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王法先到的是平兴镇那边起草的私了协议。
不是骆昌禾不追究,是整件事情况比较特殊。
付衡当晚驱车回老宅,看到傍晚开进庄园一辆黑色宾利,如午夜幽魂。
他放下欧式浮夸的窗帘。
一直到门口才听到脚步声,进来一位夹克衫的中年男人,黑发和白发混在一块,幻视时兴的挑染,梳理的干净利落,上了年纪后眼窝内陷了些,细纹遍布全脸却让他看起来如刀刻般凛然,眼神却是一贯的深长深邃。
他大步流星的上前,直接用巴掌招呼付衡。
啪!
这一巴掌手劲极大,付衡被扇的面朝旁边地毯,倏地扭得脖子酸,右脸登时就红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肿胀。
硬是没吭声,父子俩都无比沉默。
除了第一下打在付衡右脸,付掣后面开始用木拐杖抽打他的后背、屁股、大腿……都是穿衣服后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伤情如何,但是付衡一声没叫,额头忍得冒密汗,汗珠滚进领口,留下湿润的水路。
一通发泄完,付掣把棍子撂到地上,“隔三差五就知道给我找事做,不学无术,在外面丢我的脸!”
付衡从地上站起来,第一下膝盖有点抖,站在对面不说话。
付掣打完才消气,抖肩整理衣物准备走。他跟自己没话说,那是正常的,儿子和老子毕竟相差那么多岁,他还没老子厉害,肯定没什么好聊的。
他朝外走,快要出去的时候,站在门口,斜眼看他:“你这次怎么不反抗了?”
言行之中不加掩饰对自己教育的满意。
他走了。
付衡紧随其后的离开这个倒胃口的房子,客厅窗户和敞开的院子门串风,吹个没完。
风声像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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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骆昌禾连着几天上班都把手机提醒开着,等待赔偿。
结果相关人员找到他说结果下来了——私了,不过没有任何赔偿,承诺给他提供三甲医院最好的医疗,把他的腿治到好为止。
给钱就真的坐实了不文明行为,送上医疗倒是有点体现了付副书记的人文关怀。
骆昌禾把那张纸扬到地上,大骂:“开什么玩笑,一个子都没有?这个私了我不同意,我耽误那么多天的工作谁来赔偿?还有精神损失费!你知道那个人有多残暴吗?他把我硬生生拖到半山腰打,我的衣服全部磨破了,磨得不能穿!这些都是钱!”
男人把协议捡起来,掸掉灰,重新递给骆昌禾,“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果你现在同意那还能在医院里舒舒服服的把病治了,再纠缠下去,万一连这个都没了,那你难道要自己掏钱治吗?伤筋动骨一百天,住院费,手术费,那个数字恐怕不是你能承担的。”
骆昌禾气得脸都歪了,极其不愿意地签了字,走出大门,又吐一口痰,看着大门说:“一群流氓。”
他直接去医院住院,把这件事通知了亲朋好友,收了一笔亲戚的礼金和慰问品,整箱整箱的牛奶都没拆,等着回去到小卖部换钱,他就吃了点果篮,水果放久该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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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德安市的骆宁最近有些心不在焉,这会听到消息提示声,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猛然抬头——骆昌禾发来三条语音。
“儿啊,我不是在工地上监工吗?夜班的时候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挖坑不围线,害得我摔倒了,几米深的坑,小腿直接骨折!已经在医院躺两天了,你知道吗?这光床位费每天都要80块!”
骆昌禾家道中落后凭着最后的关系,在家门口建筑公司干起现场监理,不爱跟农民工打交道,同事都是挥霍无度的主,那点微薄的工资根本不够看。
“我问医生能不能提前出院,他说不行,现在不养好的话,会落下病根,以后走路?都打跙跙,再治就难了……你手头有没有一点钱?几天过去了,你应该又去学生家里辅导了吧,这钱应该是日结?”
“哎,要不是夜班多一点钱,我也不会去干……”
小腿骨折?
骆宁:[爸,你把片子拍一下给我看看严不严重。]
骆昌禾:[照片]
骆昌禾:[照片]
他还拍了一张自己打石膏的左腿,这会正吊着。
厚厚的石膏裹着纱布,找不出原来的模样。
骆宁一次补课收了500,看着多出来的1300,给骆昌禾转了300。
骆宁:[这些你先用着。]
可能付衡为了避嫌不会收自己的礼物,但是……心意还是要有的吧?再说,万一呢,万一他会收呢?礼物不要白不要。
叮咚。
付衡:[我回学校了,要见一面吗?]
骆宁揣摩的表情在看到信息的时候逐步瓦解,被惊喜代替,他握着手机夺门而出。
眼睛里现在只想见到他。
他觉得就算最后的结果是拒绝,也不应该那么决绝,一句解释都没,他有话想对付衡说,比如说你真的喜欢我吗?你是真心的吗?这样会不会太快了。
我想至少要等到第二个学期,你觉得呢?
晚霞,天空中的云烧的正旺,摆成鱼鳞状,去见他的路是橘色的。
骆宁快步走出男寝,发现付衡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那天对不起……”
青年的右脸顶着四四方方的纱布片,嘴角乌青,布条包满半个头,乱中有序间艰难露出三七分铁刘海。
刚靠近就闻到身上浓浓的消毒水味。
一下令气氛降到冰点,连着黄昏都像冰箱里的灯。
这是不是证明……他衣服里还有伤?
“为什么表情这么严肃?”付衡好整以暇地看他。
骆宁想扶他肩膀的手都缓慢靠近,生怕一点重就弄疼了他,“你不是请假回家了吗?这些伤哪来的?”
付衡有点难以启齿,“说出来有点丢人。”
他做了一会思想斗争就全盘托出:“这些伤是被我爸打的。”
骆宁这下瞳孔都在颤抖,“后爸吗?”
“亲爸。”
打人的还是自己的亲生父亲,那肯定更加心痛。
“为什么?”
付衡乐观的勾唇想了一下,“大概是生意不顺,需要一个出气的吧?”
骆宁真的窝火,“怎么能因为生意不顺,就把远在上学的儿子喊回家打?说不定你原本听到他和你说,‘希望你回家一趟’,这个消息还很高兴呢,开开心心回家等来的却是父亲的暴揍,太离谱了!”
“到车上说?”
保时捷就在旁边,骆宁习惯性地坐上副驾驶。
付衡上车的时候,后背碰到椅背,倒吸一口凉气。
骆宁闻讯,心莫名紧张,仔细观察了一番,小心翼翼地问:“你后背也有伤?”
“嗯,伤很多都在后背,还有一些在大腿上,脸上这些都算轻的了。”
付衡有气无力地牵了牵嘴角的动作在他看来是振作。
骆宁无比痛心,今天对自己来说最亲近的两个人都受伤了,很讨厌、难以接受。
如果你过得好的话,自己才可以放心的继续生活。
但是看到这个样子,他怀疑自己拒绝不了付衡任何事,说不出一个‘不’字,又急又恼,用一句歌词形容就是:心痛到无法呼吸。
“肯定很疼吧?医生怎么说?几天换一次药?”
“你爸他很过分,你妈妈呢?你妈不拦着一点吗?”
“我妈在上班,不知道。”付衡也感觉到他想摸又不敢摸的手,主动伸出脸蹭了蹭他的掌心,胶条纱布的质地磨得有些痒痒的,付衡又说,“我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我妈。”
骆宁立马明白言下之意,他大概是不想让父母吵架吧,“但是你不说,事情得不到解决,你爸要是还打你怎么办?”
“跑呗,未来几个月都不会见他了。”
“可马上不是要放寒假了?这应该免不了要见面……”骆宁忧心忡忡。
“那只能希望他生意顺顺利利了?我也不会站着不动让他打。”
“你如果有什么心事,难过的事,可以跟我说,不要憋在心里。”骆宁脸色一直很难看,他设身处地的讨厌那个陌生的男人。
因为重逢第一件事不是继续讨论周四中午,表白这件事被轻轻带过。
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再提。
付衡在他头顶露出疯狂的笑容,把骆宁担心自己的每一帧都印刻在眼底。
事情发生第二天他就能跑能跳,但是有私心不想回来,硬生生在家里熬过两天。
真正让他想回来的是骆宁偶尔露出失魂落魄的表情,他光看着就感到幸福,抱胸就像隔空和他拥抱。
一点就够了,有就够了,这就是对他感情最好的回应,现在可能有点杂鱼影响到他的判断,但是没关系,只要骆宁有一点动容是为了自己的,那他还能一辈子继续下去,铁杵磨成针,而你终究会是我的。
过度包扎之下,付衡脸上只有右脸乌青一块,其他完好无损,眼底猩红的血丝是直白的**。
“那你呢?你爸呢?”
骆宁思考:“我爸做生意失败了,现在在老家一个工地上监工。”
“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付衡在问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自命不凡的赌徒。
回忆篇结束啦,后面会插叙一些付衡的细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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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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