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太空旷了,又是深秋,她冷得打哆嗦,牙齿咔哒咔哒磕碰着。
泪眼朦胧中,看到青泠回了一句:【一把年纪了,那玩意儿还站得起来吗?】
“看完了?被发现了。”不晓得白臻什么时候醒的,捂着后脑勺,正站在她身后。
鹿萦惊吓过度,眼泪都收起来了,猝然转身,眼神如受惊的兔子,丢掉手机,顾不上什么地下室,一把推开男人,冲向门口。
尽管白臻五十多岁了,可他是男人,雄性的力量比女性强大太多,鹿萦用力一推,白臻只是晃了一下身子,左脚后退半步。
伸手就要去抓鹿萦,鹿萦已经跑出去了,慌不择路,撞得卧室门哐当巨响。
男人就跟在身后,咫尺之遥,鹿萦电梯不敢坐,顺着旋转楼梯往下跑,太慌了,还崴了脚。
等跑到一楼,大门就在眼前,鹿萦拔腿就往门口跑,脚还没沾地就被人一把从后面抱住。
“啊!!啊!!!放开我!!!”
楼梯哪有电梯快,白臻三分钟前就站在楼梯后守株待兔了。
白臻抱着她快步来到沙发前:“往哪跑?嗯?都到这了,还想往哪跑?”手上去扯她的衣服。
鹿萦尖叫、踢打,一骨碌从沙发上跌下来,茶几上的水杯,醒酒器,果盘,水果刀稀里哗啦,劈头盖脸。
别墅里女人的惨叫不绝于耳。
慌乱中,鹿萦抓住水果刀,看也不看挥了出去。
身上的男人没有动静了。
鹿萦颤颤巍巍睁眼:“啊!!!”她杀人了。
水果刀前端扎在白臻左胸口,鲜血过了十多秒才溢出来,猩红刺目的颜色,占据了鹿萦的视野,一滴血落在下巴上,温热、粘稠还带着铁锈味。
鹿萦惊恐万状,眼珠子要脱出眼眶,推开男人,爬起来狂奔,别墅的位置比较偏僻,打车不好打,她一路无头苍蝇似的跑啊跑…… 。
穿过枝繁叶茂的梧桐树,跨过娇艳欲滴的花坛,踩着平坦的柏油路,一直向前。
不停地跑……
不停地跑……
不停地跑……
快一点,再快一点……
耳边是风声,眼眶发热,胸腔里藏着破风箱,每一步都像灌了铅,不清楚跑了多久,长寿路地铁站出现在眼前。
汗水,眼泪,乱糟糟的头发,行人投来的目光,鹿萦抬袖子擦掉下巴上的血迹,粉色针织衫,她最爱的一件衣服,染上血了。
血都擦掉了,为什么路人还在看她?
右手攥拳,什么东西膈手心,鹿萦低头,水果刀!水果刀还握在手里,跑了一路,血迹都凝固了,暗红色,血腥味隐隐约约。
心如擂鼓,鹿萦一把将右手背到身后,举目四望,厕所在哪里?洗一洗,应该洗一洗,不干净,水果刀不干净。
要洗干净才行。
哗啦啦的水声。
水果刀反射着灯光,光可鉴人,娇艳的面颊一闪而过,鹿萦笑容凝固,猛地抬头,镜子里的女孩,瓜子脸,一双圆眼睛,樱桃小嘴,乖巧可爱。
乖巧?可爱?
不不不,她不能乖巧可爱,有坏人。
这张脸可真讨厌啊,真想毁了它,对!毁了它!
鹿萦感觉不到痛似的,狠狠来了一刀,从眼角到嘴角,右半张脸新鲜的血珠争先恐后,汇聚成河,滴答掉进洗手池里,进来上厕所的大妈被这一幕吓得大气不敢喘,厕所都不上了,转头就跑。
厕所角落点着熏香,袅袅白烟飘散在空气里,最后一点火星湮灭,香灰摔进托盘里,无声无息。
女孩双眼麻木空洞,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镜子里的影像,突然想起父母亲戚曾经说过的话。
‘萦萦又听话又懂事,不愁找不到好婆家。’
‘听啥话啊,我和她爸都说要她毕业在家附近找个工作,能养活自己就行,她非要考研考硕,最佳结婚年龄都耽误了。’
‘她还说她不想结婚,读书读傻了。’
如果把今天的事情告诉父母,他们会不会把所有错误归咎于她自作自受,会不会说肯定是你勾引人家不然领导为什么不去骚扰别人?
会不会说‘早就说了,让你早点结婚,早点结婚,你看吧,搞出这种事情哪个男人还敢要你。’
鹿萦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呼吸不畅,胸口的疼痛比脸上的刀伤疼十倍百倍。
还是回出租屋吧,那里是最后的净土。
“哎呀!小姑娘,你这脸上怎么搞的啊?赶快去医院啊,这么好看的脸蛋可别毁容了哟。”保洁阿姨拎着拖把进来,一转头,忍不住惊呼。
伤口还在流血,鹿萦回过神,狠狠擦了一把,粉色针织衫上血色醒目、独特,像她灿烂又孤单的人生。
低头沉默着走出卫生间。
挣扎反抗又狂奔,手机竟没丢,还躺在口袋里,她买了一张回去的车票,那把刀她也带上了,此刻正藏在袖子里,假如白臻死了这把刀就是犯罪证据,杀人凶器可不好乱丢。
‘嗡嗡——’口袋里的手机正在震动。
鹿萦单手翻出来,白臻打来的电话,白臻没死,太好了,她不是杀人凶手。
他打电话过来能有什么好事,鹿萦手忙脚乱按关机键,一条消息闯入眼帘。
【你不乖,真想把你关进地下室,戴上脚镣一定很美。】
死变态!
地下室…… 鹿萦好像知道地下室的用途了。
鹿萦心底生寒,头皮发麻,初冬时节,她宛如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她听说过有钱人玩的变态,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变成了主角,成了被玩弄的对象,那种被人窥伺、觊觎的阴湿感如影随形,附骨之蛆一般。
短短一行字,鹿萦读的艰难,字里行间充斥着对她的志在必得,白臻恐怕不会放弃。
‘嗡——嗡——嗡——’手机震动,鹿萦手一抖,眨眨眼恢复神智,原来是她妈妈打来的。
心里的委屈一瞬间翻江倒海,鼻子酸楚,鹿萦产生了强烈的倾诉欲,她想告诉这个生她养她的女人,你的女儿被人欺负了,她现在很难过很伤心。
电话接通,鹿妈妈的大嗓门通过电流传递过来:“萦萦,你在上班吗?”
鹿萦吸吸鼻子,强忍悲伤:“没有,妈,我…… ”
“那正好,你三叔的表姐的堂弟的同学跟你同岁,也没有结婚,你俩又在同一座城市,有空出来见见,我把你的照片给他看了,人家很满意,说你长得可爱,乖巧…… ”
鹿母根本不听女儿想说什么,噼里啪啦一顿输出,语气欢快喜气,隔着电话明显感觉得到鹿母的喜悦,人都没见呢,家里人似乎已经认定了这个女婿。
“妈…… ”
“我知道你不想结婚,可是萦萦,过了年你就二十六了啊,你二舅姥爷的闺女还比你小三四岁呢,娃都上幼儿园了…… ”
“……”
“听话萦萦,你也这么大了,让我们两个老人少操点心吧,你不结婚你弟怎么结?街坊邻居都笑话我们,在老家根本抬不起头!…… ”
结婚结婚结婚……
十次打电话,九次催着她相亲,还有一次问她要钱。
心痛难忍。
心脏坏掉了吧,不然为什么这么疼。
一字一句比杀了她还痛苦,不知何时,闪亮的水果刀握在了掌心,脚尖、地面集聚了一滩血迹,两颊火辣辣的刺痛。
‘啊!’一个小女孩低呼,拽住妈妈的衣角,躲在大人身后,胆怯又好奇的观察着她,“妈妈,妈妈,你看那个姐姐…… ”
‘……地铁即将进站…… ’地铁轰隆隆靠近站台,明亮的车灯照亮轨道。
女孩妈妈抬头,惊愕,翻找着手提包:“乖乖,你把这包纸巾送给姐姐好不好,她一定是…… ”
话音戛然而止,站在原地的女孩消失了。
“卧槽!!!”
“啊!是不是有人跳下去了。”
“是女的,有个女的卧轨了!”
“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自杀…… ”
“…… ”
议论纷纷。
地铁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好似尖锐的锥子从耳朵里捅进脑仁,尽管司机反应迅速,可拦不住一辆滑行中的钢铁巨兽,速度再慢也有千万吨重。
鹿萦跳进轨道,毫不犹豫,那一刻她只想得到解脱,得到安宁。
车轮碾压骨骼,挤破内脏,血肉叽叽响,惨不忍睹,其实鹿萦没有感受到太多痛苦,速度太快了,来不及反应。
那把刀躺在列车与站台的夹缝中,无人问津。
挺好的,鹿萦失去意识前想,下辈子做男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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