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恐怕要叫你失望了。”
祝珏捏着那张名片，缓缓勾起唇角。
“这位崔子龙小朋友，十有**不是真心要来应聘志愿者的。”
周六愣住了，“为什么？你认识她？”
祝珏没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顾左右而言他道，“我记得慕照说过，咱们还需要一个计算机技术人员，帮我们进行后续的民调统计吧？”
“没错”，周六接口道，“我们打算先找一个计算机专业的研究生来负责这块工作。市面上也有提供这方面专业服务的第三方机构，但是收费实在太高，只能等主编筹措到竞选资金后，再聘请专业人士为我们服务了。”
“这样啊”，祝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旋即将那张纸片递回给周六。
“就在刚才，我想到了一个性价比更高的选择，或许可以帮咱们省下一大笔聘请机构的钱。”
周六眼睛一亮。
“给这个小姑娘打电话，让她明天过来面试吧”，祝珏笑道，“我要亲自和她好好聊一聊。”
* * * * * * *
次日上午。
宾馆顶层，电梯金属门缓缓打开。一个约十七八岁的女生，戴着顶黑色的鸭舌帽，背着一个硕大的双肩包，从电梯里走出。
她在一处会议室门前站定，敲了敲门，听见里面喊了一声“请进”后，便推门走入。
“崔同学，你来了”，周六从办公桌旁起身，冲她点点头，接着拿出一份文件，“出于保护竞选人的需要，我们需要你签一下这份保密协议，承诺不会将今天的面试内容泄露出去。”
这是竞选组织的惯常流程，崔子龙接过笔，快速浏览了一遍文件后，就在上面签字了。
放在平时，她在文件上签字绝没有这么爽快。对于一切书面文件，她总是格外谨慎，一定会仔细阅读上面的每一个字，确保自己的签字不会引来任何的麻烦。这是她在崔家形成的条件反射——尽管她本人靠着黑客技术谋生，时常在灰色地带游走，但是绝不做逾越当局红线、让自己置身于巨大风险中的事情。
而今天，崔子龙对待书面文件的态度有些散漫。因为她清楚，自己今日这番前来，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并不是要来当竞选志愿者的，而是要借此机会，向竞选机构推销自己研发的机器。
至于她为什么要推销机器，理由就和周六为什么要招她过来面试一样——
缺钱。
当初向学校申请的两年休学期眼看就要到了，家长开始催促她返校回去上课。崔子龙在这无人约束的两年里，靠电脑技术挣了不少钱，也为自己那些烧钱的爱好花出去不少，总体而言收支平衡，电脑技术在这两年实践下更精进了不少，便觉得自己确实有自立的本领，对大学课堂的厌恶情绪便愈发浓厚。和妈妈、小叔等崔氏的长辈大吵一架后，家长一怒之下，勒令她从市区的房子里搬出去。那套房子是妈妈名下的资产，只是在她休学期间供她居住，并不属于她。
崔子龙也是个倔骨头，说搬便搬，连夜打包好行李跑回学校——当然不是上课去的，她只是回去住宿舍。家长以为她会回来接着上学，早早就交了学费，正好她被赶出来没去处，床铺空着也是空着，不住白不住。
但是，很快家长便发现她偷偷住在学校。没过两天，导员来到寝室找到她，十分遗憾地告诉她，她没来学校报道，便还算是在休学期，不能住在学校，请她在一周之内搬离宿舍。
显而易见，崔家铁了心要逼她回去上学，而崔子龙也是铁了心不想上学。
她打听了学校附近的廉租房。价格还可以，但是要先付三个月的押金。可她手头上一时还拿不出这么多钱。
无奈之下，她把目光放在了自己研制的那个可以群发消息的机器上。
这个铁皮盒子机器，本来是为了自己日后拓展生意打广告用的。祝珏两个月前问她借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使用过了。
崔子龙琢磨着，自己一时半会也用不上，不如现在卖掉换点现金，解决当下的燃眉之急。
打定主意后，她开始在大学城附近转悠。正巧这时一个穿着一身黑的大高个正在分发招募志愿者的传单。她接过一看，发现是一个竞选组织在招募学生志愿者，顿时精神一震。
她正愁怎么把自己的机器推销出去呢，目标客户就送上门来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在心中盘算了一下，机器能不能被收购，打工人是没有决定权的，得尽可能接触到能拍板决定的上级才行。于是她收下传单，对黑衣人表明了愿意加入她们的竞选团队做志愿者的强烈意向。黑衣人喜出望外，与她交换了联系方式，并表示之后一定会联系她来面试。
果然，当天中午，她就接到了那个备注为“周六”的号码打来的电话。在电话中，周六告诉她，明天上午竞选者会亲自来面试她。
崔子龙喜出望外。这意味着她能亲自接触竞选组织的核心人物。她对自己的推销又多了几分信心。
当然她不是没有想过，自己这样反向推销的行为，也许会给竞选组织造成反感，甚至被当场毫不客气地轰出来也是有极有可能的。但是对金钱的迫切需要还是驱使着她来到这里。哪怕只有一丝将自己的机器推销出去的可能性，崔子龙也要来试一试。她不怕丢人，她只怕自己错失机会。
签过保密协议后，周六领着崔子龙穿过办公室，朝里间的一扇门走去。崔子龙在走动的过程中，一直偷偷打量着四周的陈设。
虽然房间内收拾得很干净，但是半新不旧的办公桌椅，还有桌上摆放的种类简单的文具，都隐隐表明这个竞选组织的经济状况似乎不容乐观。
崔子龙的心悬了起来。显而易见，今天见她的不会是什么人傻钱多的大金主。要推销机器出去，得下一番功夫了。
周六在一处会议室门前停住，敲了敲门。
“请进。”
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响起，崔子龙怔愣了一下，旋即看到身侧的周六脸上带着几分神秘莫测的笑意，然后缓缓推开了门。
对面，背对着她的办公椅闻声而动，一身正装的女子端坐其上，颇有亲和力地笑眯眯道。
“好久不见，子龙。”
崔子龙呆愣在原地，“祝珏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她扫视了一圈房间，确定没有其他人后，立时反应过来什么，不可置信地结巴道：
“难难道说，你就是那个竞竞选者？”
祝珏点头，伸手指了指对面的空座椅，“请坐吧。”
崔子龙依言坐下，脱下双肩包搁在膝盖上，有些羞赧地挠挠脖子道，“上周我看新闻说你无罪释放了，本想给你打个电话道喜的，但是最近事情太多就忘记了。”
“不用在意”，祝珏笑道，“你看，咱们这不机缘巧合又碰到了一起，缘分真是奇妙。”
崔子龙笑了笑，心中却在暗道不妙。
没想到对面居然是熟人，这下倒不好直接表明来意了。心念电转间，她决定先和祝珏套套近乎，见机再提出推销机器的事情。
“祝珏姐姐，你们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几十个女工联合起来反抗庞大的电子厂，真是太有勇气了！”崔子龙赞道，“特别是你，还被当局平白无故地监禁了好几个月，幸好最后洗清了嫌疑。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忽然想要参加竞选呀？你竞选的是什么职位啊？”
崔子龙思维跳跃，连珠炮似地抛出好几个问题，祝珏拣了最简单的一个问题回答，“我竞选的职位，是襄州州长。”
对面少女的眼睛一下瞪大了，“州......州长？”
祝珏微笑道，“没错。”
“这，这是我能知道的吗？”崔子龙小心翼翼道。
“你进门前已经和我们签了保密协议。所以我想，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崔子龙忍不住锤了一下自己的头，“对噢，我怎么忘了这回事。”旋即，她似是按捺不住好奇心般，眼睛发亮地看着祝珏道，“那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想要竞选州长吗？”
她本就是一个求知欲极其旺盛的人，更何况祝珏参选州长这件事实在是太过令人震惊，让她忍不住想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因为我想要让襄州变得更好”，祝珏迎着崔子龙的目光，神情专注道，“我觉得襄州当前存在着很多问题，比如经济脱实向虚的倾向明显，还有产业布局也不够合理，需要重新进行调整......”
祝珏一连串说了好几个问题才打住。崔子龙用一种仿佛在看陌生人的复杂神情看着她，讷讷道，“祝珏姐姐，你这样说话，好像那种经常在电视里出现的新闻发言人哦。恕我直言，感觉这不像是会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
“哦？那如果我这样说呢？”
祝珏收敛笑意，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着上面的茶叶，不急不徐道。
“我说，我竞选州长，是为了报复那些曾经迫害过我的人。我要用州长的权柄，让曾经剥削、镇压我们的武氏集团破产，让那些利用规则来拘禁我的督察官统统下台。这个竞选理由，能不能说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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