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忙脚乱的男人僵住了,他被迫仰起头,明亮如宝石的眼眸怔怔望向吴遥。
意图合拢衣襟的指尖蜷缩起来,揉皱了光滑的丝绸。
靠得太近了,近到能看清她眼底的倒影,即使是轻微地呼吸,隔在中间的空气也会融化成水雾,萦绕在两人的唇瓣之间。
心漏跳了一拍,侥幸还拥有自己的意识,却没想到要面对禁忌级的场面,阙竹顿时手足无措。
解释的话涌到喉咙,又被立刻咽回去,如果现在告诉师妹自己的身份的话,就算她相信了,也会……很尴尬,非常尴尬。
不经意间,他对上略带点困惑的眼神,吴遥疑惑于他此刻的反应,“乐然”表现得太古怪了。
阙竹生硬地松开领口,双手往后撑着床铺,想开口说点什么转移她的注意力,又怕暴露自己不是“合欢宗宗主”的事情,被追问真实身份。
要想办法糊弄过去,绝对不能在衣衫不整的情况下相认,否则以后还怎么面对师妹?怎么维持纯洁的师兄妹关系?
他强行勾唇,意欲装成风轻云淡的样子找个借口离开,但一个念头闪过脑海,那个微笑立刻凝固了。
合欢宗宗主一上来就松衣解带,难道和师妹是…… 是那种关系?
所以他们现在是在——**?!
热意从脸颊一路烧到耳垂,不需要镜子,阙竹也明白自己的脸有多红,不敢轻易开口。
“你怎么了?从鬼界回来后就奇奇怪怪的。”吴遥后知后觉,“乐然”今天的行为处处透露着反常。
说起来,鬼王忽然邀请他去鬼界本就是件不寻常的事,难道背后有什么重要的辛秘?
得从这个神秘主义者嘴里撬出一点话,至少要搞清楚是不是和罗刹有关,她瞬间认真起来,连目光都变得锋利。
眉目精致的男人唇瓣微张却欲言又止,不自觉地垂眸,掩盖那些激烈交织的情绪,但即使不去看,那道凌厉的目光也散发着无法忽略的存在感,似要将他看透。
马甲摇摇欲坠,阙竹心里顿时升起一股危机感。
从混沌中醒来后,他透过合欢宗宗主乐然的眼睛再次看见了世间,醒悟自己只是个身外化影般的存在,一生所追逐的都是不可及的泡沫。
人群中央是多年未见的师妹,合欢宗宗主姿态悠闲,声音漫不经心,笑称:“法相本来该被悄无声息地销毁,但现在你有了存在的意义,得好好感谢她才是。”
师妹和乐然关系匪浅,阙竹从来没听她提起过这件事,猛一发现便受到了强烈的冲击,乐然喜欢动手动脚,一心只把师妹当家人的阙竹拼命劝阻但毫无效果,自暴自弃地选择了逃避。
好不容易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又被迫坦诚相见,他几乎要裂成一片一片的白瓷。
欲哭无泪却还得面对现实,最后是尊严支撑着他坚强地把自己粘起来,试图捂住马甲,所以现在得——
吴遥没有错过那一闪而过的视死如归的表情,她心道只是让乐然不要整天神神秘秘的,说话说半截,这个男人至于表现得像是要上刑场吗?
“……我没事。”男人几乎是从牙关里挤出这句话,勉强笑道,“我只是希望你能轻松点,别一直想着须弥宗,可以想点别的事,比如、比如双修什么的。”
硬着头皮说到最后几个字,阙竹险些失去表情管理,根本不敢去看师妹的表情。
千万别答应,千万别答应……
他不知道自己能装到哪一步,只能寄希望于师妹自己放弃。
吴遥露出了果不其然的眼神,但依旧对他隐藏的信息感到好奇,“乐然”越是不说自己和鬼王聊了什么,用这种轻佻的态度敷衍过去,她就越是怀疑他藏了个大秘密。
“还是不打算说实话?别以为我今天会就这样放过你。”
她俯身迫近,眉眼近在咫尺,气息铺天盖地压下来。
手腕被紧紧扣住,毫无退路可言,阙竹忍不住颤了一下,心说这个场景为什么像是在审讯,还是某种情趣游戏?
他硬着头皮问:“我不说的话,你打算干什么?”
岂有此理!吴遥觉得“乐然”今天这个态度简直是猖狂,不把她放在眼里。
平时对他太温柔了,因着怕把白瓷像碰碎的缘故,从来没对他下过重手,一直纵容合欢宗宗主蹬鼻子上脸,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拒绝配合,当然要接受惩罚。”她冷笑一声,语气暗含深意,“放心,不是要打你。”
打碎了,等会她还得自己把这尊瓷像粘起来,吴遥不想干这么麻烦的事。
她扬手一握,屋中央桌上的那根蜡烛便出现在手中,火苗摇曳,混浊又清澈的烛泪缓缓落下。
半热的蜡滴到男人的胸膛上,顺着流畅的线条微微下滑又凝固,透明的液体将那一小块肌肤绵严地包裹住,带来奇异的触感。
“烫……”白瓷般的人喃喃道。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阙竹的眉眼,他紧紧咬着下唇,双手被无形的力量按在床上动弹不得,眸色中满是惊慌和迷茫。
不是低温蜡烛,当然烫了。吴遥心知肚明,却没有被“乐然”隐忍的样子打动,从来没听说陶瓷会被蜡烛烫坏的,她的内心毫无波澜。
白瓷易碎,却能忍耐高温,被灼烧的感觉完整地传达到脑海中,蜡液一颗一颗蜿蜒流淌,宛如温暖细腻的指腹,使他忍不住躲避。
无路可逃,阙竹急促地呼吸,低喘着,起伏的胸膛被烫出一片糜丽的红痕,他不敢看。
然而闭上眼睛后,耳边烛泪滴落的声音、肌肤上传来的感觉愈发明显,阙竹逐渐陷入恍惚,眼角沁出湿意,又被一只手托着后颈强行拉起来。
“你的秘密太多了,我连猜都无从猜起,其它的就算了,至少告诉我今天鬼王找你是为了什么,不然——”
吴遥举着手里的半截蜡烛,在他面前晃了晃,命令道:“张嘴。”
身体快于意识,顺从地照做,直到微凉的风闯进唇舌之中,阙竹才猛地惊醒,宛如沾了胭脂的白瓷,绯色晕染了那张姣好的脸。
鬼界之王和合欢宗宗主谈论的话题根本绕不开一体双魂的事,都到这个地步了,阙竹无论如何都不想坦白自己的身份,否则刚刚的坚持都白费了。
“……我不能告诉你。”快放弃吧,师妹,不然师兄就快撑不住了。
吴遥啧了一声:“你还真希望我把你玩坏?一点都不怕?”
双色异瞳的男人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有些绝望,最终抛弃了节操,含泪点头:“对。”
“捆绑、窒息……什么都行?”
“都、行。”师妹怎么和合欢宗宗主玩这么大?
阙竹大受震撼。
吴遥心神恍惚。
真是变态!两人不约而同地感叹。
树不要脸必死无疑,“乐然”不要脸,吴遥就暂时拿不出办法对付他,悻悻败退,不情不愿地扔下他跑了。
她一离开,红绿瞳的男人就默默捂住脸,想逃避现实,然而凝固的半透明蜡液还紧紧贴在胸膛上,稍有动作便散发出强烈的存在感。
阙竹只好苦大仇深地坐起来,清理残余的痕迹。
密实的烛液底下是红肿的胸膛,细微的动作都足够让敏感的肌肤颤抖,她太粗暴了,就不能温柔点吗?
惊觉自己想了什么,阙竹沉痛地闭上眼睛,直接把脑袋往床尾的柱子上重重一磕。
那可是师妹!兄长和妹妹只能有一种关系,绝对不能越界,乱了伦理……
额头上忽然传来清脆的瓷片开裂声,阙竹疑惑地摸了一下,摸到几条凹凸不平的裂缝以及颗粒状的碎屑。
头裂开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在识海里疯狂呼叫合欢宗宗主,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声。
乐子人只想看乐子,暂时将自由分给了这个法相。
百般无奈之下,阙竹护着脑袋走出房间。
月色朦胧,靠窗的坐榻上有个黑影,轮廓被柔和如水的月光清晰地勾勒出来。
听见了脚步声,吴遥回头看去,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他自己把自己搞裂开了?
“……没错。”阙竹眼神游离,理不直气也壮地说,“有浆糊吗?我往脑子里灌一点。”
别灌了,再灌就傻了,吴遥叹了口气,法术灵光一闪,瞬间将破碎的瓷像修补完整。
目的达到了,难得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却没有走,目光落到她手里的武器上。
那是一柄修长的玄黑大刀,刀锋银芒流转,才成型没多久,还没见过血。
吴遥只比这把大刀好一点,她杀过鸡鸭见过血,但没有杀过人。
报仇雪恨,轻飘飘的四个字,要干脆利落地把刀捅进他人的心脏,却不是轻易就能做到的。
阙竹看出了她的徘徊,他在一瞬间后沉默下来,想起身形寂灭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他想知道一个答案,罗刹曾经以什么身份进入须弥宗,对别人来说无关紧要,但对这位掌门亲传弟子而言,就像一根深深扎进肉里的刺,不可忽视,一定要拔出来。
“你在想什么?”分明应当是旁观者的男人表情太复杂,吴遥难以理解。
阙竹避而不答,只道:“你已经是问尘境的尊者,接下来该去寻找自己的道心,别勉强自己去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那很重要,我一定要找罗刹报仇。”她握紧刀柄。
“好吧,那等报完仇,你便放下这件事,好好修炼,切忌因此生出心魔。”
心魔是修炼的大忌,师妹的状态却不容乐观,如果因为自己的事情害了她,阙竹无法接受。
吴遥抿了抿唇,她不怎么在乎修炼,只是叹道:“我听说人有两次死亡,一次是生命的消逝,一次是再也没人记得他的存在。
“我不能放下,我想永远记住师姐和师兄,除了报仇之外,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阙竹便不说话了,他望向窗外,风掠过草地掀起绿色的波澜,皎洁的月光笼罩大地,远处的森林和村庄都静谧无声,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和心跳。
忽然有个声音打破了寂静。
“说起‘生命的消逝’,我要和你坦白一件事。”悠闲的嗓音缓缓道,“既然你对我和鬼王的交谈感兴趣,那我便告诉你吧。”
阙竹惊恐地发现,这个声音是从自己的嘴里发出来的。
刹那之间,他失去了身体的掌控权,只能眼睁睁看着合欢宗宗主走向师妹,饱含笑意地开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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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滴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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