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升没有回答,他不顾形象地在地上翻滚,无声呻吟。
挣扎间,他衣领散开,露出胸口惨白的皮肤,上面有一道格外狰狞的肉疤,几乎占据了胸口一半的位置。
兰落垂着头神色不辨,这道疤是她创造出来的。
陆观神色淡淡:“你还不知道吧,你们家曾经引以为豪的兰升,现在连异能都没有了。”
“这是什么需要我知道的事情吗?”兰落看他,“反正受损的是你吧,陆观。”
“我有什么损失?白得一个实验体而已。”
“少装了,其实你心里已经气得牙痒痒了吧,我姑且不去猜测你花了多大的精力,又带着多大的期待把兰升偷到实验室。”
兰落肩膀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大半,她扒开衣领,露出伤口处新生的皮肤:“但我知道,在兰升失去异能无法为你所用之后,你对我,一定是忮忌疯了。”
她的肩膀上盘着一条细长的伤口,伤口蠕动着慢慢愈合,周边都是泛着粉嫩的新肉,丝毫看不出这里曾经有一道深可见骨的砍伤。
陆观的视线紧紧黏在她的肩膀上,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兴奋。
下一秒,他就陡然收起了外放的表情,提起一个温和的笑:“是,这没什么值得否认的,就像你也否认不了你不过是我散养的……”
“……哈哈。”他停顿一刻,没有说出下面的话,只是笑了笑。
兰落扯了扯破烂的衣服,遮住自己的肩膀,低头看了眼侧躺在自己脚边虚弱无力的兰升。
“他现在是什么情况?”兰落表情淡淡,看不出情绪。
陆观耸耸肩:“我累了,需要休息,张烈,你来解释吧。”
他挥了挥手,就径直转身回了帐篷,没有分给兰落半个眼神。
“是!”
张烈颇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小跑过来:“您请进去休息。”
兰落对他们换人没有任何看法,不论是陆观还是张烈,在她眼里都是一样的贱货。
“兰落,还记得我吧?”
陆观走后,张烈腰杆子都直了不少,鼻孔朝天:“当初你就不该跑,其实按照陆先生对你的上心程度,你只要好好说好好求,也不是不能让你出门玩,对吧?”
“说人话,说正事。”兰落懒得废话,一手提起兰升,扔在了陆观坐过的椅子上。
张烈挑眉:“那是陆先生的座位,旁人可……”
“我让你说人话!”兰落一下子掰碎了扶手一角,当着张烈的面捏得粉碎。
张烈嘴唇蠕动,伸手指了指又缩回去,然后轻咳一声:“咳,说、说……呃,说他。”
“他现在使用的是我们制造的机械心脏,如果不是我们,他现在应该真的在办葬礼。”
张烈一脸自豪:“所以作为交换,他配合我们的实验也是正常的。”
“你们的东西质量不好吧,”兰落掀开兰升的衣服看了眼,“动不动就晕。”
“有得必有失嘛,”张烈浑不在意,“又不是人人都有不死异能,续命哪有这么简单?用了我们的心脏,就要受我们控制,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还不懂吗?”
“胡娇芬呢,”兰落不搭理他,只问自己想问的,“她怎么跟你们同流合污的。”
“兰落,用词不要太难听了,”张烈脸色不爽,“她来投奔我们,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至于其他的,你可以稍后自己问她。”
兰落皱眉:“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会知道的。”
张烈看她皱眉,脸上的表情好看了一些:“至于和兰升的架……你是打还是不打?不打的话,我们可就要走了,实验室家大业大,没时间陪你耗。”
“不过我劝你最好还是打一架吧,不然陆先生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他,到时候你可别心疼。”
“心疼?你是不是忘了是谁把他的心脏掏出来的?”兰落嗤笑一声。
兰升听到这话后,手指动了动,指尖缠上她的尾指,轻轻摇了摇。
这是不赞同的意思。
小时候兰升很喜欢这样干,他不敢反驳别人,所以每次有了不赞同的话,就偷偷摇她手指。
尤其是面对兰父兰母,在觉醒异能之前,她和兰升的区别待遇并不明显,偶尔他们也会一起挨骂,兰升被骂后就偷偷摇她手指,意思是爸妈说得不对。
兰落当然知道爸妈说得不对,因为有些事是她自己干的,只是因为兰升喜欢追在自己屁股后面,所以经常被误会是同伙。
童年的记忆像过曝的照片,看不清留不住,但总能在不经意间溜回她的脑子,哪怕她不想回忆。
兰落也不喜欢被他勾手指,她看不惯兰升这种敢怒不敢言的窝囊样子,每次都直接把手抽走。
这次也不例外。
兰落抽回自己的手,扯住兰升的衣领:“但你说得很对,我确实……”
“——想揍他!”
她说话的同时,一把提起了兰升,把他扔在地上,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一手握拳用力砸下去!
握紧的拳头砸在兰升脸边的地面上,激起一层沙土。
沙土飞扬,落进兰升的眼睛里,刺激得他疯狂眨眼,生理性泪水沾湿了眼眶,睫毛湿成一绺一绺的。
兰升眼睛颤抖着,却死死咬住唇一声不吭,双手抱着兰落掐他脖子的手,除此之外再无反抗。
兰落抬起手,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开口:“从我被摁着给你输血那天起,我就想揍你了。”
兰升睁开眼睛,湿润的眼睛里是她的倒影:“什么输血?”
“你甚至记不住,”兰落面无表情,“因为这件事对你来说无关紧要。”
“不……不是这样,”兰升推她手,“我真的不知道什么输血,你要告诉我……”
兰落翘起唇角:“异能被发现那天,我们两个都被车撞了。”
兰升愣了一瞬,似乎在回忆。
“你很疼,所以你又哭又叫的,我就把他们喊来,他们背着你去了医院。”
“医生说你是特殊异能,所有人都在心疼你,都沉浸在你的异能种,他们甚至不在乎钱了,硬要把你塞进高级病房。”兰落像在念课文。
兰升眉头微皱:“我不记得……”
“你不用记得,”兰落讽刺,“因为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只需要躺在床上享受一切。”
“是我,是我被摁进了手术室,被抽了很多血,留下很多样本,垃圾一样躺在床上,眼睁睁看着我的血成为你的备用品。”
兰落手指收紧,把兰升的脖子掐出几道红痕:“离开手术室我就休克了,因为我也受伤了,伤得比你重得多,但我感受不到,也不会求救。”
“那你……”兰升呼吸有些困难。
“我住院了,”兰落笑,“但是他们要照顾你,所以我自己扛过来了。”
“可是为什么呢?”
她还是在笑:“很多事情,我从前都想问为什么,可是没必要,我知道没必要问。”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件事,落落,我真的不知道,”兰升眼泪流向太阳穴,“你从那时候,就开始记恨爸妈、记恨我了吗?”
“记恨?”
兰落松开手:“不,你不明白,我从来都不记恨你。”
“我现在谁也不恨,恨没用,你、你的父亲、你的母亲,于我而言,都只不过是——”
“陌生人。”
兰落说完,没等兰升反应,就抬起手,用力给了他一巴掌。
她的动作太突兀,兰升脸被打偏过去,苍白皮肤上顿时浮现鲜明的指印。
“被陌生人打了一巴掌,”她起身,语带调侃,“你可以恨了。”
张烈始终在不远处看着他们,脸上满是无聊,对小孩子的打闹并不感兴趣似的。
“让陆观出来。”
兰落不再看地上的兰升,转身走向帐篷。
张烈一下子回神,冲到帐篷前拦住兰落:“你可没有这个资格。”
“你有资格?”兰落不跟他掰扯,“那你去叫他。”
张烈恶狠狠瞪她:“谁也没有资格。”
他刚说完,兜里就嗡嗡作响,通讯器亮了又亮。
张烈看了眼通讯器,然后就扯起一个笑,大喊:“撤退!”
兰落怔了一瞬,回头看见越野车已经迅速关上了车门,外面一个人都没有,所有人都已经上了车。
唯一奔跑在车外的人,肩上正扛着兰升。
兰落来不及多想,立刻钳制住离自己最近的张烈,阻止他朝帐篷跑去的动作。
她把张烈按在身下,盯着毫无响动的帐篷,总觉得不对劲。
陆观为什么没有出来?
张烈为什么不去坐车,反而朝着帐篷跑?
“你这个贱人!”张烈疯狂挣扎着,“快把我放开,传送!传送!”
兰落目光在被扔上车的兰升和眼前的张烈身上转了一圈,露出犹豫的神色。
“对,你去抓你哥,你不是要杀他吗?快去抓他,别抓我了!”张烈见状大喊大叫。
兰落垂眸,忽然笑了一声:“你好狼狈啊。”
她说完,神色冷下来,举起拳头,再也不看别的地方,专心致志地捶张烈。
一拳,两拳……
兰落不记得自己砸了多少下,只看见张烈原本趾高气昂的脸渐渐变得模糊,血液脑浆满地流。
越野车开了没几步远就缓缓消失在了原地,兰落知道陆观肯定在帐篷和越野车上加了空间传输,就像之前银肃逃跑时用的空间胶囊一样。
既然自己无论如何都追不上他们,那不如先把张烈打死出出气。
反正实验室多死一个人,她就多开心一点。
张烈平躺在地,已经没了生息。
兰落站起身,用带血的手摸了摸口袋。
她从红顶房子弄来的小瓶子已经消失不见,此刻正藏在另一个人的怀里。
红顶房子只是一个自助毒屋,那瓶东西,是毒屋里最贵、效果最好的毒。
兰落从前就在那里买毒药,只是当时没钱,买的都是普通款,这瓶毒她觊觎良久,到现在才拿下。
兰落收回眺望的目光,眯起眼睛,看向身旁安静的帐篷:“出来吧,别逼我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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