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听雪堂

“什么?剖兔子?”

宋序十分拒绝。

“先生,我姨娘信佛,不让我杀生。”

娄山抽了口烟袋,里面的烟丝也随之闪烁起了点点火星。

他缓缓吐了口气,半垂着眼看宋序,问:“那你信佛吗?”

宋序摇摇头,“不信。”

娄山突然严肃,连带着声音也抬高了几分,“不信就赶紧动手!真让我来,它可就走得没那么痛快了。”

宋序咽了口唾沫,颤抖着捡起小刀。

兔子可能也察觉到了自己命不久矣,抖得比宋序都厉害。

宋序便一点点顺着它的毛,企图安抚它。

娄山催促道:“快点。”

“先、先生,就不能让我剖死的吗,不硬上行不行?何况、何况我们以后面对的不也是死尸,为什么要拿活物练手呢?”

宋序抬头哀求着。

娄山教训道:“人是人,畜生是畜生,你吃烤兔肉的时候可曾怜悯过它?如果你连兔子都不敢杀,怎么能保证敢在人的身体上动刀。”

“陈思棋,你来。”

听到娄山喊了另一位同学的名字,宋序终于颤颤巍巍地拿起小刀,屏住呼吸,却迟迟不肯下手。

下面坐着的年纪更小的那批,已经捂住了眼睛,露出一条指缝偷偷看。

娄山看不过。

直接夺过了刀。

一刀命中。

血立刻溅到了宋序脸上。

他吓傻了,回过神后跪在地上干呕了几声。

娄山对他说:“记住这个感觉,以后在你们的仵作生涯中还会出现很多次,你们能做的只有克服。”

“今天的课就到这,回去以后都给我好好想明白要不要留下,特察司名额有限,不留废人。”

说完,拎着血淋淋的兔子离开了。

宋序都不知道是怎么回的斋舍。

回去猛灌了几口茶水后就缩进了被子里,抱着那个小木雕,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老头儿,我想回家了。”

***

宋序这边情况不好,江谨承那也没强到哪儿去。

作为学生里武功最高的,他来苏韵门下可谓是信心十足。

苏韵其人看起来非常儒雅,也十分谦逊,对每一个学生都客客气气的,很多人想不明白,为什么让这样一个人来叫斗技。

这里有不少像江谨承这样的江湖人士。

一看教习这副德行,颇为嘲讽,一个个都起哄着要去单挑他。

苏韵嘴上虽说不行,但还是一一应下,摆好架势等着学生们上擂台。

最初上来的是青峦派弟子,擅长枪法。

然而与赤手空拳的苏韵还没过两招,长枪就被打飞了。

接着是武学世家的少主,以拳法闻名于世。

但拳法似乎更是苏韵的舒适区。

那少主拼尽全力仍未得胜。

就这样,车轮战不知打了多少波,这些学生都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苏韵却依旧像一口铜钟般立在地上,不偏不倒。

江谨承这才觉得有点意思,拿起自己的剑三步飞向擂台。

剑气直逼苏韵,苏韵灵活闪避,以惊人的速度和力量,试图近身肉搏。

可江谨承的剑法实在太过凌厉,每一次挥剑都带着破空之声,让苏韵难以近身。

几个回合下来,苏韵衣服上已经添了几道剑痕。

虽然不深,却也让他感受到了压力。

所以在最后一次躲过江谨承的致命一击后,苏韵迅速后退,从武器架上抄起一把锋利的刀。

江谨承见状,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

在他看来,苏韵此举不过是垂死挣扎。

然而,苏韵的刀法却远远出乎他的意料。

他用刀的方式与剑截然不同,每一刀都带着狂风暴雨般的力量,刀光闪烁,如同猛兽的獠牙,充满了破坏力。

江谨承立刻用剑挡下攻击,马上换了招式。

不同于刚才的凌厉,这个招式更看重剑法精准度,走向变化高深莫测,步子虽凌乱,却也有迹可循。

苏韵很快认出了这个招式。

“天罡北斗?你是常明子的徒弟?”

“你认识我师父?”江谨承问。

苏韵笑着说:“年轻时,我与常明子道长有些交情。”

江谨承便收了剑,稽首叩礼。

不像以往江湖上的抱拳,此礼要郑重些。

“学生江谨承,见过先生。”

苏韵同样回礼:“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不过小子,你我还没结束呢,怎么这么早就能把剑收了。”

江谨承一愣,想再次踏罡,可苏韵已经抢先找准江谨承步法间的规律。

一刀袭来,却没有迎面而上,而是中途将刀刃转向了旁边,直接乱了他的七星步。

从而刀锋划过江谨承的剑身,准确击中了他的手腕。

长剑脱手,江谨承的攻势戛然而止。

苏韵没有停歇,紧接着一个箭步上前,刀尖直指江谨承的咽喉。

至此,一片掌声哗然而起。

习武之人就是这样。

不管是输是赢。

只要看得过瘾打得过瘾,便能将不快抛之脑后了。

“好!好!苏先生厉害!”

苏韵朝江谨承点点头:“承让。”

苏韵还是一如既往的谦虚。

“今日不过是正常切磋而已,谈不上指教,日后我若认真指教起来,你们可别害怕啊。”

***

比起前面两个,柳司珩这边倒是要轻松得多。

没有打打杀杀的喧闹之音,只用听教习说着,在下面跟着做笔记就好。

室内风吹不到,日晒不着,暖风拂来,就容易唤起人的睡意。

唐文:“古人云,凡典狱之官,实生民司命,天心向背、国祚修短系焉,比起其他职掌,犹当谨重。故我们勘察之术,更是重中之重,前辈总结了'五听'之法,即辞听、色听、气听、耳听、目听……”

柳司珩打了个哈欠。

引得唐文不悦,“柳司珩,你来说说,老夫刚刚都讲了什么?”

柳司珩起身一作揖,“回先生,方才先生讲了勘察之术在断案中的重要性以及'五听'之法。”

“那你且来说说,五听是哪五听。”

“所谓五听,乃为辞听、色听、气听、耳听、目听,也就是要观察嫌者的语言、脸色、呼吸、听觉和眼神。”

唐文:“那么除了五声听狱讼,还有哪些勘验方法?”

“痕迹检验,如鞋印、掌印、血迹等;直接取证,也是最有力的断讼依据;以理推论,但存在一定误判风险。”

唐文捋捋胡子,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坐下吧。”

“老夫在大理寺干了大半辈子的判事,经手的命案是数不胜数。”

“这个断案啊,最重要的就是铁证如山,证又分物证和人证,我们勘验勘的是物证,人证呢,便是鞫狱官的活儿了。”

……

***

沈祠自幼就跟着师父学习鞫狱之道。

鞫狱,就是审讯。

沈祠十六岁入大理寺,十八岁当上了鞫狱官,一干就是三十年。

在他看来,鞫狱这行,最重要的就是得会识人心、懂人情,讲人道,刑讯逼供不是必须使用的,但却是必须存在的。

“自古鞫狱,以盘问为主、刑罚为辅,在我大亓,笞掠之策也是一种合法手段,在无法获取决定性物证的情况下,就需要嫌疑者自证其罪,但切记,鞫狱官的三个原则,也是底线。”

“一来不可主观臆断,而来不可强塞责难,三来,非必要不可刑讯逼供。”

下面就有同学问了:“先生,若嫌疑人本就一心求死,酷刑之下都不愿意开口,那该如何是好?”

沈祠:“问得好,若遇到这种情况,鞫狱官就得学会变通,软的不行来硬的,硬的不行就来更硬的,比如我大亓律法中,有《保甲连坐制度》、《宗族责任制度》,可以灵活用之。”

“所以同学们,这本《大亓律法》,大家以后下去学认真熟读,不可敷衍了事,鞫狱说白了就是一场心理战,正所谓御人之术,方为王道也。”

祁让闻之,忽而抬起头,把那句话又在心里念了一遍。

御人之术,方为王道。

原来,这才是父皇的用意。

……

近日宫里不太平,几个皇子暗中较劲,东宫更是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时时刻刻都被人算计着。

这不,司空静文不就被算计出宫了嘛。

虽说太子本就有意收拢特察司,但派个柳司珩过来就足够了,毕竟皇子久不在宫内,难免遭人猜想。

若门下之人因此事倒戈,那之前所布的局,就全都功亏一篑了。

好在皇帝对外只说太子要回封地处理些事务,也算是保住了东宫的颜面,司空静文便化名祁让,进了这听雪堂。

不过与他预想的不同,这地方确实有些意思。

且不说娄唐苏沈这四人,就连这些少年中,高手也不在少数。

比如姓江那小子。

来之前,他曾调查过江谨承,这人在江湖中地位可不低,什么“江湖第一剑,三剑不留痕,神龙不见尾,雌雄难道真”。

吹得神乎其神,但说白了也只是个小毛贼。

三教九流,终究上不了台面。

可见面那天,他与江谨承交手后才发现,此人的身手绝不止表面看到的这么简单,背后必有高人指点。

看来他久久不涉宫外,现在倒成井底之蛙了。

记得小时候皇子跟父皇学习马术,他一眼就相中了一匹烈马,结果还没爬失去,就被马踹出去了好几米。

父皇安慰说:“这御马啊,得先和马儿交流情感,让它认识你,待它熟悉你之后,不管你怎么驾驭它,它都会听话的,文儿,再过来试试?”

司空静文用小手摸了摸马儿的棕毛,见马儿对它眨了眨眼睛。

之后的每一天他都会来马场给马儿喂食。

十四岁那年,他骑着这匹烈马随大将军出征,所说立嫡长子为储君合情合理,但其实也就是那年才立下战功脱不了关系。

故而御人,也同样如此。

注:“凡典狱之官实生民司命,天心向背,国祚修短系焉,比他职掌尤当谨重……不然,横致四无辜于死地,衔冤千古,咎将谁执?”选自《棠阴比事选·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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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听雪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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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日野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