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北如约来到老射击场。
老射击场位于南城。它以前原是体育馆,建成一半后。就因资金不足而被拍卖掉,改成会员射击场。
二十七岁那年,又改成别的了。
十七岁的李北,观望十年前的旧风景。他靠在外墙等人,顺便发呆。看日光逐渐晒干灰湿的台阶,雨过天晴,微风不燥。
“呜—哈!”
李北微微张嘴,轻轻地啊的一声。
季林杨指着他,笑弯了腰,背后被人拍了一下。转头,一只红鼻子小丑张牙舞爪朝他扑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季林杨疯狂尖叫,一蹦三尺高。梁城轩稳当接住季林杨。
眼前的“鬼”抬手揭下假面具,露出一张自带贵气的脸。
“好久不见啊。”
“贺施远!!!!”
季林杨跳下去,扑过来搂住脖颈。“老贺呀!你可终于回来了!!”贺施远干咳两声,猛拍手臂。“季林杨,你要勒死我啊。”
李北走过来,眼眸流露出欣喜。
“北哥。”
贺施远伸出手与他碰了碰拳,梁城轩将季林杨揪下来,道。
“我跟你们说的老朋友。”
贺施远比了个pose。
“打算给你们一个惊喜的,大成功!”
天边忽而黯了下去,来人一身西装,风尘仆仆,面色明显不善。贺施远整个人先贴了上去,软软地叫声哥。
“天天乱跑,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贺恩佑面色严肃,刚说两句,贺施远笑眯眯地,又喊一声哥。把旁边的三个人看的一愣一愣的,互相交换着眼神。
怎么回事?
不知道。
他们以前不是一见面就打架吗?
不知道。
短短几秒,信息量巨大。
贺恩佑无奈扶额,伸手不打笑脸人。叹口气。“好了,好好玩吧。”
李北退出眼神交流,道。
“贺哥,好久不见。”
“嗯。”贺恩佑看了一下手机,道。“外面站着怪晒的,你们先进去吧,我还要等客户。”
“贺哥,一会见。”季林杨挥手,贺恩佑微笑点头。
四个人你搭我我勾你,有说有笑地走入射击场。他们轻车熟路来到大厅,领好号码牌后,季林杨提议要去买饮料。
“哎哎,我也去。好久没喝这里的豆浆了。”贺施远道。
“北哥,你去吗?”
“太热了,我先换个衣服。要冰美式。”
至于梁城轩肯定跟季林杨在一起。
李北上了楼,单独来到无人的更衣室,解锁储物柜,开始换射击场定制的运动服,换好后,解下随身带的手表放好,关上门。
一列列衣柜间,空出一条细细的窄道,尽头是一排座椅,方正有限的视野里,凳面上模糊能看到衣角。
看清后,才发现那仅是一缕光。
李北手握皮质带,大步流星走向座椅。
他一条腿折起,踩在凳上,另一条自然站立。扣好皮质带,手指伸入空隙,埋头调节着松紧。
侧脸忽而扑来一缕很轻的风。
李北转头,瞥了一眼,表情瞬间僵住。
他绝对不想看见的人出现在眼前。
殷南明半倚在门框。光在他脸上,斜出一道阳影。上半张脸没入灰暗,眼眸却闪闪发亮。
他望过来。
“好巧啊,李学长。”
视线无限地望穿李北。李北也不甘示弱,调整好皮带,回笑道。
“好巧啊,殷学弟。”
那双狐狸眼狭长妖冶。
殷南明转开视线垂下头,径直走向座椅并坐下。李北察觉到视线又飘过来,于是适时笑了笑。
“在看什么?”
“我没看…我没看你。”
李北挑眉,走到他面前。
殷南明眼神不断乱瞟,窘迫地红了脸,支支吾吾。李北就耐心等他,好不容易才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
“对…不…起,不、不、不应该…看你的。”
“你可以看我,说好是朋友的。”李北语气没有不耐,殷南明一直很安静,闭口不言,好像要以沉默来应付这突然的一切。
“那好吧…殷学弟,再见。”
大约几分钟后,风关门,砰的一声。
殷南明才缓缓抬起头。
眼前一张俊脸。
李北弯腰,笑着看他。
“这么怕我?”
“没有,不是的…”
他疯狂摇头,极力否定。与刚才特别欠揍的人毫无关系。
“我只是…不太会…表达,李学长。”
李北那双狐狸眼微微上勾。
“可以把手给我吗?”
殷南明眼睛轻轻闭合,又快速睁开。乖乖地送出蜷着的拳头。李北以手心托住,轻轻摇晃,开口的声音,像哄着离家的小狗。
“可以看我,可以叫我的名字。我没那么吓人,殷南明。”
“李北。”
他念出这两个字,刻骨铭心地,仿佛好久好久的以前,就排练很久很久了。
“第一次见面就想说,好好听的名字。”
李北微笑点头。
“很棒呢,殷南明,谢谢你。”
这时传来几声嘀嘀响。
“你的电话,我就不打扰了。”
李北道别,轻轻地合上了门。
关门的那一瞬间,他立马变了眼神,掏出随身带的纸巾,细致地将那只秀窄修长的手,由指尖到指缝,每一处都擦拭地极其干净,然后裹成团丢进垃圾桶。长腿一迈,走下了楼梯。
楼下大厅。
季林杨正与贺施远扯东扯西,从大洋彼岸的经典景点,聊到新画的设计图,越聊越激动。梁城轩拎着两兜东西,正安静地站在旁边。
贺施远饮了一口豆浆,着急拍季林杨。
“快说快说,然后怎么了?”
“然后—”
季林杨故意拉长声音。
“赢了!”
贺施远拍掌叫好。
李北向他们走来,
“北哥,怎么穿的跟个间谍啊。扎个领带可以去杀人了。”
贺施远吐槽道。
季林杨比了个大拇指,直接说真恐怖。
“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贺施远头不断摇晃,嘴里道来来来杀我来。李北切的一声,拿出烟盒,准备点一根来吸。
“贺施远,那你这次还走吗?”
季林杨突然问贺施远。
“不走了,我就在这里。”
李北拿烟的手微微一滞。
递给贺施远一支烟。他回拒,嘴中咬一根棒棒糖,目光转向窗外的射击场,含糊道。“我戒了。”
场内比赛正值白热化,流弹飞驰而过,呼啸声长鸣不绝,数十枚计分气球迅疾漏气下落,分数又涨了一番。数秒钟后,有人顺利拿下大满贯。
贺恩佑是第一位。
满场喝彩中,他摘掉透明护目镜,汗水顺着发梢滴下。远远望去,身姿如阁。样貌一等一的浩气英风。一身纯白于君身,月当银檐百里间。
“我靠,贺哥真帅!”
季林杨感叹,李北轻轻鼓掌。贺施远疯狂拍照,手机一张连一张咔嚓闪光。
场外时不时有人在休息。季林杨站累了也晒累了,他瘫在座椅上,享受着冰果汁与梁城轩的自动扇风。
贺施远正帮李北检查设备。
他突然感觉怪怪的,好像被一只巨大的眼睛死死盯住,不寒而栗。身后突然窜上一股骇人的凉气,明明是八月热夏,从头到脚却如临冰窟。
“怎么了?”李北戴护腕,看贺施远转头来回张望。
“没事儿。”
下一场是十米□□,还有几分钟就开始。李北进场。做着热身运动,一瞥观众席。
一条红底黄字的横幅,很醒目,简直不能忽略它的存在,上面印着自己的名字。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搞的,是季林杨和贺施远的杰作。
李北微微一笑,准备比赛。
比赛并不算比赛,更多的是切磋。选手来自天南地北,年龄各异,职业不同。
他们都有同一个爱好—射击。
贺施远刚才目睹一位八十岁的老太太百步穿杨,百发百中。感叹人越活越有精神头。数十名选手过后,最后一位是李北。
远方靶纸几乎模糊成一个小点。
李北肩侧抵住枪托。护目镜后,双眸平静如湖。一睁一闭,侧身挺拔,屹立如松。
食指直至扣动扳机。
两声枪响。
毫秒之间,再一枪。弹道微微卡顿,不过没影响发挥。
枪口嘶嘶飘出白烟。
三枚空弹壳叮当落地。
“哇哦—”贺施远举起望远镜看远处。季林杨兴奋地来回问。“打了几环啊?”
完美的二十九点三环。
荧幕上迅速切屏,李北拿得了第一。
他刚摘掉耳机。仰头看到了分数,唇角也只是一抹淡笑。风很大,但吹不散一株那样挺拔的松。
李北今日穿一件黑打底衫,手臂线条明显,又不过分夸张。腰线流畅,紧绷的一束,更显宽肩。腿间勒一条皮质带,配着那张脸,庄重中又有一丝摇曳的勾人。
“喔—哦—”
季林杨不断发出怪叫,与贺施远簇拥着第一名。拉着梁城轩,非常开心地合了一张四人照。
他们找了个小地方,庆祝这伟大的第一名。李北表情松散,多喝了几杯特调。季林杨疯狂灌贺施远酒,梁城轩则滴酒不沾,总要有清醒的人。
贺施远迷迷糊糊,准备开窗透气醒醒酒。他突然转身,似是很着急的样子,迅速离开了这里。季林杨背后喊他好几次,都没有回头。
“他这是干嘛去了?”季林杨不解,剩下两人摇头。
很快,楼上突然惊天动地,叮里咣啷。皮肉与铁皮柜子不断碰撞,时不时有低吼与粗喘。
梁城轩听到动静,眉间微微蹙起。
“是他们吧?”季林杨起初还有点不确认,李北直接笃定道。
“是他们。”
楼上动静越闹越大,季林杨正准备和李北上楼劝解。
一声清脆的耳光后,楼上瞬间没有了声音。
二人站在楼梯上,面面相觑。
“家事还是不要管。”李北很快反应过来,小声道。“亲兄弟不会真的互相伤害对方的。”
季林杨想了想,点点头。
楼上明显是在求和。
他打了一个电话派人送东西。
好久,贺恩佑与贺施远才下楼。
贺施远半边脸高高肿起,白皙的脸颊,印上五道鲜明的指痕。这人被打竟然还会一直笑。一扯嘴角,破了的小洞就汨汩流血。
季林杨给他们指了药箱的位置。
楼里只有他们四个人,梁城轩把所有保镖和人员都提前支走了。
殷南明:老婆主动抓我手了哎[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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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三枚空弹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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