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后,洛老太爷与章先生有事商议,去了外院,屋里洛清棠陪林老夫人坐在炕上喝茶闲聊。林老夫人与洛清棠说,洛老太爷已经与洛涌说了廖家来提亲的事。
洛清棠听了淡道:“想必怀远侯府早与廖家说定的,大伯父又怎会听祖父的。”
林老夫人重重放下茶盏,冷哼一声,“他向来是不听他父亲的。他说并非廖家出尔反尔,是郑夫人当初与李夫人说的是洛清玉,也不知是郑夫人弄错了排行,还是李夫人听错了,以为是你。”
洛清棠淡淡一笑,心想前世廖家反悔时也是这个说辞,李夫人再憋屈,也得背这个锅,不敢争辩的。
洛清棠伸手过去覆上林老夫人的手背,“祖母,您别怪李夫人,她也无可奈何。”
鸿胪寺少卿的夫人李氏是洛清雅的婆婆,是个面慈心善的贤良女子。
当年林老夫人见洛清雅没了生母,主母谢氏又不待见,便可怜她,将她带在身边教养。洛清雅及笄后,谢氏受怀远侯夫人撺掇,要将洛清雅许配给怀远侯府一个不长进的庶子,林老夫人自是不允,恰逢洛清雅随林老夫人去宝相寺礼佛偶遇李氏,被李氏看中了,上门为次子提亲,林老夫人见周家家风清正,周二公子不仅中了进士,且师长同窗风评俱佳,李氏也是个仁厚的婆婆,便答应了这门亲事。
前世廖家与洛家长房定了亲,李氏才得知郑夫人出尔反尔,忙上洛府给林老夫人赔不是,林老夫人虽知不是李夫人的过错,可那时洛清棠成了哑巴,林老夫人心中郁愤,便没给李夫人好脸色。洛清雅随周二公子外任,得知后写了封书信给林老夫人,可林老夫人并未拆开来看,丢在了一边。林老夫人逝世时,洛清雅回来奔丧,在灵堂上哭得晕了过去。
这一世,洛清棠自是不能让祖母与李氏及大姐姐有心结。
林老夫人听了洛清棠的话,叹道:“我怎会怪李夫人,廖三公子中了解元,她也是觉得那是一门好亲事,这才热心过来做媒,哪知廖家表里不一。”
闻言,洛清棠心想这一世她并未成哑巴,祖母自然心胸开阔,不会钻牛角尖了。
只听林老夫人又叹道:“只是可惜了你二姐姐。若是这门亲事真成了,只盼着那廖三公子与郑夫人不同罢。不说这个了,宛平秦家三房三公子的喜宴,你祖父说他就不去了,就我们祖孙俩去。”
洛清棠点头,“祖父身子才养好些了,还是莫要奔波劳累为好。”
清棠又听祖母说备了什么礼,看时辰不早了,便离开了竹秀堂,回自己院里。
水澜端了热水进屋,由水纹服侍洛清棠洗脸,清棠不见水漾,便问她人呢。水澜回话说水漾姐姐去西跨院找桃娇姐姐了,清棠听了,微一沉吟,不再说什么,坐在妆镜前由水纹给她抹香膏。
王姨娘住的紫红院与白姨娘的绿猗院相邻,怜花从大厨房回来,看到洛清棠的大丫鬟水漾与桃娇站在院门口说话,进房时便与王姨娘说了。
王姨娘坐在炕上,春喜坐着杌子,二人正在粘鞋呢,王姨娘听了抬眸道:“水漾与桃娇说什么话?”
怜花摇头说不知。王姨娘沉吟片刻,说:“去把水漾叫进来。”
春喜听了不由皱眉,喊了声“姨娘”,王姨娘便摇头说道:“钱婆子说的话也不知是真是假,我心里不安,还是叫水漾进来问问吧。”
春喜不由暗暗叹气,心想全府的人都知道钱婆子不仅是个贪杯的,而且喝了几口酒后就会乱说话,夸大其词,不能全当真的。
怜花应诺走出了房,径直出了院子叫水漾。水漾听了对桃娇说道:“王姨娘想必是问问三小姐吃了一段时间的药膳,身子调养的如何了。”说完,便与怜花去了紫红院,进了房。
王姨娘叫怜花上茶果点心,水漾说哪有时间喝茶,眼看三小姐就要从竹秀堂用了晚膳后回来,她得回去服侍。王姨娘便吩咐怜花拿了油纸包几块点心,给水漾带回去吃。然后问水漾在外头与桃娇说什么。
水漾回道:“我娘咳嗽了好几日不见好,三小姐赏了我一包川贝,桃娇明日回家看她老子娘,我便托她帮我带回去给我娘煎汤吃。”
王姨娘说:“三小姐体恤身边人,你能侍候三小姐是你的福气。入秋后老夫人交代老张管事去九华阁买了好几瓶秋梨蜜炼膏给大少爷带去书院,大少爷吃了觉得好,孝敬了我两瓶,你拿一瓶回去给你娘吃吃看。”
水漾忙屈身道谢。王姨娘见这丫头面露感激之色,便叫她起来,问道:“三小姐也吃了药膳一些日子了,如今可还吃着,身子可有调养好了?”
水漾面露踌躇为难之色,王姨娘看了眉梢不由一凝,问道:“怎么了?”
水漾苦笑了一下,说:“姨娘,不满你说,我家小姐白日看着还好,可到了夜里睡觉并不安稳,时而喘不过气来,宋妈妈担心小姐的身子亏损得厉害,调养不好了。”
说到这里,水漾瞥了王姨娘一眼,见她脸色变了,便走上前去靠近她低语道:“可我看我家小姐并非身子亏损了才睡不安稳,是因为常常做梦。”
王姨娘诧异,“做梦?做什么梦?”
“轮到我守夜时,我常听到小姐说梦话,有一次我凑近了听,听到小姐说‘菩萨,是谁害我’,等小姐醒了,我问小姐梦到了什么,小姐说菩萨跟她说要紧的话,可她听不清。我看小姐苦恼不安,便安慰小姐只要菩萨还愿意入梦,迟早小姐会听清楚菩萨讲了什么。”
王姨娘听了,顿时面色惨白,嘴唇还微抖了抖。水漾忙问道:“姨娘,你……你这是怎么了?”
春喜也变了脸色,忙过来一手把水漾拉开,抱怨道:“水漾你跟姨娘说这些干什么,把姨娘给吓着了。我看三小姐就是身子没调养好,这才多梦的,再多吃些时日药膳,调养好了,便不会再做梦了。”
水漾讪讪道:“宋妈妈也是这么说的。哎呀,我得赶紧回去了,不然又要被宋妈妈责骂了。”
说着,水漾接了怜花打包好的点心和秋梨蜜炼膏,匆匆走出了房。
见水漾走了,王姨娘一手抓住春喜的手,惶恐道:“没用,没用,我日夜诵经,祈求菩萨原谅宽恕都没用,菩萨觉得我罪不可恕,所以才会入三小姐的梦,要告诉三小姐是谁害了她。”
王姨娘的指甲扎进了春喜的肉里,痛得春喜直皱眉,可不敢挣脱,安抚道:“姨娘,并非你害了老太爷与三小姐,你只是知情不报,菩萨也知你的苦衷,菩萨入三小姐的梦,是要告诉三小姐真正害她的人是谁。姨娘若是觉得心中不安,那便去菩萨面前念念经?”
王姨娘听了,顿时松开了春喜,急着下炕来,鞋子也不穿便快步进里间去,跪在观世音菩萨面前开始忏悔。
房外廊下,水漾没走,侧耳听了听房内的说话声,听到王姨娘进了里间诵经忏悔,这才匆匆出了紫红院。回到妍香苑,见水澜坐在廊下,便问小姐可回来了,水澜回说回来了,水漾便将点心放到水澜怀里,掀了帘子进屋。
洛清棠坐在炕上看书,神色平静,灯光里的小脸如镀了层光泽,更为明艳动人。
水纹在一旁垂手侍候,见水漾进来,便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她什么事那么着急。水漾看她一眼,走上前,说道:“小姐……”
洛清棠目光仍在书上,淡“嗯”了一声。水漾便将紫红院里发生的事告诉了洛清棠。洛清棠听了,垂眸沉思状不说话。水纹却听着眉眼直往上挑,等水漾说完了,见洛清棠不说话,就恨声说道:“这么说来,王姨娘虽不是毒害小姐的人,却知道是谁。”
洛清棠抬眼看水漾,“再吓她一吓,她说不定就受不住了。”
水漾也是这样想的,认真地点了点头,“小姐,我知道怎么做。”
洛清棠深深看她一眼,“你做的不错。”
水漾听了,先是一愣,然后感怀道:“我是小姐的人,自是要替小姐分忧的。”
洛清棠微微一笑,并不多言,将书合上了,下了炕,进了里间,由两个大丫鬟服侍上了床安歇。
次日早膳后,洛清棠在书房里抄经书,因叮嘱了丫头婆子们这几日留意府里来客,水绿去外院打听到了消息,便回来说宁国公夫人来了,大夫人领着去了竹秀堂。
洛清棠蘸墨的手一顿,想起前世正是宁国公夫人徐氏来提的亲,不过却没去见祖母,则是进了西跨院与长房私下说定,等交换了庚帖,祖母才被告知。
这一世也不知是她没哑,还是因洛清蓉已说破,长房便不再偷偷摸摸来了。
洛清棠淡淡道了句“知道了”,便继续抄经书。
约莫过了一刻钟,画眉过来了,说林老夫人叫洛清棠去见客。洛清棠猜想祖母不只是叫她一人,家中姐妹三人都应该要去见一见徐氏,毕竟宁国公夫人是勋贵家眷,不能怠慢,果然一问,画眉说大夫人已派了丫头去请二小姐与四小姐。
洛清棠回正房换了身见客的衣裳,便带着水纹与水绿往竹秀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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