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姑娘,这里是明湖镇,只有这一家客栈,我们今晚就在这里留宿,再过两天,就可以到达涌金城了。”马百年说完,朝弟兄们一挥手,大家纷纷下马,井然有序地把箱子卸下,抬入客栈。
雪鹀下了马,借着燃烧殆尽的晚霞,观察着四周的环境。“马总镖头,我看过地图,过了一个湖,就可以到达涌金城,为何还要两天?”
“姑娘说得对,乘船是很快就到了。但是吧,这些个箱子过于沉重,而这里只有小船,是载不动的,我们只能走陆路绕道而行。”
“原来如此。多谢总镖头解惑。”雪鹀拱手道。
“姑娘客气了。请——”马百年伸手请雪鹀进入客栈。
雪鹀跟着镖局的人正在大堂吃着饭,有两人进入客栈,挑了个空桌坐下,大家都朝他们看去,小二马上上前招呼着。
马百年和黄威对视一眼,放下筷子,走到其中一人面前,拱手道:“楼大人,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你。”
楼遇川站起身,回礼道:“马总镖头,黄镖头,好巧。”
“楼大人来此地,可是为了案子?”马百年问道。
楼遇川微微皱眉,停顿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收到消息,有个盗匪逃窜到附近,你们可是运镖至此?还要多加小心呐!”
“哦!明白明白,多谢楼大人提醒!”
“总镖头客气。”
雪鹀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耳朵一直警醒着,突然,有人在她门口放下了什么东西。
“嘟嘟嘟”房门被敲响,马百年迅速起身,打开门,惊讶道:“楼大人?”
“总镖头,我刚刚发现了大盗的踪迹,你快看看,你们的镖有没有遭窃?”楼遇川手持捕快刀,语速急迫。
“哦!好!”马百年快步走到隔壁房间,箱子和趟子手都在这里,他啪啪拍着房门,却一直没有人来开。略一思忖,他抬起一脚,踹开了门,这是间大通铺,十名趟子手都睡在床上,呼吸平稳。马百年冲进屋内,一边喊“醒醒”一边摇晃着他们的肩膀,但是没有人动一下。
“他们可能都中了迷香。”楼遇川说,“快检查下你们的货物!”
马百年转身来到箱子前,正要撕开封条,却停住了手。
“快打开看看!”楼遇川催促道。
马百年转头看他,一脸讳莫如深,“我看——就不用打开了。”
“为何?”。
“楼大人,你看,这个封条完好,所以,货物自当无碍,不用看了。”马百年老神在在。
“哦?是嘛。”楼遇川一脸平静。
马百年嗤笑一声,“楼大人,你真的是来抓贼的吗?”
“当然。”
“那为何不去追贼,反而要查看箱子里的东西?”
“如果我说,一定要看这个箱子里的东西呢?”
“呵!楼大人,你知道我这行的规矩,哪怕是官府,在没有盖章凭证的情况下,也是不能随意开箱检查的。”
“若是我要开呢?”
马百年一惊,转头看去,“小雪姑娘?”
“我是雇主的人,我说要开,就可以开了吧。”雪鹀手持长剑,站在门口,朝楼遇川一点头。
“好啊!我知道了,你们是联合起来,给我下套啊!”这么大动静,黄威和趟子手一个都没有出现,估计他们已经被放倒了,周围都是楼遇川的人。马百年哈哈大笑,“让我来猜一猜,这里面怕不是有什么违禁品吧,一些清单上没有的东西,然后你,”他指着雪鹀,“就可以说是我加进去的,之后官府就会以此拿我治罪,搜查我白马镖局,是也不是?!”
“不错。”楼遇川抓紧佩刀。
“可惜了,你们打不过我!”马百年突然出手,一把捏住楼遇川握刀的手,手指犹如钢筋铁骨,楼遇川腕骨欲裂,竟是一下子动弹不得。
同一时间,雪鹀“唰”一下拔出长剑,朝他腹部攻去,当时在天钟派擒获陆猛,就是打在了他的下气海。
马百年似有所觉,另一只手迅速伸出,空手捏住雪鹀的长剑,“吭”一声,长剑被生生拦腰折断,雪鹀动作一滞,下一瞬,马百年一个诡异旋身,逃向门口,纵身一扑,直直跑出了客栈。
刚跑到客栈门口,一群身穿捕快服的人就将他团团围。马百年出手迅疾,并不恋战,连挑几个迎面而来的捕快,突围而出。
楼遇川快速下令,安排捕快们围住客栈,看住白马镖局的其余人,就带着雪鹀一同往客栈外追去。
马百年抡起双腿,快速奔跑着。突然,他看到前方一个人影,站在月下,提刀独立,冷冷地望过来,他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长风猎猎,光影游移,那人仿若孤山,稳健挺拔,岿然不动。
“马百年,你可还记得我?”
马百年眼睛一眯,拳头捏紧,“方横笛。”
“此次我来,是为了弥补当年的疏漏。”方横笛说。
“哼,如今我已经练成玄精罡气功,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那就试一试。”说罢,方横笛长刀一提,瞬间移动到马百年面前。
马百年一咬牙,赤手空拳直接握住他的刀尖,正要掰断,方横笛早就料到似的,先他一步,提气一吼,“嗡”一声,马百年的手被震开,踉跄两步才堪堪站稳。
“没有想到,十多年过去了,你这个老东西还这么能打。”
“废话少说!”方横笛猛地跃起,长刀一挥,冷光闪烁、斗牛光焰之间,带着惊人的力量劈向马百年,却见他一个后空翻,身体堪堪躲过攻击,衣摆“呲啦”一声被削去大半。
马百年才喘了一口气,方横笛又是一招势如猛虎,力冠千钧,横扫而来。马百年深知自己的优势在于金刚不坏之身,而方横笛内力深厚,这几招看似平平无奇,但是灌注了他的内力,若是硬碰硬实在是很难获胜,只能先闪躲,待这个老家伙耗尽内力,自己才有机会逃跑。
这么想着,马百年就开始辗转腾挪,左突右冲,避开长刀的攻击范围,耍着方横笛玩儿,短短几个呼吸间,已经逃过了七八招,眼看着方横笛已经呼吸急促,气力不济了。
正当他高兴的时候,楼遇川和雪鹀赶到了。
“方伯伯,我来帮你!”楼遇川喊了一声,纵身跃起,大刀一挥,砍向刚刚躲过方横笛一击的马百年。
只见马百年伸手一抓,硬是将楼遇川的大刀拨到一边,生生躲开了。
“好孩子!我来!”方横笛对着楼遇川急急说出这句话,楼遇川瞬间心领神会,持刀后退,静待时机。
方横笛深深再一提气,双手握住刀柄,低吼一声,脚下用力一蹬,腾空三尺,顿时层云遮月,大地呼啸,无数劲风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蕴含了能将世界撕裂的力量,狠狠朝着马百年劈下。
马百年似被无形的气流困住,竟是动弹不得,他咬住牙根,将所有金刚气力灌注于双掌,向上一举,握住刀尖,顿时发现竟承受不住,他膝盖一软,“噗”一下单膝跪倒在地,入土三寸,才将将接住了方横笛这享誉江湖的横空蔽日的一刀。
马百年正兀自得意之际,扯开嘴角,结果鲜血喷涌而出。他低头一看,一把刀尖直直戳在他的下腹。
楼遇川抽出大刀,马百年双目欲裂,下一瞬被方横笛长刀的余威劈成了两半,立时骨肉乱飞,腥臭难闻,狼藉一片。
雪鹀闭上了眼睛。
好一会儿,风停云驻,月亮又露出了莹白的光泽。
“方伯伯,多谢您特意赶来相助。”楼遇川满眼崇敬,能得见曾经名满天下的绝招,真真是三生有幸。
方横笛慢慢呼出一口气,长刀一转,戳入泥地,撑着他的身体,“人老了,能做的也不多了。还要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我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方伯伯义薄云天,侠肝义胆,神乎其技,功高盖世,是我等终生学习的榜样。”
方横笛挥挥手,“你小子,跟谭家予儿果然是一起长大的,他啊最是油嘴滑舌了!”说罢,方横笛哈哈大笑起来,提起刀,转身就走了。
楼遇川和雪鹀一直看着方横笛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形隐入了黑暗中,刀光闪烁几下,而后也沉寂于远方。
雪鹀跟着楼遇川转身往客栈走去。
“楼大人,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谭恕予只跟雪鹀说,协助楼遇川擒拿马百年。现在任务完成,她要回坪湖城去找谭恕予了,那么楼遇川呢?
“我会把白马镖局的人和那几个箱子运到坪湖城府衙,再去搜查白马镖局。还要多谢雪鹀姑娘安排的船只和物品,这箱内之物应该价值不菲吧?”
雪鹀摆摆手,“不值钱,楼大人随意处置。”
楼遇川爽朗一笑,“如此,就先谢过雪鹀姑娘。待查封白马镖局,案子了结,这些物品,我会再叫人送回给你的。”
“嗯嗯,好说好说。”雪鹀随口答应着,她心里有种没来由的不安。
“楼大人,这方大侠,是小鱼请来的吗?”
“确是如此。”
“既然这样,那我来又是做什么呢?难道就是协助你开箱验货?”
楼遇川瞬间停住了脚步,看着她,脸色晦暗不明,“这……”
“楼大人?”雪鹀皱眉,她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
“哎,果然只能拖延一时。”
“楼大人?”
“雪鹀姑娘,你不要怪他,他安排你过来,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
“楼大人?”雪鹀急了,“小鱼现在哪里?”
“他还在坪湖城。”
雪鹀嘴唇一抿,就要奔向马棚,楼遇川赶紧挡住了她,“恕予留了话,他说去给你准备聘礼,让你先去找你姑姑。还有,这个……”楼遇川递给雪鹀一个锦囊,“他说,他等着你。”
*
远处的海面平静深邃,近处的浪花连成一线,雪鹀站在甲板上,突然有种迷茫无助的感觉,路途遥远,心里空落落的。脑子里都是那晚客栈里的谭恕予。他闪亮湿润的眼眸,他温暖细嫩的手心,他主动的亲吻,他留恋的话语,他靠在床边守她整夜,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场小心翼翼的告别。
还有,他那时在二楼疯狂地挥着手,却不肯露面,是因为在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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