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冷霜露华重得仿佛被拔开剑鞘亮出的剑一样,浑身**,被迫散着寂静幽光。
萧瑟的风大动干戈,从窗外迫不及待涌进,一声声极大催残着里头床榻上病弱的苏晴栩。
她着素白衣裳,看起来如白梅般孤高洁净,谁曾想她是最爱艳色的嫡贵女呢?
上一次是六年前,她被谢琨源抓回去,待在一个开满海棠花的院子。
纵然海棠枝头沉甸甸的,也还是无力,挂不住一分一毫她的心事。
苏晴栩愈发止不住的咳,仿佛要把里面的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她的手指握成虚拳,捂在了毫无血色的唇瓣上。
苏晴栩艰难道:“来人,来人啊!把窗子关上。”
她一喊出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嗓子竟沙哑至极,再也不似那高悬瀑水在人心中流淌的清雅。
她本抱着必死的决心,可惜最后没成功。这一醒来,让她熟悉到窒息又麻木的求生欲不停地在自己心中作祟。
紫衣侍婢没听说过任何少主对苏晴栩的处置,一直不闻不问就像没有这个人一般。
于是侍婢就越发大胆起来:“你既敢招惹少主,就该料想会有今日。”
“此时应是最接近凛冬的时候吧。”苏晴栩不管自己挡了谁的路,风骨如枯蝶般竟毫无反应。
她干裂的嘴唇试着轻轻一扯,就是难言的疼。
她本就身子娇贵,受不得痛。
苏晴栩好想再看一看有气节的梅花和长青又长情如那人般的松树……可自己的身体已油尽灯枯了。
侍婢盯着她宛如白玉般娇媚生烟的面容,目光不屑:“你的所有向生念想,皆不可理喻。”
侍婢想:只要不是胡梦人,便是敌人,她都讨厌!
何况她还是少主亲自带回来的。
苏晴栩这才听到侍婢的奇怪口音,下意识撑着身体、细细观察四周,发现自己居然被绑到了类似胡梦的地方,就是一个地冰寒凄苦、人荒蛮无知部族所占据的地方。
当今天下五国鼎立,实力不分上下,分别是:东元国,西凌国,南辰国,北瑶国,中宁国。
部族胡梦是在东元国,苏晴栩母国的边境。
苏晴栩心头一凛:“这是胡梦?你是谁?”
侍婢说话夹枪带棍:“不然呢?你还想过那金尊玉贵的日子吗?我告诉你,休想。”
胡梦,真的在这里……果然人是跋扈不堪的。
侍婢被苏晴栩骤然狠辣的眼神盯得心里直发慌,下意识道出:“我是……云菱。”
苏晴栩勉强站起来,自己把窗子关了,然后与刁滑侍婢对视:“云菱,你以下犯上,不怕死么?”
她原有的一身傲骨,随着漂泊无依渐渐也能被一一消磨殆尽。
云菱仗着自己会点武功,又想起上头将她安排来这儿时的话,便更加不用理会这个女子的生死。
云菱眼里划过一抹阴毒:“很好,你敢顶撞我!我现在就让你尝尝几鞭子的滋味!”
很快,苏晴栩的身上鞭痕遍布,血花大朵大朵溅在素衣上,触目惊心。
她痛得身体频频震颤,原来这就是下黄泉前最后的报应吗?
这个婢女,和六年前的她,何其类似。
同样的冷血,一样的唯利是图。
但她出身高贵,这个侍婢不配跟她相提并论,即便她沦落如此下场,她和这个侍婢,还是云泥之别。
苏晴栩如实想着,将背脊挺得更直,死死受着不吭一声。
云菱扬鞭实实打人几下很是痛快,走过去嫌弃的看着病秧子苏晴栩,飘飘然道:“即便我这样把你虐待死了,都没人知道啊。”
苏晴栩反倒开始哈哈大笑起来,脸色比吃了黄连还苦涩难看。这句话,她曾对一个看似命如草芥的男子说过。
然而就是这个男人,困住她、报复了她好多年。
彼时她明媚潇洒,觉得谁都配不上她,如今却是凋零至此。
苏晴栩见云菱把鞭子甩在了自己身侧,觉得云菱是想喘口气休息一会儿,又像是以云菱的角度,是自己刚不喊疼,让她感觉没意思。
苏晴栩无望闭了闭眼,脑海里浮现起南辰世子俊逸身影,又想只求一死了。
她浓密的睫毛下掩去了淡淡泛起嫣红色的眼眶,终究还是任由泪水在脸上肆虐。
半晌,苏晴栩开始故意刺激道:“云菱,你这个疯子!”
“你有本事就让我死啊——”
“这就如你的愿。”云菱冷言冷语,同时把她打得半死。
“我好歹也是上等婢女,怎么就被分配到你这个弱不禁风的人身边做事?好晦气。”
苏晴栩见她百思不得其解,嘲讽道:“再强的婢女,还不只是婢女?”
苏晴栩话音刚落,云菱眼里瞬间闪过异样的光,拽着苏晴栩凌乱的发就逼得她仰头,还想再说点什么。
“云菱,住手。”
偏逢这时,一道清冷磁性的声音如及时雨来临般响起。
这是出现在苏晴栩生死一线紧要关头的男人,也是她耗尽一切宝贵东西都想逃离的人。
苏晴栩趴在地上,仿佛要把这个高高在上、悲悯万物的谢琨源给盯穿。
云菱尊敬行礼,惊喜不已:“少主!你怎么来了?”
谢琨源风姿高雅,容颜绝世,总之是个看上去这辈子没受过苦难的人。
云菱见主子不语,又跪下来,然后就这样一边跪着一边靠近主子,直到双手揪住了他的湛蓝衣袍,才小心翼翼道:“少主还记得我,我……”
她曾深入南辰国,顺利窃取到有关南辰世子的情报,世子身死就代表事成,但她就被主子随意丢弃了。
云菱知道自己身体脏,包括手也脏,可走了一段路她再回头看,也想知道他为何不立马废掉自己武功或杀掉自己?
因为那时,她任务完成逃走了,觉得自己不该再脏了主子的眼。
她不爱自由,只忠于主子谢琨源。
按他的手段,她怎会活到今天。
谢琨源直接打断云菱,目光稍一滑过伤痕累累的苏晴栩,淡漠道:“你做的不错,今晚到我这伺候。”
云菱喜不自胜,答:“是!”
这是云菱穷尽一生都想为自己搏得的,她的心思昭然若揭,谢琨源一眼便看得出来。
云菱早被安排在胡梦,渐渐都快要忘记原来的杀手身份。她没想到少主喜欢她这样对待这个神秘女人。
主子一向不会留没用的棋子。
云菱想自己在胡梦很大可能会待一辈子,但也不愿少主谢琨源再回来。
她曾得过一条消息,胡梦是那个主子最先成为奴隶、被人瞧不起的地方。
所以他再回来,无异于是要直视过往的痛苦。
云菱宁愿他看上任意一个胡梦女子,都不想让他再苦苦寻觅那个到死都不爱他的都城贵女。
“先出去。”谢琨源向云菱凉薄一笑,让人一眼看出他是在逢场作戏。
云菱连忙应了一声,脉脉含情的目光竟是片刻都不想从谢琨源的身上离开。
苏晴栩知道他们郎有情妾有意,冷眼瞧着,同时想要顽强地再次站起来,却不想谢琨源飞快拔出剑,横在了她光滑洁白脖间。
苏晴栩用手捶地很多下,无奈悲怆:“谢琨源,你究竟想做什么?”
苏晴栩下意识盯紧他的胸口,当时明明被剑刺得满目疮痍,最后却一点事都没有。
她倒也忘了,他身份已经摇身一变为一国之师了,有的是人追随他。
她不知自己已昏迷了一个多月。
“来看看你,死没死。”
谢琨源不咸不淡扔出这句,剑同时偏离一寸。他伸手想把她扯起来,却触到满手稠赤的血,表情变得很是嫌恶。
苏晴栩自顾自笑了,还是挺傲气的。
不料谢琨源转瞬间干脆弯身把她抱进了怀里。
不错,她还有力气挑衅他。
苏晴栩一下笑不出来了。
胡梦很少有如此宽敞的院子,若是出自少主的贵气,便是再珍贵的也能变为常见的。
苏晴栩恍惚间,又好像见到国师府院子里满树的海棠花。
四下太过静谧,只有苏晴栩和谢琨源二人,他们衣摆交错,但衣摆的主人却是对对方唯恐避之不及。
苏晴栩呼吸间都是他身上的冷香,饶是如此被圈在怀里,她也没有半分高兴,只觉浑身寒意更甚从前。
她的热泪比繁杂思绪更快轻跨过微红眼眶,纷纷流出,尽是破碎感:“求你,就当我求求你,给我个痛快吧。”
谢琨源随意踢开了碍事的剑,一如往常用冰凉指腹给她有条不紊擦泪:“何必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他说出话来像极了在诱哄她,却唯独给不了她温柔的错觉。
苏晴栩在这种境遇下,还能居安思危:“你要是再对我起一些不该有的心思,小心我出去就散开你不是真胡梦少主的消息。”
她之前早把他调查得不能再清楚了。
“纵使再不该有也早就有了。聪明的阿栩,你要是早跟我多好。”谢琨源将她放在榻上的里面,然后用温暖强壮的胸膛捂着她冷冰冰的双脚。
这景象叫他人看了去,还不得瞪大眼珠子?
好在苏晴栩的气质也是一种没落的贵气,也算甚佳。
苏晴栩觉得此刻他是在冒犯自己:“我最见不得你居高临下的样子。”
“那该怎么办,你得爱上我。纵使我教过你很多遍,你也完全不听。”谢琨源的玄衣袖口绣着神秘金色暗纹,看起来人模狗样的。
他一派气定神闲:“我,以及我手下的人,是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就死的。”
“你不会压榨到我残留的价值,临死也不会。”苏晴栩缓缓抬眼,淡漠非常:“还有,我为什么要爱你?单就云菱喜欢你,你就觉得自己是个香饽饽了。”
谢琨源握着她脚踝的力道不重,但她也刻意挣脱不掉。
他把治外伤的药带了几瓶过来,就放在她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顿时,苏晴栩是一脸掩不住的嘲讽。
谢琨源眼色深深情绪不辨:“我娶云菱,你怎么想?云菱曾是南辰世子妃,想明白再答。”
苏晴栩毫不畏惧:“我巴不得你速去作践她。”
以牙还牙,是她本性。
但现下,她看上去万念俱灰。
俺来咯宝宝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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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辞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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