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内服侍茶水的两个道童听了吩咐,起身就要去办事。秦六爷却坐直了淡道:“我不过找了个借口,你还当真了?”
秦滔听了,便叹道:“可惜了,我还想着请大伯母以梅花篆字给我这个心露轩题字呢。”
洛清棠与秦宝婷走过去在亭外行福礼,清棠听宝婷依序喊了“洵四叔,滔二叔,沐六叔”,便知晓了那浓眉大眼的男子是京城秦家三老太爷的长子秦洵。
前世京城秦家被抄家时,秦洵并未在京中,所以逃过此劫。京城长房与宛平各房分宗后,秦洵仍常居宛平管理属于长房的庶务,却不住在宛平秦家,住在田庄里。前世燕铃说秦洵不信秦六爷的死讯,离开宛平去找秦六爷。那时洛清棠曾怀有那么一丝希冀,可直到她死的那一刻,仍未听到秦洵的消息。
秦滔叫她们二人起身,看着洛清棠说道:“几年不过一眨眼,棠姐儿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当年你还曾……”说着,他朝秦沐看了一眼,顿了顿,再朝清棠看来时,换了话说:“你可会梅花篆字?”
洛清棠站在亭外回话道:“我学了些皮毛,与李老夫人比自是远远不及的。”
她话音刚落,只见秦六爷转过头来看她,俊朗儒雅的面容泛着微微笑意,但也只是看着她,并未说话。清棠心想她给李老夫人抄的那部经书说不定秦六爷看过了,也不知在他眼里可否上得了台面,不免有些羞愧,垂下眸来。
秦滔哈哈笑着对秦六爷道:“老六,一般说学了些皮毛的,是不是都是高手?”
秦六爷微笑道:“我看是比你强的。”
被说不如一个晚辈,秦滔似是并不在意,笑道:“论舞文弄墨,我是没有这个耐心的。”转过头来打量了洛清棠一眼,“你小小年纪,要与修炼了几十年的老夫人比,自是不能的。罢了,我一个姑父在院子里挂上表侄女的字成什么样。”
洛清棠垂眸抿了抿嘴,并不言语。她一个闺中女子给一个男性长辈的院子题字,供人鉴赏,那自是不妥的。
站在她一旁的秦宝婷嘻嘻笑道:“滔二叔的耐心都用在莳花弄草上了。”
秦滔佯装责怪道:“就知道取笑你二叔,你若是讨好我几句,说不定你嫁人时我给你一盆兰花当嫁妆。”
说起嫁人,秦宝婷依然毫无娇羞之色,笑道:“你花房里的那些兰花都娇嫩得很,我可养不起,养死了,还得被你责骂。表妹远道而来,我只想带她进花房去赏鉴赏鉴。”
秦滔笑道:“你好意思说,带着棠姐儿偷偷摸摸从后门进来。”
这时,秦六爷突然开口道:“许成,你去问问秦飞玉站在那里做什么呢?”
许成应诺去了。
洛清棠与秦宝婷好奇,便都回头望去,只见秦琨站在一棵松树下,远远地望着这边。许成眨眼功夫到了他跟前,似是与他说了话,他便与许成走了过来。
到了亭外,秦琨恭敬打躬问安。秦滔肃着脸问他,“你不是在接待那些公子哥吗,过来做什么?”
秦琨回话道:“南平世子知道沐六叔在这里,想过来请安。廖三公子与丁大公子说仰慕沐六叔的才学,也问沐六叔能否准他们过来拜见?”说着,他抬眸快速地瞥了秦六爷一眼,似是有些惧怕,却又想探究秦六爷的脸色。
洛清棠见秦六爷似是朝她看了一眼,再与秦宝婷说道:“时辰差不多了,婷姐儿带洛三小姐回你二婶那去吧。”
秦六爷这是打发她们二人走,好见那几个公子哥,秦宝婷自是应声说是。洛清棠与秦宝婷一起行礼,起身时不由看了一眼秦六爷,只见他也正看着她,神色温和,忙垂下眸来,随秦宝婷转身往正门的方向走去。
洛清棠与秦宝婷走远了,秦沐问秦滔道:“你们还请了南平郡王与京城廖家?”
秦滔摇头笑道:“怎么可能,没听大哥提及,大哥与南平郡王、京城廖家应该不相识。”看向亭外的秦琨问道:“莫不是长房请的?”
秦琨忙回道:“南平世子与廖三公子来宛平游玩,丁大公子接待,听闻我们家办喜事,便一起过来了。”
闻言,秦滔便朝秦沐看去,意思是见与不见,自是由他来做决定。
秦沐面带一抹嘲意,“赵修杰不学无术、油腔滑调,连南平郡王这个做爹的都嫌弃,见与不见都无妨,倒是廖家那个解元,倒是可以一见。”
秦滔听了笑一笑,看着亭外说:“既然你沐六叔说了,你就去把他们带过来吧。”
秦琨应诺转身去了。
秦滔便问秦沐道:“既是长子,又封了世子,南平郡王为何不好好管教?”
秦沐拿了茶杯喝口茶,淡道:“老子自己都只求吃饱喝足、无病无灾,又有何道理管教儿子。”
闻言,秦滔不由脸色一敛,见秦沐神色冷淡,便朝秦洵看去。秦洵正喝着茶,已沉默许久。秦滔便微叹口气道:“老六,你也要小心些。”
秦沐低低笑一声,“你只管莳花弄草,不用担忧我,我自有思量。”
秦琨引了赵修杰、廖绍伟与丁鸿涛过来,廖绍伟与丁鸿涛打躬作揖,赵修杰拱手略表敬意。秦滔叫小厮取了蒲团来,请南平世子进亭内入座用茶,赵修杰却拱手拒了,仍与廖绍伟等人在亭外站着。
秦滔看了秦沐一眼,目光微闪。当今圣上年迈多疑,储君未立,南平郡王多年来只当个闲散王爷,如今多事之秋更是如履薄冰。秦沐是天子近臣,南平世子虽是皇亲国戚,也要敬重几分,甚至略有些惧怕。
秦沐看了廖绍伟一眼,见其略显诚惶诚恐之色,便失了兴趣,目光转向赵修杰说:“听闻王爷略有些贵恙,世子怎么跑到宛平来了?”
赵修杰说道:“宛平离京城又不远,不过和廖伟昊出来散散心。听说沐六叔家里办喜事,便过来凑凑热闹,讨杯喜酒喝。”
秦沐淡笑道:“京城廖家已经与宛平廖家分宗,世子失言,等会得罚酒三杯。”
赵修杰耸耸肩膀,不以为意道:“不过是罚酒,别说三杯,三十杯也无妨。”
秦滔笑道:“世子豪迈。看来我得将家中藏酒都拿出来,定要让世子尽兴。”
赵修杰却朝秦滔说道:“二老爷不如送我一盆玉兔寒兰吧,刚才我在花房里见了,甚是喜欢。”
秦滔闻言,面色顿时一僵,说出话来。
秦沐正摩挲着紫砂杯听秦滔与赵修杰说话,余光瞥见秦滔脸色,微微一笑道,“世子喜欢,自是可以拿去,只可惜刚才滔二哥已经允诺两位侄女一盆素心墨兰与一盆玉兔寒兰,滔二哥君子重诺守信,还请世子见谅。”
话落,只听秦滔幽幽道:“我只有一盆玉兔寒兰。”
赵修杰面露失落之色,不再言语。
秦滔此时心情郁郁,看着赵修杰那张涂脂抹粉的脸不顺眼,便说:“这个时辰,思敏也快迎亲回来了,天寒地冻,飞玉请世子、廖公子与丁公子去暖阁用茶吧。”
秦琨虽知秦滔视花房那些精心培育的花卉为心肝宝贝,听南平世子讨花时颇惶恐不安,并不知秦沐为了替秦滔解围,不仅替秦滔送出了仅有的一盆玉兔寒兰,还多送出了一盆素心墨兰。他安下心来,请几位公子哥出了心露轩。
秦滔冷着脸看秦沐,道:“你倒慷慨,替我送出了两盆兰花,刚才你不也听到婷姐儿说了,她可养不好我的花。”
秦沐微微一笑,“婷姐儿养不好,洛三小姐未必养不好,你就把那盆玉兔寒兰送给洛三小姐,至于素心墨兰,你有几盆,给一盆婷姐儿添妆,是你这个二叔的深情厚意。若是婷姐儿养不好,再拿回来。”
秦滔听了,脸色便缓和,沉吟了一会道:“你说得也有道理。也罢,送给我的侄女,总比送给那个油头粉面的世子好。”
秦洵笑了一声,放下茶杯道:“老六向来是有道理的,没道理的,他也有办法让它有道理。”
秦滔闻言叹气,“我得好好叮嘱棠姐儿如何养好那盆玉兔寒兰,若她真养不好,千万得拿回来给我。”
秦沐垂眸抿了口茶,心想洛清棠连梅花篆字都能如此用心学会了,是个聪慧的女子,应该有耐心养好一盆花,可怜滔二哥还想着洛清棠送回来,却不知有去无回。
洛清棠与秦宝婷回了林二太太的院子里,只见林老夫人、李老夫人与林二太太正在屋里炕上喝茶闲聊,见她们回来,林二太太便笑问道:“你们姐妹这是去哪转悠了,眼看新娘子就要接回来了,你们虽不能去看拜堂成亲,但等拜了堂,你们姐妹可随我去新房看看新娘子。”
洛清棠与秦宝婷自是笑着说好。李老夫人温和地笑看着他俩,说道:“明年就该喝婷姐儿的喜酒了,棠姐儿也定是能找个好夫婿,接下来喝棠姐儿的喜酒。”
洛清棠闻言微微一怔。虽说前世清棠与秦六爷未能成亲,李老夫人托了庄大总管来说婚约作罢,她可另寻良人出嫁,可她已认定秦六爷是她的夫婿,于田庄中为他守寡,因此李老夫人自是她的婆婆。如今重活一世,前世的婆婆却说她定能找个好夫婿,于她心有戚戚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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