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去西北见兄长一面,京军里积压了不少事。
白南渊回来后一连几月都在军营中。以往他虽是也常在军中,却也不至于几月不归王府。
这两日终于得了点空闲,也能回家一趟。
刚到家便下起了雨,白南渊还暗自庆幸回来的早,不然还要淋雨。
他夫人林氏见他回了还有些讶异,赶紧叫人煮了姜汤。
“已经这般晚了夫君怎回来了?”
她将白南渊脱下的外袍挂起来,又要去准备热水。
白南渊与林氏青梅竹马,看他们年纪差不多了皇帝也乐得做媒给他们赐了婚。
他二人还是年前成的婚,如今也算是新婚燕尔,又小别了些时日,白南渊见着她也是欢喜的。
他拉着林氏坐下:“别忙活了,我好好瞧瞧你。”白南渊性子冷淡,却也是实在喜欢林氏,见着她周身气息都暖了三分,“好长时间不见了,想你想的紧。”
林氏红了脸,看他也不是不看他也不是,憋了半天才说出句:“夫君在外面倒是学坏了。”
白南潇哼笑一声,将她搂进怀里:“人前装给他们瞧着,人后就我们夫妻两个,拘那些虚礼给谁看?”
林氏羞极,缩在他怀里也不动弹。
不大功夫,外面侍女敲门:“夫人,您要的姜汤好了。”
林氏这才推开白南渊去接姜汤。
“夫君来喝了姜汤,夜间赶路露水重,喝了驱驱寒。”
“嗯。”白南渊接过姜汤,刚要喝外面有有人敲门。
是他的近卫:“主子,王公公来了。”
白南渊蹙眉,放下姜汤:“他在何处?”
“现下在花厅。”
他往外去:“夫人你先歇着。”
王公公是皇帝身边总管大太监,该是前线出了什么事陛下才会叫他夜里来王府。
怕真的是自己兄长出事,白南渊脚下生风般往花厅去。
进了花厅,果见王公公在那处。
王公公见白南渊来了立马站起来,他微叹:“白三公子,陛下宣见您与四公子,是……哎……”他摇摇头,“您快喊了四公子来一道面圣去吧。”
白南渊心猛地揪了一下,何事值得陛下夜里召他二人入宫?
他不敢想,只能依言去寻白南潇。
夜雨声烦,吵得白南渊心中愈发不宁。
长廊上,远远瞧见白南潇屋子门被推开,白南渊自里出来。
白南潇长相类女子,娇媚异常。他平日里也是极注重自己的仪态的,此刻却是只着亵衣,还是披头散发的。
白南渊三两步到他面前,才瞧见他脸上的慌乱。
他心内微叹,潇儿自幼便与兄长亲近。
他尚在襁褓时,有一次大哥要去京军军营里,原本好好的白南潇却忽然号哭不止,小手死死抓着白南淮的衣角怎么都不让他走。就连白南渊都废了好大功夫才给他抱开。
后来才知道,因着前两月大雨不断,燕郊山崖上一块巨石滚落。
巨石滚之地只距白南淮二十里地,若不是白南潇闹这么一通,他怕是当时就死在燕郊了。
如今他这幅模样,又加之深夜皇帝召见,白南渊原本还焦急的心居然平静几分。
估计是认为已成定局,便没什么好急了。
“陛下召你我入宫。”他上下打量白南渊一阵,“你先收拾一番,随我一同觐见。”
他见白南潇明显愣了一下,也不催他,只是站在廊庑下等着。
白南潇也很快反应过来,进屋换好衣裳出来一道进宫面圣。
皇帝是在御书房见他们的,他们来之前御书房内已有几位军机重臣,神情严肃,气氛凝滞。
白南渊几乎是已经确认了,他心内默默想着日后如何。
他眼神不自觉看向白南潇,心内愈发酸涩。
最原本王府上下都不想叫白南潇从军,带去军营也不过是眼瞧着越来越像女子。
只是如今也是没办法了,若是大哥二哥战死,自己便得去边关。宁云暮一人是担不起京军的担子,还是得叫白南渊走了他们的路。
无论是西北军还是京军、东南守海的军队,都有白家的人。
白家的势力力太大了。
陛下与父亲刎颈之交,他自不会疑心父亲。可对他们几个,终究还是隔了一层。
父亲在世时他能将兵权全权交给白家,如今父亲去了,他迟早会打压白家将兵权收回。
他心内盘算失了兵权事小,得保着潇儿与小妹性命无虞。
他垂眸思索间,皇帝开口了。
他语气里带着叹息:“朕叫你们来,就是想让你们知晓一件事。”
皇帝目光扫过众臣,最终落到白南渊脸上:“北疆告捷,捷报已送至京城,白爱卿,你可高兴?”
白南渊却还是沉着脸,他缓缓开口,声调有些艰涩:“还有呢?”
“还有……”皇帝顿了顿,“朕命你挂帅出征讨伐匈奴,爱卿可愿意?”
其实白南渊并未上过战场,而且他自幼身子羸弱,若不是王爷生前不止一次在皇帝面前炫耀白南渊是多么多么天生帅才、多么多么强于自己,皇帝也是不信任他的。
白南渊暗自想着大哥二哥,该是为国捐了躯。
他跪拜,白南潇亦跟着他跪。
“臣领旨——”
白南渊声音低哑而冰冷:“只是臣还有一请求。”
王爷离世并不久,皇帝对他们家还有余恩在,又赶上白家大郎、二郎战死,他此刻心内自然是愧疚的。
皇帝声音也有些颤抖:“朕允,无论是何要求,朕都允。”
“臣幼弟幼妹都是娇惯着长大的,顽劣不堪,若是日后生了祸端。请陛下放他一条生路。褫夺爵位也好、幽禁一生也好,只望陛下予条生路。”
他说:“臣用白家五十五人的血,换陛下一诺。”
白南潇的心骤然揪成一团,他双腿一软,险些瘫软在地。
“三哥……”白南潇声音嘶哑,白南渊却不看他。
皇帝的喉咙干哑得像是灌满砂砾,半晌才勉强挤出一句话:“好,朕准了。”
“臣叩谢圣恩。”他拱手俯地,额头抵在地上。
军中不可一日无将,等着天亮了匆匆与夫人与母亲说了话便与白南潇一道带着一队人马往边疆去。
白南渊得去边疆,白家只有白南潇这么一个男子了。兄长二人的丧事还需他来料理。
他二人的尸身被送回陇西祖籍。
他并不是第一次来边疆,也没有很难适应。
况且兄长二人治军严明,哪怕是临阵换将,却因为他也是白家人,军中也无甚异声。
于排兵布阵一道,白南渊的确强于他二位兄长,甚至比他父亲都强。
只是王妃怀他时跌了一跤,早产了三月多。差点都没养活了,身子一向不很好。
也不知是他早产还是就是他娇气,挑食挑的离谱。幼时是一点荤腥不沾,说是一股子臭味。
王爷以为他就是没饿着,便咬咬牙一狠心每日只给他吃肉,不吃便饿。
结果就是差点就给他饿死了,吓得王爷都给他跪了才求得他吃点东西。
以后年纪大了点,也没那么挑了,渐渐能吃点肉。王爷刚从边疆回来时,还不知晓此事。吃饭时见他夹了一筷子溜肉段,吓得他从椅子上跳起来。
“小十二!不爱吃便不吃,为父再不逼你了!”
白南渊白了他一眼,将肉段扔进嘴里又扒拉口米饭。
还是王妃拉着他坐下给他讲了。
要说白南潇调皮白南渊尚且能管教一二,白南渊可真是没人敢管。
说打吧他身子不好,谁敢动手?说骂吧他牙尖嘴利地,又说不过他。
而且那时年幼,就连王爷都给他跪过,他还把谁放眼里了?
幼时他也是不知道好歹,武学老师管教他他便往地上一趟,气跑了好几个老师。
也是后面大了些,才知道要好。只是年岁终归是大了些,再练武也晚了。
虽是身手武艺不及旁人,可他是元帅又不是急先锋。
本来也是有些人多多少少不很服白南渊的,与匈奴交了几次手后便也都服了气。
全军皆是叹服,唯有火头营颇有微词。
边关只有牛羊肉,白南渊却吃不得,一吃就吐。
可是行军打仗怎么能吃素呢?
别人不行,白南渊行。他也算是吃素长大,一般的肉他不吃,除非是林氏做的。
一日夜里,匈奴夜袭。
白南渊当即翻身上马,带着一队亲卫往。
还没赶得及到关口,匈奴便要撤退。
白南渊起床气重,气得他打马就追。
他亲卫在后面追他。
“将军!算了吧!咱回去接着睡啊!”
白南潇不听,奈何骑术不及自己那些亲卫,被拦回去了。
一股子气气到东方泛白,他才昏昏入睡。
第二日也无事,便没喊他。
直到午间他才起来。
近卫给他送了饭菜,也就是两个馒头、一碗豆腐青菜蛋花汤、一碟子炒鸡蛋。
不是怠慢他,刚起来这顿再荤点他就不吃了。
“将军起了,吃点吧。”他将托盘放在小几上,“将军,昨夜匈奴夜袭一事,季先生与我们分析了。”
白南渊也有些饿:“你说,我听着。”
“其一,夜袭应是直取主帅,匈奴人却是直奔粮仓。也不想着燃了我们粮草,估计是他们军中缺粮。其二,他们知晓我们粮仓位置,军中有细作。其三,这是在下愚见。我们军中又细作他们都打不过我们,够次。”
那近卫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不经意往白南渊那边看,却瞧见他筷子蘸着汤在托盘上写字。
凑近一看,赫然是“难吃”二字。
近卫:“……”
“吃”字已经写了一半,当着他眼皮子底下写完了,而后把托盘一推站起来:“我去见见季先生。”
季先生是他带出的军师,送走了他父亲、大哥、二哥,现在到他了。
白南渊往他帐中去。
季先生年岁大了,如今天也冷了些,也不常出来。他年岁大了,又是曾跟过他父亲的人,自然是尊敬些。
白南渊在帐外高声道:“季先生,白南渊求见。”
不过片刻,季先生便亲自掀开营帐迎了出来。
“将军。”
“先生,我们帐内讲话。”
二人入了帐,方坐下白南渊便问:“昨夜匈奴夜袭,先生有何高见?”
“没什么,匈奴已是强弩之末,将军无需忧心。”
“我自是不忧心他们,只是担心云暮与潇儿他们应付不来京军事务。”
季先生微微叹息:“将军我说句你不爱听的……”
“那您别说了。”
季先生不听:“治军潇儿比你强,你哪是治军的料子?京军不常征战,你震不住他们。你就没发觉西北军比京军好混?”
“……”
白南渊被戳到痛处,他在京军确实多遭戏弄。
京军没打过仗便是不知道白南渊排兵布阵上的本事,又因为他身子差模样俏,京军士兵便多多少少不服他。都觉得他没什么本事,就是会投胎。
甚至就连他当初上战场时,京军里几个泼皮无赖还暗自赌博白南渊多久战死。
没成想他不仅没战死,捷报却是一封封往京中传。
原本焦灼甚至是已露颓势的战局,不出三月便让白南渊扭转过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