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崔子龙有话答话，“大学么，上过，不过现在暂时没在上了。”
末了，她又补充一句，“准确地说，是上了大学之后，又休学了。”
“哦？”祝珏的好奇心瞬间被勾起，饶有兴致道，“方便展开说说吗？”
崔子龙转过头，眨眨眼睛，一脸人畜无害可怜巴巴道。
“我渴了。”
“你知道，一个人处于口渴状态下，是讲不了什么话的。”
那天，祝珏成功为自己的好奇心付出了两杯柠檬茶和再爬一遍七楼的代价。
崔子龙陶醉地抿了一口手上的饮料，慢慢开口道。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觉得大学课堂纯纯是浪费时间，那些老教授拿着十几年前的ppt和教材照本宣科，我听一次睡一次，还不如我自己看书学习效率高。后来我就和我家里人一哭二闹三上吊地要退学，她们拗不过我，勉强同意我先休学两年。”
“不过，她们也提了条件：休学期间不会给我任何的生活费，我得自己挣钱养活自己。”
说罢，崔子龙有些幽怨道，“我开始还以为她们只是吓唬吓唬我呢，没当一回事，谁知道居然是来真的！你说天底下怎么就有这样狠心的家长？”
“噗”，祝珏没忍住笑了，“既然你的家长已经把利害和你讲明白，你也作出选择了，当然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你就是想说我自作自受呗”，崔子龙用力地吸了两口快喝完的柠檬茶，发出清脆的塑料摩擦声，随后将空杯子轻轻掷入一旁的垃圾袋，“但是，我不后悔。”
“靠接私单，能维持生计吗？”祝珏又问。她看了看满屋子的衣服，想来崔子龙能维持这些烧钱的爱好，大概收入还不错。
“还行，就是总是饥一餐，饱一餐。”
说罢，崔子龙又露出一脸可怜巴巴的表情，“你和刘媛姐以后要是认识什么稳定的大客户，拜托一定要介绍给我，我收费很公道的！要是真的帮我牵上线了，我肯定请吃饭，骗你们是小猪！”
祝珏笑着摇了摇头。
不一会，崔子龙终于收拾妥当。她扒下身上那件花花绿绿的睡衣，换了件纯黑素T和卡其色工装裤，又戴了顶鸭舌帽盖住花花绿绿的头发，看起来低调了不少。
她拿起整理好的双肩包，“不是说还有另一个人么?不来了?”
“来。”祝珏道，“他在厂里等着我们呢。”
昨天她给黄毛打了一通电话，把林主任隐瞒他十年内不能去其他厂子就业和假意许诺他车间主任位置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电话那边，黄毛沉默了很久，但祝珏隔着听筒还是听见了他竭力压抑着的愤怒喘息声。
“明天上午，我们会去厂子里查林主任在办公系统内的聊天记录，他有没有在这些事情耍了你，到时候自然一目了然。”
她说完后，电话那边立刻静止了——黄毛这小子挂了她的电话。
他没有答应。不过，祝珏确信，他一定会来。
山南阳电子厂的大门前，一辆出租车缓缓驶近停下。车门打开，祝珏和崔子龙一前一后从车里钻出来。
刚站定，祝珏就看到了门口那个黄色脑袋的身影。
她走近黄毛，一脸毫不意外的神情，“等很久了?”
黄毛面上露出几丝尴尬，从牙缝里挤出字般道，“你最好不要耍我。”
“是我耍你，还是林树耍你，待会就知道了。”祝珏眯起眼，从黄毛身边擦身而过。
黄毛紧绷着脸，跟在她身后半米走着。
崔子龙在后面左看看右看看，察觉到这俩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识相地没有说话。
三人一路沉默。
今天是休息日，厂里只有零零星星几个加班的工人，车间内传出低沉的机器运转声，犹如一阵接一阵的闷雷。
“你们平时就在这样环境里办公?”崔子龙有些不可置信，“是不是……有点吵?”
“这已经算是安静的了”，祝珏平静答道，“正常工作的时候，声音还要比这响上几倍。”
崔子龙挑了挑眉，表示惊讶。
黄毛偏过头来，打量了她几眼，鼻子里发出轻哼道，“你这样娇生惯养的小丫头，自然受不了这点噪声，哪像我们底层人皮糙肉厚的。”
“我可没有娇生惯养”，崔子龙不满地反驳道，“我很独立的好不好？”
说罢，她又凑近祝珏，附在她耳边窃窃道，“这个人说话真难听，我讨厌他。”
祝珏投去英雌所见略同的目光，低声道，“我也一样。”
三人行至车间主任的办公区域。祝珏停在一处门前，警惕地环顾一圈，确定四周没有人后，迅速掏出钥匙打开房门，然后招呼二人赶紧进房。
门快速地被轻轻阖上。
黄毛脸色复杂地看着她手上那枚小小的金属。
“你从哪搞来的林主任办公室钥匙？”
“这个不关你的事。”祝珏冷硬道，然后冲崔子龙点头示意，“开始干活吧，子龙。”
崔子龙响亮地应了一声，然后将背上的双肩包放下，开始掏出她准备的电子设备。
林主任办公室钥匙，自然是刘媛给她的。严格来说，刘媛这么做违背了厂里的规定，但是规定归规定，有的时候还是要突破一下的。
崔子龙抱着电脑走向林主任的办公桌，将一堆类似数据线的东西眼花缭乱地在两台电脑之间接来接去。随后，她坐在办公椅上，向前微倾着身子，双眼盯着电脑屏幕，手指时不时在键盘上敲击着，神情严肃专注，与之前嘻嘻哈哈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两人围在崔子龙身边，看着她在电脑上流利地敲出一行行复杂的代码。
“你现在在做哪一步?”
祝珏忍不住问道。
“破解开机密码。”
崔子龙严肃答道。
“那个”，黄毛语气凉凉，“我知道林主任的桌面密码。”
敲击键盘的声音戛然而止。崔子龙抬起头，翻了个白眼。
“你不早说。”
说罢，她起身让出位置，黄毛走上前，“哒哒哒”熟练地敲了串字符，系统一下子便打开，显示出桌面的图案。
“看来没少帮林主任干活啊。”祝珏揶揄道。
黄毛听出祝珏语气中的嘲讽之意，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好好好，节省点工作量”，崔子龙搓搓手，“接下来是进入办公系统——喂，你知不知道办公系统的密码?”
黄毛摇摇头，“那是机密，林主任没有告诉过我。”
“唔”，崔子龙摸了摸下巴，“无妨，花点时间黑进去就是了。”
说罢，她又一脸专注地操作起眼前的电脑。
大约半个小时后。
“成功了！我进去了！”
祝珏扔掉手中的杂志，一骨碌从沙发上弹起，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电脑旁。黄毛闻言，也从另一旁的椅子上快步走过来。
她定睛一看，果然已经用林主任的账号进入了办公系统。
山南阳电子厂上下办公用的都是这套系统，祝珏升职为车间主任后每天都在上面处理工作，再熟悉不过。她从崔子龙手里接过鼠标，迅速找到林主任和何经理的对话框，然后点开历史聊天记录。
加载页面的圆圈缓缓滚动着，祝珏握着鼠标的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许发抖。
然而，她在看见加载完成页面的一瞬间，诧异地瞪大了眼。
“聊天记录栏”下，是一大片刺眼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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