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灼入宫十年多,见多了貌美的女子,可从未生出过怜悯之心,可偏偏对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在无形之中做了很多违背常理的事,这是他自己也无法料及的。
兴许是因为她那双清澈无暇的大眼睛吧。
徽韫觉得有点奇妙,所以伸手碰了一下,没想到对方竟然眼红了,还用力的抓住她的手指。
若非池子里那两个碍事又碍眼的人打搅徽韫也不知怎么办了。
叶灼往回看了一眼。
“救救我,救救我……”
徽韫可怜巴巴的吸了一下鼻子。
叶灼没再管那两人纵身上岸摘下身上沾染的水草,回头时发现徽韫还坐在地上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他睨看:“脚受伤了?”
徽韫嗯了一声伸着没了鞋子还已经红肿的右脚腕给他看。
叶灼半蹲用手戳了一下,就见徽韫咬着牙齿没有出声。
他笑:“疼吗?”
“嗯。”
叶灼耸眉:“疼就出声。”
“啊!”
徽韫叫完发现有一股跳跃着的笑意从叶灼那双漆黑的眼底慢慢的爬了上来。
于是她卖萌又叫了一声,想让他的这抹更持久些。
叶灼忍不住掐她脸:“逗笑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徽韫嘻了一声眨巴眼:“因为你笑起来很好看啊。”
叶灼一愣,缓了小会,他半蹲背身,把后背给她:“上来。”
可是等了许久都不见人上来。
他这才发现刚刚自己是有些忘记自己太监的身份了。
他不过就是个太监而已。
宫里的女人都瞧不起他,小皇后怕也是这样想的。
他自嘲的笑了一下:“如果娘娘嫌奴才脏就在这儿等一小会儿。”
可是徽韫像是没有听到的低着脑袋对手指说:“可是我很重。”
叶灼:“……”
徽韫并没有听到叶灼说的,她掐了掐自己腰上的肉:“我好重的。”
叶灼低头打量。
她这算重?
徽韫掀起泪眸尤其可怜:“你真的可以背起我吗?”
“上来。”叶灼蹲下。
徽韫犹豫一秒后重重趴了上去,就这一下叶灼始料未及,可到底还是强行撑住了。
她问:“重吗?”
叶灼站起来:“谁说娘娘重了?”
在水里泡了许久,胃里又呛了不少水,此刻她很疲惫,慵懒的靠着他,声音软叽叽的:“可是她们都骂我死猪。”
“谁?”
“别人。”
“那我是什么人?”
徽韫睁开眼睛盯着叶灼温和的侧颜许久:“自己人。”
叶灼一笑莞尔:“娘娘不是一直都很害怕奴才吗?”
“不怕了。”
“为什么?”
“我奶娘对别人也很凶,我知道她是为了保护我;你好像也很可怕,可也是为了保护我。”徽韫虽然笨,可是心里清楚,谁对自己好,她知道叶灼手段毒辣,也见过他的手段,可是他对自己好呀,还陪着她睡觉,为了不吵醒她,自己的衣服都没要了,在所有人都远离她时,也只有叶灼不顾个人利益,选择站在她身边。
徽韫抱着他的脖子蹭了蹭,叶灼瞳孔泛白的僵硬停住。
他听见背后的人说:“除了我奶娘,在这个世界上,就你对我这么好了,所以你跟我奶娘一样。”
叶灼:“……”
后一句可以不加!
萧家两姐妹并没有死,回来后就找叶灼讨要说法,此事也因此闹得沸沸扬扬,把萧太后都给惊动了。
萧金钏与萧银钏哭得凄惨,太后亦是十分的生气,于是将徽韫传来问话,后来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戚楚斓在一旁哭诉:“太后,皇上……”
等戚楚斓掀开自己的袖子时成化帝震惊到说不出话来,替自己两女儿叫冤的文惠公主也没了话。
戚楚斓又扯开领口:“这些都是金钏郡主与银钏郡主赏给奴婢的。”
萧金钏怒吼:“她胡说!她胡说!一定是萧徽韫那头死猪教她的!一定是萧徽韫那头死猪教唆她来陷害我和银钏妹妹的!外祖母千万别信!”
戚楚斓看向皇帝:“上次陛下不是也见过银钏郡主对奴婢动辄打骂吗?”
这么一说成化帝也记起来了。
萧银钏想辩解:“外祖母!”
叶灼朝徽韫方向看了一眼,徽韫扶着眉心摇摇欲坠,然后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萧太后着急:“先将皇后扶回椒房殿传太医看过。”
叶灼:“是。”
萧金钏:“祖母……”
“够了!”太后恼怒,她本来是想撮合皇帝与萧家姐妹的,可没想到弄巧成拙,如今都要笑话他们萧家了。太后拍桌起身,“将两位郡主送出宫去!没有哀家的传召!以后不许再踏入这后宫一步!”
“是。”
“祖母,祖母……”
文惠公主恨铁不成钢的叫住萧家两姐妹:“别叫了!还嫌不够丢人吗?跟我回去面壁思过!”
“母亲……”
成化帝捏了捏眉心,视线落在戚楚斓身上,见她还孤零零的跪着,没人发话她也不敢走。
王十宾甚是有眼力见的上前去扶起戚楚斓:“不如随陛下去建章宫上些药?若是留疤可就不好看了。”
戚楚斓后退鞠躬:“奴婢还要回去照管皇后娘娘。”
成化帝:“……”
戚楚斓掀起眸子盯了他一下,如此娇俏的容貌实在难遇,皇帝心中的怒火瞬间消散。
他起身:“朕顺道也要过去,戚宫女与朕同行吧。”
戚楚斓犹豫颔首:“是。”
一路上戚楚斓都走在步辇底下,成化帝也没有法子搭话,于是这一夜也没有任何事发生。
椒房殿里可热闹了。
徽韫落水后就来了月事初潮,躺在榻上疼得是死去活来,成化帝进来时也被吓着了。
“皇后这是真病了?”
叶灼也不知道,他分明是让徽韫装病,却也没想到怎么就这样了。
成化帝凑近瞧了一眼:“不是病了。”
叶灼也上去。
成化帝到底后宫佳丽三千,对女性的事了解颇多,他盯着徽韫裤子上鲜红的血迹,心中已然有了主意说:“皇后是来葵水了。”
这下叶灼也反应过来了。
徽韫额头直冒冷汗,抱着痰盂开始干呕。
成化帝吩咐道:“去准备一些红糖生姜水来,她怕是落水后身体受寒,所以才会如此痛苦。”
徽韫红着眼睛抬头看他。
成化帝第一次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说:“朕毕竟是你的舅舅。”
叶灼走时听到这么一句步子有过那么一瞬间的停顿,等他熬好红糖姜糖水进来时成化帝已经不在了。
徽韫肚子底下放着两张枕头。
他试手碰她的脸,拔凉拔凉的湿意,他一碰徽韫就睁开了眼睛,于是他扶着起来灌糖水,徽韫很乖的全部喝了下去,然后推开他继续龟趴着。
叶灼站在一旁。
徽韫强行挤了个笑容:“好像这样趴着会舒服很多。”
一只大手揽着她的腰轻松的给乌龟翻了个面,然后往乌龟的肚皮上放了个暖和的手袋。
徽韫盯着叶灼冷峻的眉目。
暖袋里的水虽然是温的,可直接接触皮肤显然不行,叶灼给她整理好衣服,然后才将暖袋放好,一股热意通过几层衣服再传到肌理,这个温度刚刚合适,也减轻了她的痛楚。
见她久久盯着,叶灼也看回去。
徽韫嘻了一声:“这个世界上也就我奶娘对我这么好了。”
叶灼咬牙:“安静!”
“噢。”
明明是一双漆黑的眸子在此刻却隐约透露着笑意。
徽韫也觉得他更温柔了。
暖袋的水冷下时红糖水也发挥了应有的作用。徽韫去汤池洗澡换衣,她的衣服已经湿彻底了。
戚楚斓伺候着徽韫,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听说今日似乎是掌印背娘娘回来的。”
徽韫点头。
戚楚斓抿唇一笑:“没想到掌印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徽韫纳闷了:“叶灼他不是一直都很温柔吗?除了杀人的时候。”
戚楚斓摇头:“娘娘还记得上次掌印落在娘娘那里的衣裳吗?奴婢洗干净了还给他,可是他没有要呢。”
“啊?”徽韫不知还有此事。
“奴婢听别人说掌印从来不让人碰他的贴身之物。”戚楚斓拿着徽韫的小手细致擦拭,“大概是因为那件衣服被外人碰过了所以才不要吧。”
“是因为被我碰过了吗?”徽韫咬着手指,如果不是她睡着了抱着衣服不撒手,叶灼也不会留衣人走吧,所以叶灼因为她而丢失了一件衣服啊。徽韫说,“那我一定要还他一样东西啊。”
可是还什么呢?
她一时之间也没有个头绪。
忽然在瞧见叶灼腰上没有一件配饰时来了主意。
另一边的戚楚斓第二日去领每个宫的月例银子时被王十宾叫去了。
她行礼:“王公公。”
“欸!”王十宾阻止她,“这哪里使得。奴才今日过来,是告诉戚姑娘一件好事的。”
戚楚斓听着。
王十宾拉着戚楚斓的手说:“不知戚姑娘可愿意去御前伺候?”
戚楚斓吓得当即跪地。
王十宾笑了:“戚姑娘也不必惶恐,一切有奴才安排,戚姑娘只说自己愿不愿意当皇上的女人就是了。”
“不愿。”
“什么?”王十宾脸上的笑容都还没收拢,“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去御前伺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你竟然……你竟然说不愿?!”
戚楚斓一脸坚定。
如此王十宾更加诧异了:“在建章宫里当娘娘难道不比椒房殿里当奴婢强许多?还是说你是不愿背叛皇后。”
“当娘娘?”戚楚斓笑了,“陛下能护得住我吗?”
在内殿偷听的人狠狠握住门。
王十宾亦是惶恐的往内殿方向看了一眼。
戚楚斓不知道皇帝也在,所以说话丝毫没有顾及:“之前的闻忆,与陛下有过一夜情愿,最后的下场呢?到底是去当皇妃,还是去赴黄泉的,公公应该比我清楚。眼下我在椒房殿确实只是个奴婢,可至少我的命掌握在自己手里。”
“你……”
戚楚斓又补充一句:“在皇上还没有从太后手里拿回实权,皇帝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头衔罢了。他谁也护不住,碰谁谁就死。奴婢说话直接,还请王公公见谅,至于这些话,还请公公不要再来说了,奴婢不愿。”
内殿轰隆一声倒塌。
戚楚斓回头扫了一眼。
王十宾连滚带爬的进去给成化帝磕头谢罪:“陛下饶命啊。”
成化帝一拳砸在门面上:“她果然与寻常女子不一样!”
“陛下……”
小灼子:当爹可以,当娘不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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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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