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琨源从大皇子府出来,已是深夜。
他没有立即回大将军府,反而是去往郊外树林里。
树木葱葱郁郁,树枝上挂满了沉甸甸的皎白月色。而枝影斑驳,凉风习习,不免令人有种刀尖上舔血的悲冷。
谢琨源等到的是姜染榆,还有和她缠斗的一个人,燕绝尘。
燕绝尘怒不可遏:“谢琨源!你们是一伙的?”
谢琨源怎配做华凝派的弟子,连基本的守护门派都做不到。
姜染榆见燕绝尘暂时停手,好整以暇偏头问:“谢琨源你想好了,真决定背叛师门?”
谢琨源的俊美面容此刻如同鬼魅罗刹一般阴冷:“我和燕离尘一直以来不过是各取所需。而但凡一个人会审时度势一点,就不会将困扰他的事变得更糟。”
“我这样说不过是还想试探你一次。”姜染榆忽的了然:“难怪你一直心事重重的,表面再是云淡风轻,都能把苦头打碎了、吞进肚子里烂掉。”
“我倒奇怪,你为什么放着将来武林盟主的位子不坐,要去当苏晴栩的走狗?”燕绝尘跟姜染榆打不占上风,他见到姜染榆还有帮手,就想尽快点醒谢琨源。
谢琨源冷嗤道:“你也知道这个武林盟主前面要加上‘将来’么?那么现在和将来之间出的变数,又岂是你能够预料到的?”
姜染榆仰面微冷:“我告诉你燕绝尘,你今日的死期到了!这是目前我们可以掌控的。”
燕绝尘眼中阴沉恨意一闪而过:“早知你是檐下雨,也是曾经的禅心派新秀弟子!我就不该放你活这么久。”
姜染榆故作惋惜道:“还不是你没有本事,没查出来我?果真像只阴沟里的老鼠。”
谢琨源本来就没多少耐心,这般说就是大发善心,想让他死前能做明白鬼:“你是三皇子的舅舅,靠己金蝉脱壳、切断线人线索和打消众人疑虑等,终极目的都是暗里助力三皇子。可是,你也不会想到,哪天这样却为他人做了嫁衣?”
燕绝尘始料未及,呼吸重重一沉:“不会的!你居然一直都在观察我。”
“谁让你动静太大?欲盖弥彰而已。”谢琨源长身玉立,宛如倜傥谪仙:“掌门当初也知道你的假死,我跟他演了场戏。怎么样,我的演技还不错吧?”
燕绝尘气的吐血,这一打二明显毫无胜算。因为后生可畏,他的两个对手能力都是惊艳绝伦。
一场恶战下来,燕绝尘几欲丧命。
即便如此,他也只会执着于斩草除根没有做好、做绝。
燕离尘接住不敌而向后直退的师弟,威压四散:“你们这些小辈,未免太嫩了些!”
燕离尘和燕绝尘私交甚好,然而燕离尘拿玉侠功还要走个过场。
可惜,在场的两个后辈都不会被他的气场震住,因为他们足够优秀。
而燕绝尘已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了。恐怕他临死前的走马观花,应该会想起很多草菅人命的恶事。
谢琨源觉得这时候是要一网打尽了,而且机不可失:“是么?若论笑里藏刀,谁比得过你燕离尘啊。”
姜染榆装作轻轻娇笑几声:“什么风把武林盟主给吹来了?”
燕离尘被谢琨源的无礼激的身影狠狠一怔,脸色几变,不知此时挽留他已太晚:“琨源,过来,来师父这里。”
谢琨源嘴角轻扯,是明晃晃的轻蔑:“你曾做我的师父,教给我武功一小部分,又偷藏一手,你还以为自己就是个正人君子了?”
谢琨源看似轻松接过一掌:“玉侠功最忌讳这个了,而我在里面还改了一部分。”
燕离尘真佩服他居然还能装。
“看来纰漏是出现在绝尘身上了。”燕离尘挥剑见蓄满了力量:“既然你们与绝尘为敌,那就是和我燕离尘过不去!”
姜染榆跟谢琨源的配合还算投契:“这下连你也一起收拾了,正是明算账的好时机!”
他们的武功虽然是经过传统师门传授的,不过他们熟能生巧,能悟出属于他们自己的一套功法。
所以燕离尘会以为他们不按常理出牌,打得也有些吃力了。
“谢琨源,是,我的确从没把你当过我的真正弟子。”燕离尘阴恻恻笑着:“因为想好好折磨一个人,就要给他一个机会沦陷,再让他不得不清醒……我甚至能在你身上看到谢时同的影子,真是一样的令我厌恶。”
最后燕离尘施了障眼法,已是受伤后堪堪逃脱。
谢琨源眼色漫漫,轻嗤道:“看你还能逃到哪里。”
他对往昔师父的赶尽杀绝,也是因为他棋高一筹,燕离尘做武林盟主也并没有很大的声望。
翌日,苏晴栩过及笄礼,府上来了许多客人。
苏晴栩拂过额头的凤仙花钿,略微新奇道:“你说,连我义父也夸谢琨源是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材?那……我父亲又是怎么想的?”
苏禾给她簪着最后几个流苏金钗,娓娓道来:“自然是留他在你身边,让二小姐用此可用之人。我的这个‘可用’的意思指的是说他头脑灵活。不过基于谢琨源之前的表现,他也是个极善于抓住机会的人。因此,他人野心勃勃而实力够强,应该是上位者都想要握紧的棋子吧。”
苏晴栩略施粉黛,就已然能艳压群芳,更何况她还是今日及笄宴上的主角。她假装痴痴笑着:“难道你不觉得把他放我这,是大材小用?”
苏禾当然是她这边的人:“谢琨源出身卑微,连二小姐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更何况他还能替你做事,这已是他的福分。二小姐,你让他往东,他就绝不敢往西。”
苏晴栩笑罢摇摇头,轻抚着胸口:“这都是他装出来的。我永远都会对表面可用、实则不可信之人存有一份‘特别的’心思。”
若说谢琨源和苏晴栩的共同之处,还得是他们都讨厌日日活在阴险算计里。
王若雨让巧匠给苏晴栩打了一副极贵重的黄金首饰,但苏晴栩打算自己去取。
因为这样,刚好成了见某人的理由。
……姜染榆为了甩掉华凝派弟子,在天雾蒙蒙时,暂且躲在一个首饰店——珍宝居里。
陈延津秘密及时找到她:“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寻我。”
姜染榆脸色发白,受的伤极重,有些痛苦地喘息着:“此番受伤,是为了最后的惩奸除恶。这一步步,都不能缓。”
陈延津心疼的连忙把她往自己身上揽:“怎的这般不爱惜自己的命,一个人单打独斗不孤独么?”
姜染榆用手支着额头,另一只手推拒着他的怀抱。然后,她又摇了摇脑袋,显然已是头脑昏沉沉:“能让我信任的人,不多了。”
陈延津重新感受到她身上熟悉又温暖的花香气息,温柔安慰道:“没事,可以从现在起开始培养。”
姜染榆抬眼,故意停顿:“你,算一个吗?”
她难得想糊涂一次。
陈延津对于她问话的第一反应和感觉,总是如此坚定:“算。你要答应我,不要再像这样活得太累。”
姜染榆颔首罢,一下子昏过去了。
陈延津急忙把她抱起来,同时随意吩咐了一个身后的小厮:“你去,给苏二小姐说一声,她不用来了。”
陈延津本来就没心思在街上闲逛,他第一次和苏晴栩相约在外面,也是给了苏家一份体面,好盖过之前闹退婚的风浪。
……苏晴栩在陈延津走后没多久就赶过来,问:“肖掌柜,你说他是不是带了一个女子回府?”
肖掌柜如实相告:“啊这……是那个女子受伤了。”
“如此拂我面子,太过分了!”苏晴栩直接把肖掌柜递过来的珍稀上好一对玉镯给砸了个稀碎,惹得肖掌柜连连痛心哀呼。
坏了,苏家小姐又要发疯了!
苏晴栩眼底神色异样,大多是被激怒的色彩:“还是个混江湖的!”
肖掌柜尽力搜刮自己的脑子,补了句:“好像他们是之前就认识了。”
苏晴栩胸廓起伏不定,肖掌柜在一旁尽量平息她的怒火。
苏禾试问:“二小姐,会不会是……姜姑娘?”
苏晴栩当即否定,闷闷不乐出去了。
苏禾画了一张姜染榆的画像,问道:“是不是这个人?”
肖掌柜疯狂点头:“是的,是她!”
苏禾赶忙出去,跟苏晴栩的眼色对上了。
苏晴栩心中震颤,不知道该不该怨自己的竹马喜欢上了师父,她只恍然发现:能被抢走的东西,从来不属于她,也实是劣质得惊人。
苏晴栩咬唇怒道:“好啊陈延津,你明说一套暗做的又是另一套!”
“我的这把孤雪剑,此前不久饮足了血,现在又饿了。”谢琨源亮出了一小部分剑,平静道:“二小姐,要不要我去帮你杀了那个负心汉?”
苏晴栩心里已有主意:“不,我要亲自来。”
苏晴栩顿了顿,又道:“我哥曾劝我不要感情用事,不要把一颗心毫无保留交出去,因为哪个男人都不值得我这样。”
苏晴栩望了望听得认真的谢琨源:“我哥跟我经常见的一些男子一对上面,会脸色很不好。所以他上回对你刻薄,多半也是因为他发现了你的其他心思。”
谢琨源愿闻其详:“什么心思?”
苏晴栩一时有些说不上来:“各种的,很繁杂。”
“你们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比如,性子同样的敏感多疑。”谢琨源的飘逸墨发由系带束着,面若冠玉:“然而,你们并不是亲兄妹。”
苏晴栩心口一滞:“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湖翎澜阁,什么样的秘密信息都有。”谢琨源淡然道:“你真正的父亲画像,我就见过。他是一个和大将军出生入死的好朋友。你的相貌也挺像他的。”
他知道的多了,再加上这般沉静的心性,很难让人不防备。
苏晴栩揪起他的衣领,看似面色十足凶狠:“为什么查我?说。”
谢琨源默了默:“因为好奇。虽然这世上,我好奇的东西不多。”
“等你翅膀硬了,会反咬我一口吧。”苏晴栩不愿再理会他这种人,怒气冲冲:“你也别想我会因你的其他身份而对你态度好转。你这个讨厌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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