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宁说是要单独审审白南潇,却没带他去天牢。
晏王府内,原本就是随意捆上的绳子被他解开。
白南潇揉揉手腕,并不说话。
“四哥哥……”玄宁小声喊他。
“王爷。”语气里尽是淡漠疏离。
玄宁摸摸鼻子,心道皇兄这下可是惨了。
事到如今,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檐上霜吧。
“四哥哥,你别误会啊!我也是皇命难违,都是皇兄的错!”他急着为自己辩驳,不惜蹬玄旻一脚。
白南潇轻笑了一声:“王爷想多了,我何必误会呢?”
玄宁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嘲讽之意。
他叹了口气,给他到了杯茶,又凑近些道:“四哥哥,你喝口茶消消火。”
白南潇接过来,却没有喝。
他盯着那杯热气腾腾的茶水,茶气氤氲,烫的白南潇眼尾发红。
玄宁见状,便知道白南潇对玄旻已经彻底失望了。
他想劝几句,却不知从何说起。
没办法,只好等玄旻来了让他解释。
半个时辰后,玄旻终于赶到王府,在书房见到了白南潇。
“哥哥。”玄旻唤他一声,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白南潇抬头看他一眼,目光平静,甚至还带着些许嘲弄。
玄旻被他看得心虚,脸色变了变。
“哥哥……”他张口结舌,不知该从何处解释。
白南潇将茶盏搁回桌上,问道:“陛下召臣进宫,究竟是因为什么?”良久玄旻都未曾说话,他垂眸道,“既然如此,陛下下旨吧。”
“哥哥?”玄旻大惊。
白南潇冷笑,站起身,朝玄旻拱手:“先帝曾允诺过三哥,无论臣惹出怎样大祸,不伤臣性命……”
玄旻慌忙要去扶他,神态间透露出明显的恐惧。
玄宁则是连连向白南潇使眼色,示意他别把事闹僵。
可白南潇像是没看到似的,躲开玄旻的手,直视着他,冷声道:“先帝自是金口玉言,但臣求死。”
落地生寒。
玄旻被逼迫得连退两步,勉强稳住身形才站定。
“哥哥……”他嘴唇颤抖,艰难道,“不是的,你听我解释……”
“陛下以为是为臣好,觉得是恩典。”白南潇嗤笑,“陛下以为,臣稀罕您这份恩典吗?”
玄旻哑口无言。
白南潇又往前走了一步:“这些年,陛下戏弄臣好玩么?”
“……”玄旻,“阿宁你出去。”他沉着脸,让玄宁先出去。
玄宁虽觉不妥,但看玄旻一脸严肃,也不敢耽误。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乖乖出去了,并替他俩关上了门。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气氛压抑又诡异。
玄旻紧咬牙关,额头青筋毕露,似乎极力隐忍。
白南潇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等他的后文。
“哥哥!”玄旻扑通一声跪在白南潇面前,抱住他的大腿,“哥哥你听我解释!”
“你放手。”白南潇挣脱不开,皱眉斥责。
这是皇帝?
这是流氓!
玄旻摇头,泪流满面:“我不放!”
白南潇:“……”
你哭什么?!
玄旻眼睛鼻涕全抹到白南潇衣服上,一边道:“哥哥,我们不是说好了么?你要和我隐世的。早点把兵权交给阿宁不是件好事么?”
“所以呢?”白南潇怒极反笑,“所以你要给我扣上意欲谋反的帽子么?你将我置于何地?!”
玄旻抬头看着他,认真地说:“哥哥,我将你置于心尖。”
白南潇怔愣,这话他听着恶心,抬脚踩在他脸上:“好好说话!”
“玄旻,你扪心自问,你考虑过我么?”白南潇痛心疾首,“你从未考虑过我的感受,从未问过我愿意与否。”
“哥哥,我是担心你!”玄旻叫道。
“担心我?!”白南潇讥讽道,“你凭什么认为我怕死?你又凭什么以为……”白南潇咬咬牙,“你凭什么以为,我有多喜欢你?!”
“哥哥……”玄旻脸上血色褪尽。
白南潇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角已染湿意:“陛下,我们算了吧。您好好当您的皇帝,孩提间的戏语,也不要再提了。”
他转身推开门,毫不留恋地离开。
屋外蛙鸣正盛,并不冷,可他却像坠入黑暗深渊,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浑身瑟瑟发抖。
“哥哥!”
白南潇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醒来时,他躺在床榻上。
看着像是王府。
玄旻不知踪迹。
“醒了。”白南渊放下书卷,静静看着他,“说说吧,你昨夜闹那出是为什么。”
白南潇不作答,缓慢撑坐起来。
侍女捧上一晚汤药,白南渊接过递给白南潇:“先把它喝了。”
太医为他号过脉,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邪火攻心。
火邪内盛、毒邪外发,故而晕倒。
白南潇低头看了看那碗药汁,又看看面容平静的男人,伸手端过来喝了。
“是被陛下算计了么?”白南渊问。
白南潇抿唇,良久他苦笑一声:“三哥,兵权交出去了。”
白南渊微愣,他叹了口气:“陛下果容不下我们。”
又是寂静良久,白南渊忽然道:“陛下没过多苛难你吧。”
白南潇摇摇头。
白南渊松了口气:“没有就好。”
他将白南潇按回席间:“你先歇息一会儿,等会儿用午膳。”
白南渊推门,玄旻好悬没摔进来。
“陛下。”
昨夜玄旻抱着白南潇回来时他就隐隐觉得不对劲。
这是正常的君臣之谊么?
加之他并不走,也不在屋内等着白南潇醒,反而在屋外侯着。
白南渊心底的不安愈发浓重。
玄旻一瞧见他小心翼翼地问:“南潇哥哥醒了?”
“陛下,君臣之礼不可失。”
“朕知道。”玄旻应承下来,他脸上焦急不减,却也不敢贸然进白南潇的屋子。
白南渊叹了口气,道:“陛下若不嫌弃,不妨去偏厅饮茶。”
玄旻眼中闪过希冀,但很快又黯淡下来,颓然道:“头前带路。”
白南渊亲自引着他去了偏厅,屏退左右,自己斟了两杯清茶。
“陛下请尝尝这茶如何。”
玄旻拿起茶盏浅啜一口,心不在焉地赞了一声:“好茶。”
“那陛下便多喝些,这还有。”白南渊指尖轻抚杯沿,声音里是与生俱来的冷意,“陛下为何守着潇儿?”
玄旻默然片刻,坦诚道:“三哥,我与他并非君臣之谊。”
喀嚓一声,白南渊手中的茶杯碎裂,滚烫的茶水混着鲜血泼在他身上。
白南渊不甚在意地取出帕子擦了擦,眼神盯着扎进手心里的碎瓷片:“哦?”
玄旻害怕地干咽几下,若他不是皇帝,碎在他手下的恐怕就不是茶杯了……
他舔了舔嘴唇,努力镇定下来:“三哥,我对南潇哥哥绝无半分狎玩亵渎之意!我是真的喜爱他。”
“呵。”白南渊笑了一声,“那依陛下看,臣还得感恩戴德臣的弟弟能得皇家青睐?”
“……”玄旻被噎住了。
白南渊忽地起身在玄旻面前跪下,重重磕在地上:“陛下,祸乱朝纲的事我们白家儿郎做不出来,□□宫闱之名更是不敢承担。白家家训,济世安民,不敢不将家国社稷放在首位。臣只想告诫陛下——凡事都该有个度,不能太过分了。难道您想潇儿死后都不被祖宗承认么?”
玄旻慌张辩驳:“不是那样的……”
“是不是那样的都不重要。”白南渊打断他,“重要的是,陛下想怎么办。求陛下,放过潇儿,放我白氏一族。”白南渊叩首不止,额头撞在冰凉地板上。
玄旻哑口无言。
他知道,白南渊在逼他。
逼他和白南潇一刀两断,逼他做个明主。
玄旻脑海里一团乱麻,他茫然望着白南渊,许久才艰涩道:“朕知道了,你退下吧,容朕自己想想……”
白南渊站起来,掸掉袍袖上沾到的灰尘:“陛下,您还年少,有很多事情不懂。但这天下,总归得有个明主。潇儿该在疆场上建功立业,不是雌伏谁的身下。”
玄旻怔忡片刻,目送他远去。
白南渊离开偏房,径直往白南潇屋子那边去。
白南潇刚换了身衣裳,便听见敲门声,白南渊声音传来:“潇儿?”
“三哥进来吧。”
白南渊推门而入,面沉似水。
“三哥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你还准备瞒着我多久?”白南渊静静看着他,“白南潇,你究竟是纯臣,还是佞臣。”
白南潇垂眸,淡声道:“我不懂三哥在说什么。”
“别装糊涂。”白南渊怒极反笑,“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陛下对你的心思。”
白南潇眉毛轻颤:“三哥,我早就与陛下说清楚了。”
“早就说清楚了?”白南渊猛拍桌案,“你以为我瞎了吗?你要是早就说清楚了陛下现在还会赖在府上么?!”
“陛下是一国之君,自然会顾全江山社稷。”白南潇抬起眼皮,直视白南渊,“三哥,我想娶妻。劳烦三哥与嫂嫂说一声,多为我留意。”
“嗯。”他先前与陛下是和形貌他不知道,但他既然这么说了,想来他是真的打算与陛下一刀两断。
白南渊点头:“如此甚好,你年岁也不小了。我自与她说,你歇着吧。”
“嗯。”
白南潇模样俊俏,潘安、卫玠之徒是见不到了。但其若是在世,也差不多就是他这般模样了。
且不论他的战功、家世,独独是这张面皮,便能惹得无数少女怀春。
他若是想娶妻,放出风声去,自是满城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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