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街的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温润,缝隙里嵌着深褐色的苔藓,阳光透过斑驳的木窗棂,在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光影,斑驳嶙峋的纹路里仿佛藏着百年的故事。
墙面是沉淀的灰色,条条裂痕如时光刻下的年轮,有的地方墙皮微微翘起,露出内里浅黄的泥坯,那些老旧的陈迹非但不显破败,反倒像一幅天然的油画,为整条街晕染开沉静又浓郁的艺术美感。
还有各种色彩交织,瓦红是沉淀的朱砂,土黄是大地的肌理,藏青如深夜的天幕,玄黑似墨色浓云,熟褐像陈年的木柜,赭石若山间的岩石,它们错落分布在飞檐、木门、窗棂之上,像孩童打翻了调色盘,浓墨重彩间又透着恰到好处的高级灰,冷暖交织,和谐得让人挪不开眼。
周末的老街格外热闹,阳光暖洋洋地洒下来,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有许多在这儿取景拍婚纱照的情侣,洁白的婚纱衬着古旧的砖墙,显得格外浪漫。
还有拍日常老街风艺术照的组合,或倚靠在木门边,或漫步在石板路上,快门声清脆地回荡在巷子里。
他们或专业,举着沉重的相机,仔细调整着角度和光线;或业余,拿着手机互相拍摄,脸上洋溢着轻松的笑意。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透着人间烟火的味道,那些鲜活的身影,为沉静的老街注入了蓬勃的生机。
追逐风景的人们本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比风景更动人。他们的欢笑、低语,与老街的静谧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生动的生活画卷。
路过的段唐看着这一幕,嘴角也不自觉地弯了弯。
段唐从上次去过的那间字画店取了一样东西,纸包着的物件棱角分明,他用手轻轻按了按,指尖传来细腻的触感,这是特别定制的特殊之礼,藏着他未说出口的心意。
之后转弯到了小商品街,风里飘来淡淡的糖炒栗子香,混合着街边小摊上烤红薯的甜糯气息。
白雾袅袅升起,香气弥漫开来,有人停下脚步问:“大爷,红薯怎么卖?”摊主笑着应答:“刚出炉的,十块钱三斤,甜得很!”
这里与老街相邻,风格也差不多,同样是古旧的建筑,同样是慵懒的节奏。相比叫街,不如叫巷子更合适。
这几条相互交叉的窄窄巷子,若是夏天,墙面会爬满翠绿的藤蔓,叶子层层叠叠,还会有各色小花点缀其间,粉的、紫的、白的,藏在绿叶间,风一吹就轻轻摇晃。
巷子窄得只能容一辆车缓缓通过,摩托车想在里面拐个弯也不大容易,车轮擦着地面驶过,会带起一阵轻微的尘土。
他记得这里有一家专门卖礼品包装的铺子,铺子不大,却收拾得很整齐。纸、袋、盒、箱琳琅满目,放在货架上,按颜色和大小分类摆放。
还有五颜六色的丝带,红的、粉的、金的、银的,挂在门口的架子上,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像一片彩色的帘子。
这家店名叫“独创天下”,木质的招牌有些褪色,边缘的木纹清晰可见,却透着古朴的韵味。
招牌下面挂着一个小小的铜铃,有人推门进去,铜铃就会“叮铃”响一声,像是在跟客人打招呼。
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总戴着一副老花镜,镜片有些厚,却挡不住眼里的温和。
他大多时候坐在柜台后,专注地裁剪着包装纸,剪刀“咔嚓咔嚓”响,手里的纸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很快就变成了精致的形状。
偶尔有人进来,他会抬起头笑一笑,声音温和地问:“想要点什么?包装礼品吗?”
老板自己设计研发各种独创的包装式样,每一款都别具匠心,市面上绝无仅有。段唐曾在这里为朋友挑选过礼物包装,对老板的手艺印象深刻。
果然,还在印象中的老地方。铺子门口摆着几盆不怕冷的植物,叶片肥厚,透着生机勃勃的绿意,摆在红色的陶盆里,与古朴的铺子格外搭。
段唐走近时,还看见一片多肉叶子上沾着一点水珠,应该是老板刚浇过水。
段唐走进铺子,老板抬起头冲他笑了笑,眼里带着几分熟悉的亲切:“小伙子,买包装啊?”
段唐点点头,笑着回应:“是啊,想选个袋子装东西。”
他环顾四周,最终选了一件藏蓝色天鹅绒的手提袋。
这袋子就如同一本新华字典大小,也方方正正。藏蓝色的天鹅绒泛着柔和的光泽,摸起来细腻顺滑,像触摸着一片柔软的云朵。
因为袋子里面有硬纸板做内衬,所以形状很挺妥,不会轻易变形。
袋口处有暗扣,银色的扣头小巧精致,在暗扣位置的外面两侧各有一颗白色的小珍珠,圆润光洁,像两颗小小的星辰,为朴素的袋子增添了几分精致。
他将那个特殊之礼轻轻放了进去,大小合适,刚好能将物件稳稳裹住。他拉上袋口,暗扣“咔嗒”一声扣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付了钱后,段唐一手提着袋子,手提袋的天鹅绒在阳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一手臂腕里夹着头盔出了门,头盔的黑色塑料外壳反射着周围的景致。
门外刚好有一人经过,穿着休闲的夹克,脚步匆匆。
那人似乎被铺子的招牌吸引,向这儿瞥了一眼,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段唐,而后像是认出了什么,脚步猛地一顿,刷地回转了身。
“段唐?”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惊讶。
听称呼就知道是老熟人了,段唐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向对方,眼里也露出了笑意:“张存?这么巧。”
“你小子行啊,来了城东也不来找我!”对方快步走上前,脸上带着几分嗔怪,语气里却满是熟稔,“前两天还跟李东翰念叨你呢,说好久没见了,没想到今天在这儿碰到了。”
张存,当年老三班的人,曾经跟着段唐鞍前马后,望风跟梢的。他身形比以前挺拔了不少,脸上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多了几分成熟。
因消息灵通,同学们戏称他为情报科科长。那时学校里的大小事,没有他不知道的。
段唐把头盔往头上一扣,金属卡扣发出轻微的声响,他笑了笑,歉意的说: “最近太忙了,下次。”
张存手插裤兜,往他的去路上一横,身体微微前倾,脸色一紧,眼神里闪过一丝凝重: “是不是茅以辉回来了?”
“我也不知道,应该还没有,趁着元旦假期回来吧。”段唐的语气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
“你不知道?”张存一脸不可置信,“网上怎么回事儿?你不要告诉我你没看到,他回来就是为了找你麻烦的吧?”
张存的声音压低了些,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没想到真没完没了了,他为什么揪着你不放,三年前他害得你够惨了,真是个混蛋!你忍了够长时间了,若是想……”
段唐不容置疑的打断了他的话:“不需要,大家都很忙,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张存点点头,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我知道你不想连累我们,也不想让我们分心,我们都是同级的,都要高考了,但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还是可以做些什么的,最起码你不能连捧个人场的机会都不给我们。”
“说真的,你这次会不会有麻烦,我只是担心……”他眉头紧锁,脸上满是担忧,当年的事情他历历在目,实在怕段唐再受伤害。
“放心,我会解决。”段唐拍了拍张存的肩膀,力道不大,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张存扫了一眼四周,巷子口有几个行人经过,他凑近段唐,声音压得更低:“给个准话,那场比赛,你会不会去?”
张存瞅着段唐没有回应,脸上露出几分失落,又带着几分调侃说:“现在分了校,搬了家,平时又各忙各的,仿若隔了十万八千里,消息也不灵了。我这个情报科科长,是下岗了是吗?”
段唐把头盔紧了一下,调整了一下位置,说: “去亦可,不去亦可。”
张存一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挠了挠头,一脸困惑:“啥意思啊?什么叫去亦可,不去亦可?你倒是说明白啊,是去还是不去?
“去即是不去,不去即是去。”段唐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眼神里带着几分高深莫测。
张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拳轻轻怼到了他的胸前: “还‘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呢!你这话说的跟老和尚似的,你被实验折磨傻了?你是去上学的吗?去参禅的吧!”
“参禅?参禅好啊,要不哪天你陪我去?”段唐也笑了,眼角的细纹里透着轻松。这段时间因为茅以辉的事情,他确实有些紧绷,跟张存聊几句,倒觉得放松了不少。
“算了算了,在学校里天天坐着刷题,哪里不是‘参禅’了,我可不想再去寺庙里坐着,你快饶了我吧!你要是让我出去活动活动手脚,我倒是乐意奉陪。”张存扬起下巴,故作骄傲状,可转念一想,又像个老妈子般操起心来: “唉,你也别光顾着在学校里‘参禅’啊,你那‘天上’,就是那重点高中,就没有什么漂亮的天仙?你就没发现什么可以让你破戒的天仙嘛?”
段唐只是笑了笑: “都说是天仙了,哪能随便捡?”
张存一脸哀求的可怜样,眼神真挚,双手合十: “拜托你随便捡一个吧,要不我真担心你‘看破红尘’了。”
段唐无奈的笑道:“有多远滚多远!”
嘴上说着让他滚,却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张存的大臂,把他拉近了些,那是一个同样坚实的臂膀,同样地从稚嫩一路成长而来,肌肤下的肌肉透着力量,最后用力地拍了两下,像是在传递着某种默契。
“走了。”段唐松开手,跨上停在路边的摩托车。
他没有给油,摩托车顺着巷子的坡度缓缓滑行,几乎滑行着出了巷子。午后的阳光斜照在他的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摩托引擎的轰鸣在窄巷子里实在太过扰民,他不想打破这份难得的宁静。
那沉重的机器在他的手里如一叶扁舟顺流而下,轻盈地穿梭在巷子里;如一片叶子自由滑翔,悄无声息;如一支羽毛乘风漫舞,姿态优雅。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轻微的“咕噜”声,渐渐消失在巷子的尽头。
一个多周过去了,段唐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网络上的讨论却愈演愈烈,屏幕的光映着人们各异的神情,评论区里的言论像潮水般涌来。
网络上有点开始一边倒了,许多人纷纷跳出来:
胆小鬼,不敢应战。
弟弟乖,姐姐安慰你。
徒有虚表哦,赶快求饶吧。
主动退出不失为保命良策,等等。
诸多的言论真是让人牙痒地很,那些尖锐的字眼,像一根根细针,刺透着屏幕背后人们的浮躁与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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