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星戴月的第三年深秋,天慧凭借扎实的功底加入高见云的研究小组。
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走进这间办公室,终于可以堂而皇之地待在他的近处。
随着门吱呀一声,高见云进来了。
一股酒气传来,天慧怂怂鼻子,诧异道:“老师喝酒了?”
高见云不置可否,接过天慧递来的水杯:“今天周末,你也该休息一下。”
天慧摇摇头瞧见高见云眉头皱起的纹路,在一双泛着微红血丝的眼睛中间拉扯着,倦色放在这样的玉石上,太叫人心疼。
“不用休息,我报了算法算例大赛,如果拿到大奖,就能给老师脸上增光。”
高见云轻笑起来,疲惫似乎因为天慧小狗似的表忠心减少一些,这让天慧心里开心极了,似乎自己存在意义就是让眼前的光更亮一些。
不知为何,天慧觉得今天的高见云有些异常,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
是不一样的气味?略显沙哑的声音?还是眼眸里不一样的光泽?
“小慧,你觉得爱是什么?”
这问题很突兀,天慧摇摇头。
其实她想说,爱是见到就脸红,碰到就心跳,就像她对高见云这样。
突然,天慧头上传来熟悉的触感,那是高见云抚起她的发丝,从头顶到耳后到马尾。暧昧似雾气缠绕,天慧的嘴唇传来温热的触感,心跳就脱离了控制,天慧第一次尝到接吻的滋味,酒味混着淡淡的烟草味。
这味道夹带着一股危险。
她推开这个男人,赤红着脸逃跑,当憧憬的老师变成男人,那少女就不再是孩童。
第五扇门就像有莫种魔力,深秋的冷风吹进去永远会变得甜腻,天慧开始了梦一样的爱恋。
可是,当天慧捧着奖杯到那间梦之屋,隔着门上的那一束玻璃,她看见一长发妖娆的身影正伏在男人身上,蛇一般和高见云绕在一起,那双唇上吐出信子,互相交换着呼吸。
啪嗒,奖杯着地,和她的心一样碎了。
少女的爱恋如此短暂,原来爱有先来后到,高见云早已拥有看起来那样匹配的爱人。
天慧没有掉一滴眼泪,关掉手机,回家躲进卧室好好粘上奖杯,独自消化了这些难以下咽的苦果。
她想,如果那个女人晓得自己的存在,那该有多伤心,世界上是不是又会多一个伤心的邹丽芬?
可不管怎么劝慰自己,心中的苦涩还是阵阵翻涌。
算了吧,天慧对自己说,如果能透明就好了。于是,她不再踏进第五扇门,企图让一切归于平静。
没过两天。
一则帖子在校园论坛里疯传,字里行间含泪泣血,控诉着年轻的教授出轨和未成年天才学生质检有不正当关系。
特点太过明显,当事人来不及反应就**裸暴露在人前。
这个曾经的天才引爆了热度,人们猛然想起这个沉寂许久的女孩,所有人一拥而上,闪光灯疯狂亮起,好久不见的媒体记者又出现在身边。
一声声天才又在耳边响起,他们可以因为天才而夸赞,也可以因为天才而贬低。
天慧终于明白,她厌恶的那种审视,审视对象从来都不是她,而是天才这个定义。
天才是极少数,人们喜爱少数,少数可以带来关注。
如今人们同样因为天才来批判她,不是因为她是天才,而是天才做了错事。
做天才到底有什么好处呢?
她想问问高见云,是不是和她一样痛苦。
高见云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沙哑道:“帖子是卢嘉发的,她情绪激动出车祸了,我暂时在医院走不开,对不起小慧,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浑浑噩噩挂断电话,天慧觉得脑子不是自己的,嘴巴不是自己的,眼睛也不是自己的。
他的声音如此自责,是为了自己担忧还是为了叫卢嘉的女人心碎?
叫卢嘉的女人呢,她是不是因为自己天真贪婪才受尽苦头?
强占不属于自己的爱伤别人至深,总以为自己拥有一切,想偿还自己的罪时却两手空空,拿不出一样来,连一句抱歉都讲不出口。
沉沉趴在床上,罪人的眼泪浸湿了被褥,细细密密的针刺破五脏六腑,渗出浓稠鲜红的液体,积聚在心头。
床榻低陷,邹丽芬背对天慧坐下:“对方是成年人,你还是未成年,只要你说你是被强迫的,门外的记者就愿意给你写好话,到时候你还是好孩子。”
见天慧毫无动静,邹丽芬转过来想继续说。
天慧手机响了,是尹怀文的电话,这刺痛了邹丽芬,她猛然把手机拿走,重重摔地上,嫌不够彻底,又狠狠补上两脚。
声音再次尖锐起来:“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还和尹怀文联系!我有没有说过你爸死了!难怪小小年纪就偷男人,全是你爸教的!”
“我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就是想告诉全世界我的女儿是最优秀的,看看你干的好事!脸都被你丢尽了!”
“装死?你怎么不去真死!贱种玩意儿!”
天慧依然沉沉趴着,眼睛一眨不眨。
她想说,无所谓了,尹怀文一年中只有在天慧生日时才能记起这个女儿。
她还想说,其实生日早就过去了。
不知什么时候,房间归于安静,邹丽芬走了。
闹钟滴答滴答响着。
床上的人手指微动,用力把自己撑起来,晃晃悠悠梦游般挪到桌边。
抽出美工刀,朝手腕处用尽力气。
这是她能表达的最大声的歉意。
回过神来,摸摸手腕处的一道凸起,蔡媛媛扯扯安言的袖子:“你就不怕我这次表现太优秀,从此去技术组飞黄腾达吃香喝辣刺痛你的双眼?”
“看来你不想跟你老师一起回顾青春。”安言依然聪明,他拿起蔡媛媛的殷勤茶品上一口:“说吧,你想干嘛。”
殷切地狗腿语调从蔡媛媛嘴里蹦出:“在项目组里时候记得救我,不要让我和他单独相处。”
“他?”安言抬眉。
“救你什么?老师能吃了你?”
“他......以前比较严厉,让人害怕”蔡媛媛说。
“那你老师一定属狗会咬人。”
“......”
“好吧,我答应你,不过我安言不做赔本的买卖,你拿什么交换?”
“你尽管说。”平常当牛做马的事都干了,想不出新鲜事作为筹码,蔡媛媛拍着胸脯道:“就算我欠你一个愿望,除了不能贡献我心肝脾肺肾和眼角膜,我一定还你一个大人情。”
高见云依然是那个因材施教的好老师,知道蔡媛媛对AI不熟悉,就只派了爬抓工作给她。
大学时她曾披星戴月地学习,是想靠近高见云一步,多年以后,蔡媛媛也在拼命努力,是想尽快离高见云远一点,谁不说一句此一时彼一时。
哎。
树欲静而风不止。
研发部的毛毛虫只要抽空就用不善的眼神瞅过来,自方便面事件后,二人见面就是剑拔弩张。
低头蓄力,闭眼,抬头,猛睁!
恶狠狠的眼神吓得毛毛虫身子一哆嗦,缩了回去。
首战告捷,蔡媛媛心满意足。
但是对面的那个人也拧着眉毛,不断朝这边射来便秘的视线,每隔一小会儿,蔡媛媛都要被刺杀一次。
这莫名其妙的恨意。
忍住。
此时此刻,高见云就坐在不远处,和技术人员低声交流着,她不想被邪恶的胜负欲支配,她要冷静。
可是那人眼里含浓硫酸,能把人的皮肤灼出一个洞。
笔记本屏幕挡住对方大半张脸,蔡媛媛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自己在哪里招惹过这位仁兄。
罢了罢了,忍!
咚!
桌下传来一声闷响。
蔡媛媛不理。
咚!
第二声。
小学生才搞这种恶作剧。
咚!
事不过三,忍无可忍。
蔡媛媛铆足了劲儿,算好节奏,铆足力气朝声源处踢了一脚,仁兄的腿真硬啊,蔡媛媛感觉脚尖都麻了。
高见云和其他人听到动静,停下手头工作朝这里看来。
只见坐在仁兄隔壁的研发部王部长面色苍白云淡风轻站起身往外走,细看腿还有一丝微颤。
啊这......
战争终于爆发了。
毛毛虫揭竿而起:“就是这个小人,趁机打击报复!”
蔡媛媛想解释清楚,对上高见云含着水汽的眼睛,想想还是算了吧,毕竟红姐老公白白挨了自己一脚。
毛毛虫小手一抬:“我举报!她一定在爬色情网站!全公司人都知道她爱看!”
“我哪有!”蔡媛媛再也忍不住了,小手一抬,指向那位仁兄:“明明是他踢桌子骚扰我,我才踢回去的。”
对面的仁兄愣了,茵茵的眼泪圈在眼眶里,小手一抬,抹着鼻涕冲了出去。
“......”
“......”
这下所有人都愣了。
总经理铁青着脸站起来,当场宣布这群丢人现眼的幼儿园各回各家,回工位干活,工作内容全听高教授吩咐。
拎东西走人时,蔡媛媛偶然看见沉默半天的安言嘴角隐隐约约的勾起,笑容诡异。
二人并肩站在电梯口,谁也没有看谁,像两个特务。
“领导,你有问题。”蔡媛媛陈述结论。
“聪明。”安言肯定了她的猜想。
果然!蔡媛媛感觉有一股怒火牵着她的脚,目标是安言那长到可怕的腿。
“我明明感觉踢到的是桌板,你踢了人叫我背锅!”
叮!
电梯到了。
安言一本正经分析道:“你不想和恩师面对面,我看王部长不顺眼,一举两得。”
他一步迈进电梯,正对蔡媛媛上下扫描一眼:“再说,那桌子两米宽,你想干坏事最好先考虑自己的腿长。”
安言的脸在蔡媛媛的飞腿到达之前迅速消失在电梯门后,躲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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