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思卢郎,祭无名

天宝十五年六月十八日晨,蜀中驿道。

“咱们就这样把龙义那小家伙那丢在蜀州驻军里,小家伙不会怪咱们不讲义气吧?“一三十岁出头的中年男子问前面马上的人道。

“怪?哈哈,放心吧,不会的。”一马当先的人尚未说话,男子旁边与他并驾齐驱的年轻男子就代为回答道,“小家伙老早就嚷嚷着要建功立业,说自己自从四五岁被龙叔在潭州救下,十年来一直都在勤练武艺,一心想有朝一日能荡平天下山匪以报父母之仇。何况这几年又跟在老师身边受教,小家伙也算学有所成。你想老师既然敢把他一个人留下,必是对自己这个小徒弟颇有信心。”

话音未落,年轻男子便瞧前面白马上的人似乎脊背更挺拔了一些,不由暗笑不想老师这般年岁仍是少年心态,于是故意问道:“老师,学生说得对否?”

回答他的是一串爽朗的笑声,竟惊起了路旁树上的鸟雀。

年轻男子望着前方两鬓斑白的老者,虽已年过六旬但依旧动作利落,不由畅想在自己这个年纪时他纵马驰骋威风凛凛的样子,听闻老师做过金吾卫的中郎将,可恨自己无缘得见当年那个一杆长枪往来不败的少年将军。

他喃喃道:“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1]

——

天宝十五年六月十八日晨,关中驿道。

“……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望着马车前骑马随行的卢黎,今日并未着素日常穿的玄色服饰,而是穿着自己准备的银色暗纹长衫,腰间配着昨日赐他的横刀[2],与其父当年更为相像,天子不由出神,眼前浮现的场景与千里外之人所想渐渐重合。

——

中年男子见身旁之人这般疾驰下竟心不在焉,担心出事忙开口冲他喊道:“祝昭!你想什么呢?这般专注。”

祝昭这才回神说道:“二哥,我在想老师年轻时的样子。”

“哈哈那可惜,我亦未曾见过。”裴岳望了一眼父亲接着道:“不过母亲那里有颇多父亲年轻时的画像,你倒是可以借来一观。”

“师娘画技精湛,惟妙惟肖,可静态之物终不如亲眼得见。”祝昭带着一丝失落的叹了口气。

“人人都道卢黎那小子与父亲年轻时的样子颇有几分相似,若有机会见到他,你也可以一除相思之苦。”裴岳打趣道。

听身后二人越说越不像话,卢凌风不得不开口道:“两个臭小子,愈发没正形了。”

裴岳和祝昭心知卢凌风因着蜀州情形尚可心情不错,故而并未被吓住。

提起孤身在长安的卢黎,裴岳作为兄长也不由担心道:“也不知四郎如今可好?潼关既失,长安以东再无天险可守,乱军兵进长安已是板上钉钉。”

“我虽未见过四郎,可素日所听四郎行事颇有章法,想来应是无虞。”祝昭开解道,“且老师六日前已将回信送出,如今四郎怕不是已去投军了。”

“罢了,那小子向来机敏,一肚子鬼点子,也不是当年的小娃娃了。”裴岳看了看日头,扬声道:“父亲,咱们还是快些赶路吧,要是比姐夫从汉州出发还晚到,又要受鸡师公的白眼啦!”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提起鸡师公,一行人不由莞尔,快马加鞭,疾驰而归。

——

紧赶慢赶,卢凌风几人与苏尘正好在城门口相遇。因着今日并非休沐日,两人又已离开益州多日,虽有司马代为主理事务,但仍是积攒了不少公务需要亲自处理,故而两人匆匆打了个招呼便赶去了各自的府衙。

捡着重要紧急的事情先行处理,余下的留给明日,饶是如此两人将事情全部交代下去已是午膳时分。简单用过饭,叫上裴岳、裴喜君等人便往城外赶。

卢凌风等人到的时候,褚樱桃已祭过了苏无名,见他们过来本席地而坐对着苏无名墓碑说话的褚樱桃忙站起来迎接。

卢凌风见墓边颇多祭品,心下了然,必是昔年苏无名教导过的弟子或是受过苏无名恩惠的百姓自发前来祭他,不无羡慕的感慨道:“苏无名啊,十年了,他们并没有忘记你,你当年在蜀地的辛劳也算值得。”

众人一起祭过苏无名,褚樱桃见卢凌风显然有话想独自对苏无名倾诉,便说道:“你们哥俩许久不曾说过话了吧,想来无名也想你了,你便再陪陪他吧。”

“还是你们一家多叙叙吧。”卢凌风虽然心动,但顾忌人伦还是婉言谢绝道。

“不必了,我已经来了半日了,再说下去苏无名这家伙该嫌我唠叨啦。”褚樱桃摆了摆手,然后带着苏尘等人一同离开了。

卢凌风刚为苏无名斟好自己带来的佳酿,正要一吐心中块垒。可偏偏今日天公不作美,突然下起了大雨,只得作罢,起身回城。

回到府中,叫人寻出那副《老少相协》,便将自己关在了书房。直到晚膳裴喜君亲自去叫,才将他唤了出来。

因雨一直未停,今日的益州城较往日更早便安静了下来,城中人早早便歇了下来。

一向平安无事,守城的卫兵不免松懈,听着雨声淅沥,更是昏昏欲睡。

哪知戌末亥初时分,更夫声音传来之际,城门外忽然有一行三四人飞马而至,冲着守卫喊道:“速开城门,我等奉陛下之命前来,有急诏给卢大都督!”

小剧场:

卢黎:背后怎么好像有人在盯着我,还有这身衣服怎么这么眼熟?

李三:嘿嘿……

高力士:废话,照着你父亲昔年喜欢的款式做的,能不眼熟嘛

卢黎:……莞莞类卿是吗

注:

[1]《白马篇》曹植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

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

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

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

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

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

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

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

长驱蹈匈奴,左顾陵鲜卑。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

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

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2]卢黎是被天子派人大半夜掳来的,所以身无长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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