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桑瞳孔猛缩,全身血液一冷,心跳似乎都停了一秒。
“伊然!——”
吼声刚落,货车就以高速猛撞上了伊然开的车,推着往前滑了好几米,直抵到墙上。
已经顾不上大雨了,墨桑撒手狂奔。
雨天的地太滑了,一个不小心墨桑就被一滩积水滑了脚,身体失去平衡,向前一倾,溅起水花。
顾不上疼痛,墨桑慌忙爬起,没站稳就继续往前跑,有好几次踉跄的要摔倒都靠手支着才没摔。
车已经被撞的严重变形,车门也不知踪影,露出驾驶位上昏迷着的伊然。
雨水从变形的车门框滴下,湿了他的头发,也湿了他惨白的脸颊。
墨桑心里一紧,嘴里不清不楚的在喃喃低语着什么,慌忙上前想把伊然拉出来,可是动了动才发现,伊然的腿被深深的救卡住了。
他瞥了眼,失了理智似的,心中的第一个念头竟是“把变形的金属扒开”。
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他咬紧手口,低声嘶吼着使劲,就连手掌被因变形而变得尖锐的金属划破,露出鲜红色的血肉也毫无查觉。
车祸现场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人群中不知是谁说的:“这样了还扒啥呀,赶紧打120啊。”
墨桑听见,这才如梦初醒般。
“对!打120!”
墨桑扭头看向群众,用手背颤颤微微的顶了顶快要被雨水摘下的眼镜,尽量把颤抖的声线抒直了,喊道:“谁能帮我打个120!”
人群中有人回应道:“兄弟!打了啊。”
雨淋湿了墨桑全身,把身上的衣服牢牢锁住,手掌的割伤和身上擦伤被雨水洗成了暗红色。
墨桑哑着声音道了声谢,身子一直在不受控制的颤栗。
雨还在下着,救护车在雨幕中行远外,气氛低沉的异常,压的人喘不过气。
医院里。
墨桑手臂支着膝盖,丧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身上的伤刚处理完他就不顾医生反对跑到这儿等着了。
墨桑在心里祈祷着,他一向不信神佛,是一名纯粹的无神论者。但是现在,他无比希望神佛是真实存在的。
货车撞上的那一瞬间,他才轰然醒悟,原来,他对他的感情已经不再是普通的友情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他的自来熟;在网上聊天时,他话语里的他小肆意;在他家住时,与他在一起的日子 ……这些都让难忘。
虽然二人相识的时间不长,但这短短时间的相处已足以让这个人住进他的心房,成为那块一尘不染之地的主人。
似乎天生命该如此 。
墨桑抬起头,目光望向那亮着光的“抢救中”,眼里都是希冀与悲愁。
良久,才声音低哑的开口:“希望……不是我梦醒的晚了……”
他还在沉默的祈祷。
一阵低而沉的脚步声响起。
墨桑扭头,发现来人竟然是自己的父亲——宁城公安厅厅长“墨庄”。
“……爸。”
墨庄站在那儿,就算身穿便服,身上藏不住的气质也叫人显得不怒自威。
“黑桑,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墨桑听着,眼神又不自觉的瞟向了抢救室的大门。
把自家儿子的动作尽收眼底,作为老父亲的墨庄又怎么会不懂儿子在想什么,长叹一口气:“算了,就在这说吧。”
慢步走到墨桑的身前。
墨庄默了默,一开口便是王炸:“他没告诉你,他一直都在与警方合作吧。”
墨桑猛的抬起头,眼里是不敢置信。
墨庄继续说道:“伊然他一直在与我们合作——伊然他父母的事了吧。”
“知道。”墨桑点了下头,思索几秒,觉得它爸不会跟他说无关的事。
“难道?”
“嗯,”墨底点头,“梁氐的手笔。”
“我不想你跟伊然走的太近,就是怕……”
话没有说满,但墨桑也听出了其中的意味。
“你是我的儿子,我不希望你也来躺这趟污水,太危险了,没有哪个父亲会希望自己的孩子陷入危险中。”墨庄伸手,在墨桑头上揉了揉,就像小时候一样。
又长叹了一口气。
“你是成年人了,我不会左右你的想法。”
墨桑抬目,投去询问的目光。刚刚那句话,他听出了别的味道。
墨庄收回了手,缓缓坐在了墨桑身边:“你被激请的那个文学交流会,我们查到了里面有梁氏的踪影——现在警方想让你配合行动,但是这这件事危险性很大,你要是不愿意,警方也不会为难的。”
墨桑沉默片刻,缓缓道:“我去。”
“……行,我知道了。”墨庄抿唇,看面容貌似有千言万语想说,但只是用力拍了拍墨桑的肩,苦笑似的说,“不愧是我儿子,有种!”
“行了,我也该回去了……”扶着墨桑的肩,墨法缓缓站起,正要往前走就是忽地一踉跄。
墨桑赶忙去扶。
站稳了脚墨桑庄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走了,还有一堆文件没看呢。”
望着父亲落漠的背影,墨桑抿了抿唇。
墨庄一脸愁容,忍不止长叹了一口气。
左肩是亲情,右肩是职责,人在世上行走,两肩难免会有不平衡的时候。予盾一触即发之时,那种迸发而出的深深无力感,也只能深埋在心。
“听的到吗?”
墨桑调整了一下微型耳机,另一只垂着的手暗暗冲不远处饮品店外坐着的警方技术人员比了个“ok”的手势。
“好的墨桑,首先在这十分感谢您能够配合参与警方的这次行动,其次,因为这次行动的危险性很大,所以一切行动的前提都是要先保证自身安全。”
墨桑轻“嗯”了声。
“现在距离交流会还有十分钟,你可以入场了——注意安全。”
墨桑抬眼望着门口那“文学交流会”的红布宣传,做了一个深呼吸,举步走进去。
一到会场,一群上了年纪的老兴忽地见他们之中多出了个年轻人,再一看,还是个有名气的年轻人,纷纷上来一阵寒暄。
一个个“后生可畏”,“青出于篮而胜于篮”,“新星”的头衔被加在墨桑头上。
对此,墨桑都是谦虚笑答。
他的位子左边就是这次邀请他来参加交流会的“李老”的座位。
也在这时,负责镇场子的李老才姗姗来迟。
在座的人没有再笑着,都起立向这位文学泰斗问好。
李老笑的亲切友善,单手往下压了压,笑呵呵地说:“站着干嘛啊?都坐。”
……
李老笑眯着眼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抬手拍了拍墨桑的肩:“你就是山青吧,文章我看过,造艺很高!”
墨桑微微低头:“承蒙夸赞——李老叫我小‘墨’就行了。”
李老笑笑:“嗯,不错,不卑不躁。”
墨桑听着,李老的声音虽很洋溢,但仔细一听,尾声颤了,也弱了。
“小伙子,好好努力吧。”李老用力拍了拍墨桑的肩。
交流会如期进行,大家就文学上的各种问题展开激烈的讨论。
现场如火如荼,而墨桑对此却并不为意。
他垂眸,手指划过掌心,轻轻按下,隐隐的刺痛感传来。
医院里的伊然已经醒了,上次他去看望他时,他笑的与往常没两样,口说着没什么事儿了,但他听医生说,伊然他伤的很重,表面看着可能没什么,但是内在受了很大的创伤。
正想着出神,一只手就轻拍了一下他的肩。
“小墨?”
墨桑的心思这才被扯回来,他看向李老,脸上挂着歉意的笑:“抱歉李老,刚刚在想事情。怎么了吗?”
“没有,”李老摆摆手,笑道,“就是看你不说话只发怔。”
墨桑角微扬,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见李老又开了口:“小墨啊,等下有个大老板想见见你,你……给个面子?”
墨桑准备说出来的话顿时如硬在喉。
来了吗?
他迅速脱口而出了另一套说措。
“老先生引见的人,自然是要见的。”
李老听罢,摆摆手,笑呵呵地说:“老夫子我可不是什么老先生,只不过是一个会写点文字,摆弄了一下笔的俗人。”
说完,他又长叹一口气:“其实……这次交流会我是有来公开宣布封笔的打算的。”
“嗯?”墨桑有些惊愕,他了解这位老先生的一些事迹,看得出老爷子是真心的热爱文字,不然也不会到哪儿只要有人问有关问题,老爷子就激情扬溢的答:“活到老!写到老!”
随即就跟人开聊一堆文学。
他原本就想着李老是被人威胁了,现在一看,估计**不离十。
今天的李老是很奇怪,没了昔日的激扬气,有的只是死气沉沉。就像一颗百岁松,原本的生机盎然在一夜之间全散作了死气、干枯,让人不得不浮想联篇。
“不要惊讶,”老爷子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语调里全然是苍凉,”老了、累了、写不动了,都是理由,还有……”
话语一顿,他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用力拍着捏着墨桑的肩,干枯的手臂爆起淡青色的血管。
他呵呵着笑,只是笑声里满是不甘。笑到后面,是哽咽的强颜欢笑。
眼里闪着泪光,比寻常人眼里都亮,。
“……”墨桑一时语塞。只将手掌覆在李老的手上。
李老笑罢,声音微颤,幽幽吟道:“落叶啊,你是否能忍受与母体诀别的痛?”
交流会临近尾声。
李老就领着墨桑先行离开,出了会客间上了层楼后就七拐八拐的到了一扇红木大门前,临进去时,李老善言道:“小心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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