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一口鸡肉火锅”的牌子早就不是他二人熟悉的那块，两年的时间够发生很多事，但也可以无事发生。
店里人不多不少，老位置空着似乎特意用来迎接重新光顾的旧人。
“谈佑你教教我呗，”等餐的过程没声音就会显得尴尬，顾醒打破沉默，试着找回旧时的氛围，“我在特能部混了两天，没任务，不知道会不会被开除，要不你教我点什么，我就算做回个普通人也能有点手艺。”
“得了吧你。”
“你大爷你就是个猪。”
“你见过猪当博士？”
“见过，你就是。”
“你跟猪当室友，你是什么。”
“我也是猪。”
快问快答似的，顾醒说完乐得前仰后合，谈佑放下盛着免费茶水的玻璃杯，嘴角牵起淡淡的弧度。
第一次来这家火锅店的时候，他们都还是能被称作少年的年纪。
两个完全不能吃辣的人偏偏要尝试以辣而闻名的“来一口”，谈佑浅尝半口登时起了一手的红疹子。
“傻蛋连辣椒都不能吃。”
顾醒逮住机会终于发现了天才的弱点。
“哦你能吃？”
不甘下风的顾醒比谈佑多吃了一碗，跑了一宿的厕所：“你扶着我点。”
“有病。”
“你骂我。”
少年时就高出顾醒一头的谈佑不用仰头就能达到俯视的效果，顾醒只得低声喃喃：“骂就骂呗，我又打不过你。”
那时候，他们很幼稚地你来我往，对方多骂自己一句，那就能记上一次败仗。而现在……
“我听了你的八卦。”
两人唇角的笑容都淡了下来，服务员挡住了顾醒望向谈佑的视线。
“哦？”谈佑逐一撕开餐具上的包装膜，“说说。”
“两个男人为了争夺你的真心大打出手，一个为你重伤卧榻，一个为你调离岗位，”顾醒拧开桌上放着的饮料灌下一大口，“我觉得可信度为零。”
“可以，智商没掉线。”
“当然。”
“少喝碳酸饮料。”
筷子在遮着白膜的餐具上杵出个响，顾醒当做没听见谈佑的话：“我今天，”他讲了三个字起身要了杯柠檬水，“在止戈中心有人问我要信息，我觉得他对我有意思。”
热气翻腾，谈佑的神色看起来有些朦胧，顾醒抬手将柠檬水递过去：“听林横说你们部长生了病，他说你最近连轴转食欲不好，”指尖对准柠檬水杯向前怼了怼，“帮你开开胃。”
他说完抱臂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柠檬水流进谈佑的嘴里，顾醒问：“酸吗？”
意料之外的点头。
顾醒暗自勾唇：酸就对了。
胜利的旗帜没插太久，顾醒就举起投降的小白旗。
“谈佑，这个菜有辣椒吧？”
“点的是不辣的。”
“那我肚子怎么这么疼啊，”没等谈佑开口嘲讽，顾醒弓着背迫不及待地往洗手间跑，“我得去个厕所。”
接风宴变成了谈佑一个人吃了大半锅，一顿饭吃了近两个小时，倒不是吃得有多慢，顾醒在座位与洗手间来回往返死活踏不出去店门。
谈佑在最近的一家药店给他买了两盒药，顾醒吞下后在桌沿儿趴了足足二十分钟才抬头对上谈佑的目光：“走吧，这回行了。”
“裤子，脱了。”
“啊？”顾醒捋了两下肚子怀疑自己折腾出了幻听。
谈佑的视线钉在他的裤子上，一副嫉恶如仇的模样，像是咬紧后槽牙发出的声音：“让你把裤子脱了。”
“什么玩意？”顾醒连眨了几下眼没听懂，轻“嘶”了声弯下腰，“我可是正经人。”
“正经人穿这样？”
又生气，气包子投胎的嘛？
顾醒扔过去个明晃晃的大白眼：“脱了被举报你捞我啊？”
“我车上有裤子。”
“为啥呀？”
顾醒跟着他站起身，右手撩起半边衣角掐在腰间佝偻个背看上去有些许狼狈。
谈佑的视线仍停留在顾醒被绷紧的松紧带束缚住的腰部，上下唇轻轻摩擦两下什么也没说转身就往出走。
“你等等我谈佑！”
开口伴着一声干呕，顾醒犹如被铁锤重击般膝盖一软，直接冲着谈佑的背影行了个大礼。
谈佑飞速转身把人从地上提溜起来，随即收回手：“怎么回事？”
“肠绞痛，像被你踹了一脚。”
已经无暇顾及失态的问题，虽然顾醒十分不愿在谈佑面前展现这人最讨厌的病弱形象，但他此刻恶心得根本站不稳脚。
“再乱说。”
家还是得回的，总蹲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顾醒撑着波棱盖直打晃儿：“我说你……嘶……我怎么了我又？”
一声“我”被卡在嗓子眼，身体位置的骤然变化让顾醒猝不及防地痛哼出声——谈佑竟然将他抗在肩上向着停车场方向疾驰。
“我……”顾醒逼迫自己憋回即将破口出的脏字，他的肚子正卡在谈佑的肩膀上，眼前雪花与金星齐舞，“疼死我你要！”
“闭嘴。”
谈佑在心里慌乱地数着秒，头脑混乱中手不自觉地触碰到顾醒，皮裤包裹下的身体凹凸有致。
贴上去的手一僵，谈佑的喉结微微颤动。
“你摸我。”
“……”谈佑沉默了几秒，心里数到五十，毫不犹豫地将人从肩头放下，“所以，以后别穿这样。”
顾醒歪歪扭扭走得像贪吃蛇，谈佑跟在他后头伸出一只手臂虚虚揽着空气，前头歪七八扭猫个腰不搭理人，谈佑走了会儿竟生出一丝无名的尴尬，硬着头皮讲了两个字：“回话。”
顾醒头不抬眼不睁声若游丝：“我要疼死了……”
手臂向前拉近一点微小的距离，在确保不触碰到顾醒的同时能在前面的人倒下及时接住，谈佑紧张地计算，嘴上问：“体检不是没问题吗？你到底怎么回事？”
顾醒唇瓣如雪：“我……肚子疼……”
“肠胃炎犯了。”
“是，谈博非揪着我裤子的事儿，一点不关心自己室友的死活啊……”
谈佑钉在原地，思索了下开口：“走不了？”
“也能，”顾醒歪头似乎真的在仔细思考，“我在地上躺会儿等不疼了就能走。”说着身体就要往下倒，看那架势是真要躺下去歇息。
手臂被一股大力拽过去，顾醒整个人再次挂在谈佑的肩头。
“我%#你的谈佑……”骂人的话低弱得全是抽气声，顾醒狠命抓着谈佑的衬衫领，“你真……嘶……真不会温柔点吗？我肚子卡你肩膀上呢……”
向来冷淡的眸子迅速窜上一丝不知所措，谈佑动了动。
“呃……咯到胃了，你想杀我直接动手吧……”
一阵天旋地转，顾醒像被卸下装满玻璃瓶的箱子一般放回地面。
有根绳子牵着身体似的，顾醒被脱力感拉得往地上栽。
谈佑长臂一伸，顾醒兜了一小圈直直撞进谈佑怀里，不动了。
蛄蛹两下，贴紧了。
疼得想晕，顾醒咬紧牙关迫使自己保持清醒，成年后他很少有机会能距离谈佑如此近。
他能感到谈佑的身体有些发僵，呼吸时轻时重。
顾醒不敢抬头，甚至不敢想象谈佑现在是什么样的神情，他自以为得寸进尺地在谈佑的胸前极轻地蹭了一下，声音闷得听上去令人心慌：“谈佑，你不会公主抱吗？”
“……你不是公主。”
答得不快，但一如既往气得顾醒心肝脾胃跟着一起发颤。
行行，你不是不会吗？我教你。
教不会，我认输。
耗费了超出他本有的百倍的劲儿，顾醒如同一个恶毒的配角拉远自己的头与谈佑胸口的距离，捂着腹部闷头往前走。
借了几辈子的力气，顾醒逼迫双脚拼了命地快速捣弄。
夜里凉有风，没关系，都是他的助力。
顾醒松开咬在唇瓣上的牙齿张口吞风，与此同时一只手撩起上衣露出雪白的肌肤。
精神力以极快的速度开始虚弱，上腹连着小腹瞬间化为跑马场，千军万马呼啸而过，顾醒的耳边恍惚能听到哒哒的马蹄声驰骋。
谈佑大傻子跟没跟上来啊？
混沌的大脑仅能容下这一个问题了，顾醒无法分辨自己的身体是在直行还是朝旁边的柱子撞。
身体被一双温暖而有力的手臂环住，不是拉不是拖，是抱。
双脚离地的瞬间，顾醒惨白的唇角向两边一拉，给自己一个庆祝胜利的笑容——他得来了一个不太标准但甚是满意的公主抱。
谈佑一直不知道他的发小可以作到什么程度，他推测今天不过是开胃小菜。
顾醒整个人都湿透了，夜风吹得他颤得像痉挛发作，牙齿在下唇磨了两遍，顾醒攥住谈佑的衬衫领：“谈博……你不是不会吗？”
“闭嘴，还有三十秒。”
“什么三十秒……”
无法再进行任何思考，顾醒的头被一双大手轻柔又强硬地扣在胸口，被他耗尽的体力和精神力不允许他再做任何逞强的挣扎，顾醒眼皮一塌，乖巧地晕在谈佑的怀里。
大衣摆被撩开，谈佑像抱孩子似的将顾醒裹在衣服里，手掌紧紧护着他的头。
如果顾醒醒着一定会感觉到谈佑心跳得快蹦出来了。
一分钟，顾醒，我只能抱你一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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