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汉州抓人抓的热火朝天,长安城外一百余里处的马嵬驿同样人声鼎沸。
“太子殿下,我大唐历代皇帝居于长安、葬于长安,您和陛下真的要弃关中而走吗?当真像传言那样逃到蜀中吗?”
“你们这一走,我们中原百姓岂不是真的没有活路了啊!”
“太子殿下,陛下既不肯留,那求您留下来,我等愿随殿下杀敌平叛!收复长安!”
“太子殿下……”
眼见百姓苦苦挽留,太子心中意动,但思及君父素来的威严,李亨并不敢如此这般便违背其入蜀之意,只得含泪说道:“去留尚需陛下决定。”看了眼身边的李辅国[1]等人,便作势跋马欲向西边天子所在方向而去。
只不过尚未来得及动作,便见三人齐齐上前拉住李亨的马,然后长揖到地。见他三人如此动作,李亨暗喜,心道三人果然不负自己的信任倚重,只面上不动声色,语带疑惑的询问三人此举何意。
见他四人如此装模作样,卢黎嘴角几不可见的动了动,心道:这李氏一脉家传绝技当真炉火纯青,代代不绝。
三人中李亨长子广平王李俶[2]率先开口道:“今日殿下若随陛下入蜀,叛军必定会烧毁蜀地与关中的栈道,如此一来,无异于将中原拱手让于安史叛军。人心一旦离散,便很难重新聚拢,到时悔之晚矣!”
李亨叹了口气,问道:“那如今孤又当如何呢?”
李亨之子建宁王李倓回答道:“为今之计,只有集结西北边军,再召回人在河北的郭子仪和李光弼,并力东讨叛军,克复两京,削平四海,使我李唐社稷宗庙转危为安。”
“建宁王所言甚是,到那时,殿下再清扫宫禁,迎回陛下,这才是孝之大者。又何必执着于区区父子温情。”李辅国附和道。
听完三人之言,李亨并为立时做出答复,而是一脸的纠结犹豫。
李辅国三人见李亨表情,想起昨日众人议定之策,互相对视一眼,便齐齐跪下恳求太子同意他三人的提议。旁边百姓见此情景,也一同跪下大声呼求,一时之间人声震耳。
李亨忙翻身下马,作势要扶起身边的百姓,余光却瞟见了不远处依旧站着的卢黎,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众位快快请起,适才我儿所说确实有理,孤已决意不随陛下入蜀。”李亨朗声宣布这一早已做出的决定,然后朝着李俶吩咐道:“你去将此地之事以及我们一行人放弃入蜀的决定禀告给你阿翁,至于……”
说到这里,李亨语气迟疑,显有未尽之意。
李辅国顺着李亨的视线瞧去,原是卢黎。思及这位卢大人,李辅国不由暗道惋惜,才华横溢、文武双全,出身又这般不俗,当年调任东宫舍人之时,太子还颇为欣喜,结果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太子依旧满心拉拢,可这卢大人偏偏和殿下一直不冷不热,颇为疏离。适才众人一起恳求殿下放弃入蜀,自己依稀记得卢黎也并未随同。
细看卢黎此时神色,却隐约能瞧出一丝意动。李辅国忙趁热打铁,冲着卢黎说道:“卢大人文韬武略,此番讨逆还需仰仗卢大人,卢公勇武、多年坐镇一方,常言道虎父无犬子,如今正是卢大人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卢卿,可愿随孤一同平乱?”李亨神情热络的望着卢黎道。
卢黎思及自出长安来一路所见民间凋敝之像,以及不久前在长安城外见到的由于兵乱逃难而来的难民,想着这些年来自己冷眼旁观太子行事,还算有些明君的影子,此番竟敢先发动兵变,今日又利用民意拒绝入蜀,可见几分胆色。
卢黎心中忽然涌起一股热意,朗声笑了几声,语气轻快的说道:“殿下既有此等雄心,臣自当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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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太子要北上?”久等太子不至的天子未及听完李俶转述的话,惊得站了起来。思及如今形式和昨日之事,自知无可奈何,心中颇为感慨,只得将随行中的两千人马留给太子,然后朝着陈玄礼问道:“玄礼,你可也想随太子同去?”
陈玄礼闻言猛地抬头望向天子,神思急转,想及昨日之事和天子对往日对自己的提拔栽培,然后忽的跪下说道:“臣自当护卫陛下!”
见陈玄礼如此回答,天子点了点头,朝着分给太子的人马叮嘱道:“太子仁孝,足以担当社稷,你们要悉心辅佐。”
安排完这些,天子想起适才李俶似乎并未说完,只得问他可还有其他事情要讲。
听得卢黎也要一同北上,天子未作迟疑便说道:“不行。卢黎必须随朕一同入蜀。”
李俶见天子对卢黎的去向如此不容置疑,心中颇为纳罕,想起父亲往日对卢黎大人和东宫不冷不热的遗憾,纵使素来畏惧祖父,李俶还是开口试图改变天子主意道:“这是为何?卢大人文武双全,此番必定能在平乱中大展身手,陛下何不同意卢大人所请。”
天子盯着面前的孙儿,眼中闪过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晦暗不明,说道:“卢黎自十岁离家,近二十载未曾再见双亲了。”尽管见李俶未被这说辞所说服,天子也并不打算继续解释,只叫高力士随同李俶一同回去,将卢黎带回来。
李俶一时间未想通天子执意要卢黎随同入蜀的缘由,听得这一旨意的李亨和卢黎却是心知肚明。此番太子自立门户,杨国忠既死,蜀中的卢凌风便对天子更为重要,故而天子唯恐卢黎若随太子而去,日后卢凌风不能全心支持自己。
卢黎摇了摇头,苦笑说了句“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朝着太子郑重的拱手施了一礼,便利落的翻身上马,与高力士一同绝尘而去。
注:
[1]李辅国:肃宗朝权宦,李亨心腹。
[2]李俶:即唐代宗李豫,唐肃宗李亨长子。
小剧场:
李亨:为什么!为什么!当年卢凌风对我爹是那么忠心,简直可称得上虽九死其尤未悔,怎么到了我这里,这么多年的殷勤是都喂了狗吗?就算是块石头也该焐热了!
卢黎:啧,有没有可能像我爹当年那么死心眼的人本来就百年难遇
卢凌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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