人一动不动。

“三郎,这都已经卯初二刻了,您再不起来可就要迟到了。”

榻上的人翻了个身。

“三郎!”

榻上的人把被子拉到头顶。

“我的好三郎诶,您可快些起来吧!”周孝挂起帷帐,两手伸进被子里,抓住张绍的胳膊左摇右晃,好声好气地哀求道。

“阿郎昨儿个就吩咐了,过了今日的出阁典礼,益王就要到萃英殿读书了,这阵子可不许您再胡闹了!”

张绍昨晚刚刚做了半宿的梦,被迫重温那种无力感和失控感,让他一大早便头疼的不行。此刻半边身子被周孝这么搓揉,更是让他心烦意乱。

皱着眉胡乱地撇开周孝的手,张绍将被子卷到身下,蒙住脑袋扭着身子往榻里挪了挪。

“诶呀,什么益王不益王的,孝哥你就别烦我了,让我再睡一会儿吧!”

“不行!阿郎可是说了,要是三郎你不好好上学,这个月的例钱你就甭想要了!”看着眼前默默将自己卷成了个大蚕茧的张绍,周孝双手叉腰丢出了颗重磅炸弹。

闻言,张绍扭动的身形顿时定在原地。

‘哼!这个老头子就会用这一手威胁人!’张绍暗自腹诽。

这个威胁一出,张绍就不得不妥协了。张绍今年已经十七岁了,按照大秦律男子过了十六岁就算是成丁。可是同样按照大秦律,世族官宦子弟要年满二十岁加冠之后才可以恩荫授官。

成年了意味着张绍要参与必要的社会活动,没有授官意味着张绍没有合法的俸禄进项,而出门社交就要花钱。说白了张绍现在就是有开销,没收入,日常全指着家里给的那点月例银子过活呢。

‘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张绍长长舒出一口气,浑身卸了力,萎在榻上。

见张绍半天不动,周孝沉默片刻又放缓了语气,“阿郎又不是叫三郎你多认真的听课去,只要每天到殿学里点个卯应个景就是了。人家益王毕竟是皇子,面子上总不能差了。再说赶上这当口,朝廷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呢,您可不能再给阿郎作难了不是?”

‘什么这当口那当口的,不过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罢了。’

张绍翻了个白眼,他自认为早就看透了封建社会的本质,对周孝的说法打心底里并不认同,只在心中冷笑着想到。

眼看着时间在沉默的对峙中一点点过去,周孝实在是等不得了,只好主动上手拆开被子,将藏在里面的张绍刨出来。

“三郎,时间真的要来不及了!”

挣脱开周孝的手,张绍一把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他是皇子就了不起吗?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偏偏要折腾的满世界都不安生!”

张绍这一番充满怨气的话,倒是把周孝吓了一跳。他赶紧上前扯了扯张绍的袖子,“诶呦,三郎您这说的是哪里话,这话可不敢叫人家听见啊!”

在张绍的潜移默化之下,周孝倒是没觉得这话有多大逆不道。但是这样的话要是让外人听到,必然对张家极为不利。三郎年纪尚小,不晓得其中厉害,周孝觉得自己还是得劝上一劝。

其实张绍自己也知道,自家能过上这样肥甘轻暖、钟鸣鼎食的日子,靠的就是自己的父兄都做着官家的鹰犬。自己这样“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做法多少有些不体面。所以发泄了这一句之后,张绍便也顺着周孝的劝告,不再多言。

见张绍泄了气老实下来,周孝这才又把心放回肚子里,赶紧拉着他从床榻上起来洗漱更衣。

张绍过了那个激动劲,困意很快又卷土重来,半梦半醒地任由周孝摆布。

洗完了脸,梳好了头,张绍此时才算是真的清醒过来,抬着胳膊等周孝给自己换衣服,顺口问道:“孝哥,早上吃什么啊?我饿了。”

“您还想着吃呢,时间来不及了。”周孝给张绍系好衣带,又抻平衣服上的褶皱,整理好前后衣襟,“我叫他们装好了食盒子,三郎路上再吃吧。”

张绍微微低下头,等着周孝给自己簪好发冠,“我爹他们呢?”

“您呐就别打这些个歪主意了,阿郎和二郎一早就去观文殿参加出阁典礼了。”周孝还是太了解张绍的性子了,一句话就给他堵了个严实,“咱们还是快点走吧。”

任凭周孝追在屁股后面催促,张绍依旧是不慌不忙地对着镜子左瞧右看了好一会儿。欣赏够了镜中自己俊俏的模样,赶在周孝耐心用尽前的最后一刻,张绍才终于款动尊步,跟着周孝出门去了。

拜张绍这一顿磨蹭所赐,饶是这一路上紧赶慢赶,张家的马车也是直到卯正时分才堪堪到了东华门外。

路上,张绍在马车上简单吃了两口早饭,就又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回笼觉。此时马车停下来,张绍抻了个懒腰醒了盹,整个人神清气爽,颠颠地下了马车。

周孝在后面老妈子似的叮嘱,“三郎,您慢着点啊。”

张绍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没事,你快回去吧。”

大秦宫禁森严,各级官员可以带进宫的随从人数有着严格的限制。张绍本人并没有官职,周孝作为他的随从自然是不能进宫的。所以给张绍送到宫门口,周孝他们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自顾自说完,张绍一如既往地溜达着往宫门口走去,将一脸担忧的周孝甩在脑后。

萃英殿,是大秦专供十五岁到二十岁的皇室宗亲和勋戚子弟读书的地方,位于皇宫中的东北方,殿中省的后面。

一般来说只有四类人能够入萃英殿读书,其中第一类是皇帝本人、皇帝的兄弟、皇帝的叔伯以及他们的子孙,即宗室;第二类是公主、长公主、大长公主的子孙,即皇亲;第三类是爵位在郡公及以上的功臣家的子弟,即勋贵;第四类是后宫位份在四妃以上的嫔妃母家的子弟,即外戚。

但张绍哪一种也不是,无论是血缘身份,还是父辈的地位,他都不够格到萃英殿读书。他能入学,完全是凭借他老爹张放觍着脸,去官家跟前求来的恩典。

作为一个异类,张绍在殿学诸多公子王孙的小圈子中很受排挤。但碍于身份,很多时候一些小事他又不能每一件都一板一眼的报复回去,时间一长自然加重了他的厌学情绪。

而且作为一个经历了九年义务教育和三年应试教育的准大学生,张绍觉得让自己去学萃英殿教的那些老掉牙的东西,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俗话说得好“不逃学旷课的大学生涯是不完整的”,虽然张绍上的不是大学,但这并不耽误他逃学旷课。

再加上他爹张放作为官家的头号心腹,在一手抓着门下省制敕院的同时,还担任着皇城使、提督虎贲右卫兼掌宫城防务,是宫内所有禁军侍卫的顶头上司。作为他的小儿子,张绍无论如何胡闹,只要不闹到官家眼前,谁也不会轻易去多管这个闲事。

有赖于此,张绍的逃学大计一向进行的非常顺利,至于迟到早退,那就更不在话下了。

所以,周孝的担忧不是没有原因的。

在宫门口验过了腰牌,张绍脚步轻快地进了宫内。一进门,张绍抬眼便看到御街边一胖一瘦两个背对着他的人正在闲话。

“明叔!公权!”张绍大声喊道。

那两人闻声转过身来,个子稍矮些的小胖子一脸惊喜地道:“复之,你怎么来了?”

一旁长相英俊的瘦高个年轻人看到张绍,也一脸揶揄地笑着道,“你不是说今天不来了吗?怎么,到底还是没拗过张伯父啊?”

这二位都是张绍在殿学里的同窗,小胖子叫韦衡,字公权,出身关内韦氏,是韦贵妃的堂弟,早年过继给贵妃生父忠勤侯韦观为嗣。瘦高个叫顾云霁,字明叔,出身临洮顾氏,是官家的妹妹宣国长公主和驸马宣国侯吏部尚书顾孟章的嗣子。

他们二人因为这不尴不尬的身份,在殿学之中与张绍一样没少受人白眼。相似的年龄再加上相似的处境,时间一长三个人自然抱团取暖越走越近。

而且他们两家与张家本来就关系匪浅,张放虽然出身较低,早年间不过是长安街头一个泼皮无赖,因为一时走运跟了当时还只是成王的当今官家,才混到如今这地步,但现在怎么说毕竟也算是个炽手可热的人物。

顾云霁的姐姐,宣国长公主的次女清河郡君就是张绍的二嫂,两家算是亲家。韦观与张放又同为官家倚重的心腹,他们三个小的能玩到一块儿去倒也不令人意外。

“还不是老头子又拿月钱要挟我,我又不像你们,府里的钱随便用,少不得要低头啊!”一提到这事,张绍就一脸便秘色。

顾云霁上前揽过张绍的肩膀,拍了两下,拥着他向前走去,“嗐,就为这个你就怂了?不应该啊!咱们兄弟出去,什么时候叫你会过账啊?”

“不过复之你也别怪张伯父发了狠,今天确实不同以往,这次益王殿下的出阁典礼听说还是周老相公亲自主持的呢,各家面子上总还是要过得去的。我听说之前永王殿下和襄王殿下出阁的时候,官家想让周老相公主持,都被他推拒了。”韦衡跟上二人的脚步。

龙图阁学士、翰林学士承旨兼国子祭酒,周存仁周老相公,如今年逾七旬,是名重海内的当世大儒,清流领袖。当然最重要的是周存仁出身寒门,与那些世家出身的官员不是一路人,正应了官家想要打压世族豪门的心,所以颇得官家倚重和推崇。

“谁让益王是他的亲外孙呢,他老人家再清高,也不能不给这个面子呀!”

再次听人提起益王,张绍忽然来了兴趣,“你们俩左一个益王,右一个殿下的,他到底长什么样啊?”张绍转过身看向两人,“你们见过他吗?”

顾云霁停下脚步,一脸微妙地看向张绍。跟在后头的韦衡一头撞上他的后背,也停了下来。

“怎么了?”韦衡茫然地问道,随后又反应过来,“我是没见过。”

“你以前进宫看你姐姐的时候也没遇见过吗?”张绍又追问道。

“没有啊,我骗你干嘛?”韦衡满头问号。

张绍闻言嘴角一挑,“你不好奇他长什么样?想不想跟我一起去见识见识?”

“你总有这些鬼主意,人家现在在观文殿举行出阁典礼呢,你想去哪看啊?”顾云霁一脸了然地笑着搭腔。

张绍笑的十分开朗,“他在观文殿,那咱们就去观文殿看不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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