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有这么个情景,画眉沏了六安瓜片上来,洛清棠当时哑了,说不出话来,一气之下就将茶盏给摔了,画眉吓得比此时还要哆嗦。
难道祖母喝的六安瓜片有问题?
那祖父喝的普洱茶有没有问题?
可祖母娘家温州林家经营茶叶,有自己的茶园和茶叶铺子,祖母在京城开的茶叶铺子和洛府的茶叶都是林家供的,其中祖父爱喝的普洱茶和六安瓜片更是精挑细选。
如果这些茶叶有问题,是送到竹秀堂之前被动了手脚,还是祖母院子里有人要害她?
虽说祖母早将中馈交给了谢氏,可祖母铺子里送进竹秀堂的东西都是祖母信任的陪房亲自拿过来的。
“棠姐儿,你怎么了?”
听到祖母唤她,清棠回过神来,转脸看祖母,只见祖母皱着眉头揉着太阳穴,吓了一跳,“祖母,您又头晕了?”
“丫头不过是照着我的习惯沏错了茶,叫她重新沏了就是了,你怎么发那么大的火?”
清棠忙坐过去,“我怕这茶您再喝,头晕的毛病好不了,我错了,您别生气,一会儿我跟画眉姐姐赔不是。”
王妈妈和黄莺也紧张地看着林老夫人,王妈妈过来想给老夫人揉头,黄莺看了洛清棠一眼,小心翼翼地问:“要不要给老夫人擦一擦青油膏。”
洛清棠断然道:“不用,我给祖母揉揉就好了。”
“祖母,您躺下我给您揉揉。”
林老夫人见孙女忧心的模样,便靠在了大迎枕上,由她给她按摩。
前世洛清棠做惯了的,手法很熟练,轻柔却到位,林老夫人觉得很舒服,缓缓闭上了眼睛,可心里诧异清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手艺。
王妈妈和黄莺垂手候在一旁,屋里静悄悄的,门帘外一个小丫头挑起了帘子,画眉端着新沏好的茶进来,面色惴惴的,黄莺忙走过去接过托盘,微抬下巴示意她先退下去,画眉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便又出去了。
黄莺轻手轻脚的,将茶放在了小几上。
约莫过了一刻钟,林老夫人“嗯”了一声,眼睛却没睁开,道:“棠姐儿这是无师自通,还是跟谁学的手法?”
洛清棠笑道:“祖母是不是觉得舒服多了?”
“嗯,祖母头已经不怎么晕了。”
洛清棠便趁机劝道:“那以后您头晕,我就给您揉一揉就好了,别再用那个青油膏,我听莫大夫说有些毛病好好调养就可以好,不需要用药,只要是药都会有三分毒的。”
林老夫人睁开眼看了看洛清棠,然后看了眼王妈妈,“你们下去吧。”
王妈妈会意,拉着黄莺走出了正房,然后在门外守着,以防有人靠近。
祖母这是有话要私下跟她说,洛清棠扶着她坐起来,“祖母,您想跟我说什么?”
林老夫人拉着清棠的手,“棠姐儿,你在田庄的时候,莫大夫跟你说了什么?”
洛清棠微微垂下眼帘,心想祖母肯定是不信撞了邪、中了邪气这一说的,前世祖母曾懊恼同意洛涌请了观明真人来,耽误了祖父治病,却是想不到有人背地里下毒。
如今一个大夫竟然也跟着道士说中了邪气,却施针、开了药方就能驱除邪气,祖母当然会怀疑有蹊跷。
清棠掀开眼帘,浓密的长睫毛微微一颤,“祖母,莫大夫当着大伯母的面说我可能和祖父一起中了邪气,可孙女在想,这中了邪气不是要找和尚道士来驱邪吗,怎么莫大夫一个药方就能帮我驱了邪。”
“我听秦六爷身边的婆子曲嬷嬷说,莫大夫治不了邪祟,却能治人为的邪气。”
林老夫人拉着清棠的手颤了颤,正色道:“所以你才不许我喝六安瓜片和用青油膏?”
洛清棠点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您吃喝的还是用的东西不对,但总觉得小心些好。明日莫大夫来了,不如给他看看您和祖父用的茶叶和那瓶青油膏。”
“祖母,我去田庄前从没见过那瓶青油膏,您是从哪得来的?”
林老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清棠一眼,“是你母亲孝敬给我的。”
洛清棠错愕,“母亲?”
林老夫人拍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你母亲一个月前就诊出了有孕,派了丁妈妈回来告诉我,因为还没过三个月,我就没声张,只有我和你祖父知道这件事。”
“当时丁妈妈还带了两瓶青油膏回来,说是去看望你母亲,送的东西里就有几瓶这青油膏,说是可以提神醒脑,缓解孕吐反应,你母亲用了觉得好,便叫丁妈妈带了两瓶回来给我。”
洛清棠听了吓一跳,“母亲也用了?”
怎会是舅妈送的?
母亲娘家刘家就在保定,大舅京中任工部郎中,大舅妈在老家侍奉公婆、养育子女,平日常与母亲来往。
洛清棠在京中倒是常见到大舅,他颇为疼爱她,虽刘家并非富户,他仍不吝啬常给她买吃的玩的。
小时候她见过大舅妈几次,是个慈爱的长辈,常搂着她说她长得俊俏可人。
前世她哑了,又失怙,难议亲,母亲曾与祖母提议将她嫁给小她一岁的表弟,祖母没同意,没多久,秦家就托了忠靖侯府的袁老夫人来提亲了。
她隐居田庄时,表弟刘循上京参加春闱曾来看望她,那时大舅早已致仕,秦六爷也死了,大舅便托表弟问她可愿意去保定,他可以替她寻一门亲事。
洛清棠一心礼佛,拒绝了,可大舅仍逢年过节都会派人来给她送礼,并捎封信来问她可改变了主意。
洛清棠是怎么也想不到如此关爱她的母亲娘家会害祖母和母亲。
林老夫人见清棠神色变幻莫测,以为她担心她母亲,安慰道:“你别担心你母亲,我闻了这青油膏觉得味道过于浓郁,便叮嘱了丁妈妈回去跟你母亲说孕期别乱用药,想必你母亲听进去了,所以前几日张管事来禀你母亲胎已经坐稳了。”
闻言,洛清棠点了点头。
前世父亲狱中自尽,母亲过于悲痛伤心,这才又用起了那药膏。
林老夫人说得口干了,端起茶盏喝茶。
洛清棠看在眼里,心里有些不舒服,林老夫人见状,放下茶盏道:“明日我会吩咐王妈妈将我和你院里的吃的用的拿去给老张管事,让他找个可靠的人看看是不是有问题。”
“莫大夫既然不明说,只说中了邪气,显然是不愿意掺和进这些腌臜事,且棠姐儿,家丑不可外扬。”
末了一句话,祖母颇为郑重,洛清棠知道祖母这是在教导她要以洛府的名声为重,于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祖母。”
老张管事是王妈妈那口子,帮祖母打理嫁妆产业,很受祖母信任。
“可是,祖母,明天还是让莫大夫给您把下脉吧?”
林老夫人面露犹豫。
洛清棠便劝道:“反正莫大夫也知道我们府里不太平了。”
为了安孙女的心,林老夫人点了点头。
想到诓骗祖父她做的那个梦,洛清棠忧心忡忡道:“祖母,我跟祖父说的是真的,我真的做了个梦,梦见父亲也遭遇了不测,祖父可听进去了,会不会派人去保定看看父亲在任上做的如何?”
林老夫人眼色微沉地看着清棠,默了半晌,拍拍她的手背,“你祖父打算找找门路将你父亲调回京城。”
闻言,洛清棠顿时一喜,“那父亲回京述职,是不是就不用再外任,留在京城?”
林老夫人微微一笑,“你祖父是这个意思。”
洛清棠垂眸,想到前世父亲和杨理十二月底回京述职,杨理就密告父亲贪墨,腊月二十九晚刑部上门将父亲带走,直接收押入狱。
清棠摇头,“祖母,那个梦让我心里不安,总觉得父亲很快就会有不测,不能等到父亲回京述职。”
林老夫人将清棠拉过来身边坐下,将她搂进怀里,“傻丫头,这外任官员调回京城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前几日我问过张管事了,你父亲今年政绩应当还是‘优’,到时顺理成章就能留在京城。”
林老夫人轻拍着孙女的肩膀,心中暗叹棠姐儿这是被吓着了。
洛清棠沉默地依偎在祖母的怀里,抿着嘴唇闭上了眼睛。
她要是跟祖母说父亲会被诬陷贪墨,之后在狱中自尽,祖母不仅不信,还会觉得她是因被下了毒,所以吓着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祖母是绝对不会相信父亲会自尽的。
前世祖母就说父亲性情最是坚韧不屈,老张管事去刑部大狱探望,回来禀报父亲说他是被冤枉的,叫祖父祖母不要担心,案情一定会水落石出。
哪料就在洛涌对外放声要将父亲逐出家门,隔日就传来了父亲自尽的噩耗。
祖母晕了过去,醒来后叫老张管事去查,说父亲绝不会自尽,一定是被暗害了。
可刑部坚持说父亲就是畏罪自尽。
秦六爷死后,燕铃送洛清棠去城郊田庄,与她说父亲贪墨的事小,引圣怒的是锦衣卫在父亲书房里搜到了几块有废太子印记的金条,秦六爷已经在刑部打点好了,父亲并未受刑罚,只要父亲再熬一熬,等圣上息怒,令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法司会审,秦六爷会想办法替父亲脱罪。
前世洛清棠以为父亲担心二房会被洛涌逐出家谱,为了她和母亲腹中的子嗣着想,这才自尽。
如今想来,父亲的死必有蹊跷。
她得赶紧想办法在杨理回京密告之前,打他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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