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中心医院急诊室内。
“事情就是这样……”刘媛平静地叙述道，继而叹了一口气，“可惜扑过去的时候手机在地上摔坏了，一时没办法拿出视频来证明，不过我已经送去紧急维修，也许可以……”
“我有。”
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黄毛突然开口，众人齐刷刷看向他。
“我有证据。”
他缓慢地从上衣口袋里摘下一个类似摄像头的东西，从里面拆出一枚小小的内存条。
“我当时在树上，就是为了拍摄林树作案的全部过程，然后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再从树上跳下来制住他。“
说着，他面露尴尬，“但是，我没想到，刘主任她们也会在那个时候扑过来，所以就…….”
“我们都答应你会来抓林树了，你有什么不放心的，还要亲自来跑一趟？”祝珏有些好笑道。
“我怎么确信你们不会像林树一样骗我？”，黄毛说着，又转头看向林树，嘲讽道，“说起来，我们还得感谢你。如果不是你给我这么惨痛的教训，我也不会因为不信任，又来多拍一份视频证据了。”
林树冷冷看着他，嘴唇却有些发白。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他的罪行已是板上钉钉。武凌云沉吟了一会，正要开口，何经理突然不自然地清了两声嗓子。
“林树，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说罢，又急忙给林树使了个眼色。
林树是他一手扶植上来的心腹，如今局势对他极其不利，何经理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不理。他试图给林树一个台阶，让林树说说这些年给厂里作出的贡献，他也好藉此替他求求情。
这是当下他为挽回林树所能做的最大的努力。
林树接收到了何经理不要太刻意的“暗示”，但却出人意料地摇了摇头。
“没有。”
林树目光疲惫，像是放弃了所有的抵抗，如斗败的鸟一般自暴自弃地垂着肩膀。
何经理铁青着的脸愈发难看了几分。
“既然如此”，武凌云倒是对林树破罐破摔的“坦诚”态度颇为满意，挥挥手道，“那便报警吧，交由警署处理。”
“此外，这件事我会亲自向厂里汇报”，她又道，“管理层会按照厂里的规章，再结合你们平日的表现，给你们相应的处理。”
林树置若罔闻，坐着一动不动，黄毛和小杨闻言则将头低了下去。
祝珏打着哈欠，同刘媛并肩走出医院时，已是凌晨。
深秋的夜空依旧漆黑一片，如同浓稠得化不开的墨汁，寥落的星子稀稀落落地洒在天幕上，发出幽幽如萤火的微光。
祝珏用能自由活动的那只手摸出手机，准备叫车回厂子。刘媛仍搀着她，姿态小心翼翼，似乎生怕她再摔着。
“刘主任，我就受了点皮外伤，没啥大事，你不用这么紧张。”祝珏看着身侧仍处于紧绷状态的刘媛，忍不住出言安抚。
“我是真被郑磊突然砸下来那一下给吓到了”，刘媛舒了一口气，认真地看着祝珏道，“如果有任何不适，一定要及时告诉我，万一留下什么后遗症可不是开玩笑的。”
祝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还有”，刘媛又补充道，语气轻柔了几分，“下班时间，可以随意点，不用一直叫我主任。”
这话耳熟，她似乎也对谁说过来着。
“哦？那该叫你什么？”祝珏笑道，“刘姐？老刘？媛姐？媛媛？”
刘媛听到略显亲昵的“媛媛”二字，明显怔愣了一下，随后有些不自在道，“还是叫我媛姐吧，我比你大好几岁，喊姐最合适。”
祝珏点点头，“媛姐。”
刘媛看祝珏像小孩子似的认真喊她，模样有几分可爱，唇角忍不住勾了勾，伸手正要摸她的头，却见一个高挑人影正风风火火走向她们。
“幸好你们还没走远”，武凌云走上前，笑道，“这次的事情，辛苦你们了。”
祝珏和刘媛连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应该的。”
“作为答谢，我想请你们一起吃顿饭。”不知是夜色，还是，武凌云的脸上少了几分平日的严肃，眉目柔和了一些，“是我个人的私下邀请，不用太拘束，自在吃饭说话就行。”
说罢，她又凑近了一点，微微俯下身，眯眼道，“不知道，你们俩愿不愿意赏光啊？”
大老板亲自邀约，她们自然没有推脱的理由。
周二傍晚，刘媛和祝珏下了班，便一同打车前往位于市中心的华夏大饭店。
出租车上，祝珏盯着手机屏幕，戳戳点点了许久，随后将手机倒扣在膝上，无意识地幽幽地吐出一口长气。
“怎么了？”一旁正双手抱胸看着车窗夜景的刘媛转过头来，有些好奇道，“怎么一副发愁的样子，有什么烦心事吗？”
祝珏打了个哈哈，“没啥，一点小事。”
是陈语给她发了消息过来。
昨天，她和陈语散步的时候，把明天和武凌云一起吃饭的事告诉了她。
陈语一听，立马激动起来。
“好机会啊！”她道，“你不是正好打算从武老板那里入手来拿垄断协议吗？她既然主动提出请你吃饭，说明有向你示好的意思，你何不干脆顺势抱上她这条大腿？”
“我倒是有这个心思”，祝珏老实道，“但是，上次你和我在何经理家里也见识过了，她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我要是有意攀附，估计她一眼就瞧出来了。”
“你是害怕自己应付不了她，不仅没能搞好关系，反而被她察觉到你的真实意图？”
祝珏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倒也是”，陈语单手摩挲着下巴，“武老板见多识广，恐怕没那么好糊弄。”
忽然，她又郑重地拍了拍祝珏的肩膀，把祝珏吓得一跳。
“所以，祝珏同志，你的任务很艰巨。”
“哈？”
“拿下武凌云”，陈语看着她，又强调了一遍，“这个任务很艰巨。”
“但是，有一位伟人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系统留给我们完成任务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明晚你必须拿下武凌云。”
祝珏苦笑，“那要是我搞砸了，没拿下呢？”
陈语认真地看着她，神情不似作伪。
“那就好好锻炼一下，做好当飞贼去何经理家偷协议的准备吧。”
为了不当飞贼，祝珏只能含泪接下这个艰巨的任务。
就在刚才，陈语又给她发消息过来，又仔细叮嘱了她一番。
陈语称自己用上了在襄阳城内全部的人脉，打听了一圈武凌云此人。最后得到的全部信息是：
她是武氏的大小姐，而武氏则是山南阳的大股东。事实上，武氏不单单投资了电子厂，对于襄阳的其他行业也有所涉猎。早在五年前，武氏就宣布了下任继承人，故她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甚至众人都不知道武氏还有她这号人存在。也就是最近这段时间，武氏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踢掉了原定的继承人，宣布由她接管武氏在襄阳的大部分产业，各界才注意到她。
祝珏坐在出租车里，看着手机上的一大串文字，缓缓打出一个问句。
“天，你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搜刮来这些信息？”
片刻后，陈语回复她：
“嘿嘿，一个网友告诉我的。她是干新闻的，对这些大家族的动向很敏感。而且我看了看，这些信息都有各家大小报社的报道和武氏主动公开的信息印证，估计错不了。”
祝珏也查了查。确实如陈语所说，武氏最近变更了工商信息，武凌云的名字赫然在列。网上只有寥寥几篇关于她的报道，时间都在近几个月。而在之前，关于武氏的报道都只提到那位继承人的名字，丝毫未见武凌云的身影。
祝珏翻看着那些报道，努力想从字里行间挑出一些能用得上的信息，比如武凌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她也好投其所好。但可惜的是，这位武大老板极其注重个人**，每每被问及私人生活问题，总是用话术巧妙地转移话题，害得祝珏只能抓耳挠腮地干着急。
陈语似乎也意识到这些信息对于她今晚拿下武凌云的帮助有限，讪讪地回复她道：
“我目前也只能拿到这些信息。等我再问问我那位搞新闻的网友，看能不能再挖出一些。剩下的看你了！加油！一定要好好表现，让武老板看到你投奔她的诚心！”
祝珏在聊天框里打了删，删了打，最终艰难地挤出三个字：
“我努力。”
手机那端，陈语看到这没志气的三个字，不由“啧”了一声。
她又点开另一条聊天框，略思考了会，啪啪打了一串信息发送给对方。
“谢谢你呀，空空。明天有时间吗，关于武凌云的事情，我想约你私下再详细聊一聊，不知道你方便吗？”
几分钟后，备注为“日月当空”的聊天对象回复道：
“可以呀。不如明天你来我们报社，我们面对面谈吧。”
紧接着，“日月当空”便发来一个定位。陈语点开一看，那红红的定位标志上，清楚地写着一个地址：
“xx街道xx巷3号楼二层，汉江周末都市报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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