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真相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顾承琝答应了卫知颐,并允诺很快会给她派人。

“我还希望堂主能答应一件事”,他加了一道条件,“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卫知颐想到为永颐堂尽心多日的鹤伯,迟疑道:“……好”

鹤伯不单是郡主府的老人,还是永颐堂的二把手,帮衬着平日大小事宜,信服他的人不在少数。

像是看出她的顾虑,顾承琝提醒:“你最该信的人当是自己。”

“即便最后事情未成,你也不会因错付旁人而懊悔。”言毕,他后退半步。

“堂主?”

“堂主。”

卫知颐从堆成小山的账册中抬起头,鹤伯正端着冒热气的碗站在门边:“小姐每每在永颐堂,总要坐上三五个时辰,早上不吃东西要犯胃疼的。”

她想起顾承琝说的话,一时间晃了神。

鹤伯将碗摆在手边,她才说:“知道了,您才是劳心劳力的人。”

鹤伯不知她何出此言,便道:“小姐这话是怎么说,那都是分内之事,老奴好歹在郡主府待了这么多年。”

“别一口一个老奴,府里都拿您当自家人,娘说了,当年您可是我爹手底下最好的兵。”卫知颐纠正道。

然而鹤伯释然一笑:“陈年往事,不提了,不提了。”

卫知颐自记事起,郡主府就有这位管家了,因此她也不知鹤伯口中的陈年往事是什么。

少顷,鹤伯朝门外招手,一个着青布袄蓝棉裤的男子走了进来,随后对她鞠一躬。

鹤伯率先解释:“这是新来的纸鸢匠,我看他为人老实,就让他在堂里做了几天买卖,但规矩不能坏,当面验人过后才算堂户,断不能再出上回那种事。”

上回是指她被衙役带走那次,卫知颐就班主一事没有对鹤伯解释过多,所以他一直以为是永颐堂招了居心叵测的人。

不问话时,面前的人就垂着头,倒有些木讷,她翻开堂簿新页:“孙犁,苍梧县人。”

苍梧,最近招了不少从此地来的人。

“原先是种庄稼的?”

“是……是种田的。”孙犁有些结巴,“这几年收成总不好,田赋又重,日子实在过不动,听人讲做生意好,苍梧又兴风筝,就想扎些做点买卖。”

“还有老乡对我说,朔京有个永颐堂,来……来者不拒。”孙犁又加上一句。

卫知颐略一抿唇,抬眼打量他,半张手帕不知何时从袖口蹭了出来,庄稼人擦汗不用这样的帕子,莫非孙犁还是个有家室的?

“你成家了?”

“不成……不曾。”孙犁忙道,猛然瞥见露出的一截,抽出来,工工整整叠好后放到胸口。

还是双面绣禽,哪家的姑娘这么手巧。孙犁变的有些腼腆:“这是我妹妹给绣的,我就说不要吧。”

卫知颐宽慰他:“不妨事,问家眷是为了日后你若有不便之处,永颐堂好及时告知他们。”

算是大体了解清楚,她盖过红印,便让鹤伯领着人走。而后插上闩,在房中正襟危坐。

不多时,脚步声此起彼伏。

从大门走过于显眼,暗室直通隔间,她将位置告知顾承琝,以便他的人进出。

共五人,为首的面孔是随安,卫知颐讶异于顾承琝竟会将自己的近卫择出,开始思索此举的用意。

“侯爷既令你们来此,说明诸位都是一等一的能手。”她站起身,目光扫过每个人,“但永颐堂的规矩跟他的不一样,诸位言行举止照常,跟着指定的堂户做事就成。如遇可疑之人,以查探为先,切忌打草惊蛇。”

“侯爷都交代过,堂主放心。”随安回话,其余四人抱拳称是。

五双拳头齐齐伸出,卫知颐叹气:“他是交代过,但没交代好。”

几人不明所以。

“能不能稍微笑一下,不用出声,别板着张脸让把人吓跑就行。你们看哪个做生意的不多言多笑,要都跟你们似的怎么挣银子?”她对着拳头做了个放下的手势,“在永颐堂改掉这习惯,自然行事即可,这里做错了事不罚军棍,只扣工钱。”

五个人闻言,扯动嘴角:“得嘞,堂主有啥事尽管吩咐。”与先前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截然不同。

顾承琝果然带军有方,她想。

厨子,木工……四个人一一安排好,独留随安。

他跟着卫知颐再次进了暗室,满室的刀剑来时就见过了。

卫知颐拿起一把剑横在他胸前:“随安,你是侯爷的近卫,让你干回老本行不难吧。”

除了堂户,还有一拨人值得细究。

顾承琝同样料到这点,故而派遣武艺最好的下属,她当然不能辜负这番苦心。

随安接过剑,心下了然:“但凭堂主吩咐。”

借随安的口,卫知颐还得到消息,衙役已将凶手缉拿,正是那位弹月琴的戏子。

至于证据,县衙的人拿着帕子满城搜寻,最终还是在稀音楼静鹂手中对上了剩下的手帕,然而静鹂未辩一句,当场承认班主和秋娘皆为她所害。

秋娘便罢了,班主是她看着死的,静鹂如何害得?且不说南阈奇毒,就是那袖箭也非随意可获。

奈何堂中事务撂不开,卫知颐批完大半堂簿,赶在申时前跨进县衙大门,直接说明来意:“知县大人可否让我与静鹂姑娘见一面?”

知县想起前几日顾承琝来保人的情形,踌躇一阵,说道:“本是不合法规的,堂主若执意要见,本官许一刻钟给您,再多就不行了。”

卫知颐清楚他看的是顾承琝的面子,但此时管不了那么多,她只想弄明白静鹂顶罪的缘故。

“你们屈打成招?”一袭素衣浸出血痕,头发蓬乱,卫知颐质问看守的衙役。

“您可别这么说,她自己在稀音楼认的,与我们何干?”知县让打他就打了,十五个板子也不致死。

铁牢中的人却格外平静,仿佛铁栏外的争执与自己无关。

卫知颐蹲下来,与静鹂平视。

“都是我杀的。”苍白的唇微动,神色决绝,“这对狗男女通奸,毁我器乐,盗我唱词,几年来对我处处打压,我就是恨他们,杀了又如何!”

“怎么杀的?”

“状纸怎么写,我就怎么杀。”静鹂面色冷漠,“听闻前阵子堂主也进来过,眼下你的罪名可尽数脱了吧。”

“堂主这等有钱有势之辈,倒有闲心管恶人的死活。”看向她的眼睛透着讥讽。

随后双唇紧闭,一句话也不肯多说,没有半分前日的拘谨,啜泣仿佛只是为了掩盖自身的罪行。

一个小心腼腆的姑娘怎么会在一日之内性情大变,其中必有蹊跷。

“我脱不脱罪的与你何干?”卫知颐缓缓站起,换了居高临下的神气:“不过有句话你说对了,今天我这种人就是要耍一回财势在手的威风。”

静鹂陡然睁眼,听到卫知颐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县衙没给出更确凿的证据以前,你都不会死,给我好好待在这里等着真相大白。”

真相吗?

她侧伏在地,朝来人去时的方向深深的看了一眼。

外街华灯初上,卫知颐坐在稀音楼,眼睛却不自觉瞟到秋娘的房间。

玉烟陵似乎没受影响,每日大戏该开场还开场,赚得盆满钵满。

为少去麻烦,她换了一身暗色衣裳,褪下人皮面具才来听戏的,故而玉烟陵经她面前两回都没认出来。

台上唱的是群戏,有兴致盎然者,自然有意兴阑珊的人:“照花林呢?昨日不还唱着呐,秋娘今儿个怎么回事,本公子一手的赏头都没处丢。”邻座的男子一通埋怨。

卫知颐身躯一震,秋娘不是……这公子哥的意思是这些天她都有唱不成?

玉烟陵此刻在戏台正唱着,满堂喝彩,她是戏楼老板,此事岂有不知的道理。诈尸充其量就是唬人的话,背后替唱者才要紧。

戏至尾声,她这层的人所剩无几,卫知颐趁戏班子收拾的功夫,很快摸到阁间的位置。

房内摆设没变,只是多落了些灰,下人嫌出了命案的房间晦气,自然无法拾掇得跟人日日住着似的。

当日划开的搁板随意落在地上,平棊也未作修缮。最大的线索——秋娘,已经在县衙躺着了,她能找到的,甚微。

卫知颐思索之际,忽而听见说话声,随着步子靠近此处。

人面不在身上,她现在是郡主之女,身份不能闹大。环顾四周,除了头顶的空档,就只剩一人高的木柜。

卫知颐目测距上高度,发觉以她那三脚猫的功夫是无论如何也上不去的,于是侧身躲进空柜。

大约是戏班子的人,进来啐道:“我说上边没人,非让来看,晦气!”

是了,她跟鹤伯学了一招半式的都上不去,更不用说静鹂,还要将一人放上去,根本办不到。

这点存疑。

戏楼没静太久,窸窸窣窣的又一阵,听得人心中如擂鼓。

声响在房里,像是有什么活物在叫。一回头,老鼠一般的东西从上摔落,见有人也没跑。

借着月色,卫知颐瞧见它抽搐两下,后瘫着不动了。她蓦地想起班主死前的样子,随即踩上红木桌,又叠了两张木凳,上不去是真,可多少能看见。

恶臭袭来,两只死了许久的老鼠横在边沿,她用丝帕捂住口鼻,又从袖口掏出火折子,火光中干涸的暗红显出色来,有一小摊透出湿润的晶莹,应该是才死那只的唾沫。

顾承琝说过,南阈奇毒溶血不现。

仵作虽难验,但其血毒性不减,亦可夺命,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卫知颐一时激动,竟忘了这是在稀音楼,着急推门,又直愣愣撞上去。

这一撞不打紧,一颗心险些从嗓子眼蹦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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