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染红了漫天的飞雪。
梨花山庄的那些梨花树下溅满了血。
上官星辰满脸带血,如同罗刹:“你们刺杀阿慕的时候,想过这一日吗?”
“狗贼!”有人骂了一句,鲜血四溅,再无声息。
跪在梨花树下的其他人立刻噤声。
有人瑟瑟发抖。
“江教主没了以后,赤羽教听我的命令行事。”他走到一个红衣人面前,白色靴子上也溅满了血,俯视那人,目光冰冷:“可是现下我看着,你们似乎不服,背着我刺杀我的夫人,是不是连同我也想一并解决?”
那人不敢说话,甚至不敢抬头。
上官星辰的白衣在风里摆动,他一步步走着,看着那一个个跪在脚下的刺杀者:“但行动的时候,该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你们敢于刺杀,说明你们对于自己的本事有信心,既然如此,想必伽罗地狱、夜叉地狱和修罗地狱施展不开,就从孽镜台开始吧。”
“梨花小筑的厉害,我们也并非不知。这孽镜台虽然是第一层,可也都是从伽罗地狱开始层层试炼杀上来的高手。”有人鼓起勇气抬起头来,目光灼灼:“上官盟主这样做,不是让我们去送死吗?”
“我们也是一时糊涂,望盟主开恩。”有人开始颤抖,不停的磕头。
“无妨,你们是一时糊涂,我也是一时糊涂。”上官星辰摁住那人的肩膀:“宋子慕没了,你们该高兴。”
“你们的目的达到了,赴死也该没有遗憾。”
风吹来,落雪纷纷。
如同梨花飘落。
上官星辰踩着落雪来到那些红衣人面前:“至于你们,也许你们还想做曾经震慑武林的第一邪教,但没办法,谁让你们非要伤害我夫人。”
“你们的鲜血,根本不够偿还阿慕的血债。”
“我要屠尽武林正道中那些残留的仇人,血洗赤羽教和风云派。”
“给她陪葬。”
话语轻飘飘的,可是落在跪在梨花树下的那些人耳朵里,却那么沉重。
他们明白屠戮和血洗代表什么。
于是纷纷求饶:“盟主开恩,我们一人做事一人当!”
“都是我们私下计划,与他人无关,求盟主开恩!!”
“其他人并不知晓我们的刺杀计划,他们是无辜的啊!!”
“求盟主开恩!!”
梨花小筑一片片的求饶声。
上官星辰不为所动。
“你看,人总是这样,刀子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才知道疼。”他抬头看着梨花树上翩然落下的雪花,恨恨的盯住他们:“你们当时刺杀阿慕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也是无辜的?你们要报仇,来找我!为什么要伤害阿慕,为什么?!!”
一行人说不出话,只不停的叩首。
上官星辰背过身去:“枫肆,将他们拖到孽镜台去,你知道该怎么做。”
枫肆低头应声——说是孽镜台,其实已经安排了阎罗殿的杀手等在那里。
今日,那些刺杀的人,无人能活着走出梨花山庄。
以前的时候,他总是心软,杀伐的时候会犹豫。但今日他心里没有波澜,命杀手小筑的其他人将地上的人拖进孽镜台,解了束缚。
门关上。
小筑里响起一片哀嚎声。
冬雪纷纷。
枫肆伫立在门外,昂首望天,只看到白茫茫的一片。他想到宋子慕,心里突然涌来悲伤,可能是他天生凉薄,从前的那些年,无论什么事,他都不曾流泪。
可是今日,他伸出手,摸着眼角的泪水。
才惊觉,原来,他可以流泪。
原来,人的悲伤大到心碎的时候,真的会流泪。
半晌,孽镜台的声音停了。
“打扫干净。”
他想到宋子慕,擦了擦眼角泪水,吩咐身后的杀手们。
“我是忠勇侯府世子的侍卫,我们世子遣我送药给宋姑娘。”
梨花山庄门外。
荆竹一袭黑衣,冒雪而来。
枫肆正好听到声音,走出来看着他:“忠勇侯府?我们夫人与忠勇侯府并无交情,世子为何送药来?”
荆竹一听,便知道眼前之人并不是宋子慕的心腹,不能暴露世子与宋姑娘以及孔掌门所谋之事,于是郑重其事的拱手:“我们世子与孔掌门两情相悦,是孔掌门求了世子救宋姑娘。”
枫肆蹙眉:“随我来。”
荆竹颔首。
“不可。”苏林芝闻着那颗药,眉头紧锁:“这药中有些药药性凶猛,阿慕根本不能承受。”
“苏大夫。”上官星辰沉默半晌,终于起身来,拿过那颗:“试一试吧。”
“以阿慕如今的状况,还能有比这更坏的结果吗?”
慕之衡和殷俊四目相对,无法辩驳。
苏林芝叹了一口气,退到一边。
“若是这药能保住阿慕的命,我定然备厚礼去忠勇侯府道谢。”上官星辰将那颗药融在水里,喂给宋子慕,侧目瞥着荆竹,淡漠冰冷:“若是这药要了阿慕的命,我自然也要去忠勇侯府讨回这笔血债。”
“上官盟主的话,我定当如实转告世子。”荆竹垂着眼睑,面色淡漠的看向榻上的宋子慕:“两日之后,宋姑娘应当会醒,希望那时上官盟主一定派人知会世子和孔掌门一声。”
“宋姑娘?”尽管荆竹已经小心的避开世子与宋子慕见过的事,上官星辰还是敏锐的察觉了那个称呼的蹊跷:“阿慕是我夫人,孔掌门应当知晓此事,为何你们都唤她宋姑娘?”
“哦,上官盟主与夫人的事,孔掌门透露的甚少。”荆竹想了想,对着上官星辰拱手,露出一个虚假的微笑:“我们怕唤错了,失了礼数,故而称呼宋姑娘。”
上官星辰看着他,又想到宋子慕,无心深究:“那么以后请阁下知晓,唤她一声上官夫人。”
荆竹笑着点点头,向着屋里的慕之衡和殷俊施礼:“那么,我先告辞了。”
屋外的雪还是很大。
白茫茫的一片。
阿翎偎在宋子慕身侧熟睡,睡梦中喏喏的低声:“娘亲,不要走……”
龙南山白茫茫的一片。
周子骞立在木屋前,怔怔的看向朝夕阁的方向。不知道为什么,心口一直隐隐的疼,总感觉出了什么事。
昨夜在梦中,看到宋子慕站在梅花小筑那颗巨大的桃树下,穿着一身枫叶色的衣裳,披着枫色的狐裘,微笑的看他。
漫天大雪。
而她站在那颗桃树下,那么清晰,仿佛天地间只有她和他。她的肩头和发上落满了雪,就那么静静地看他。
他想上前,却怎么都无法靠近。
“子骞,我要走了。”蓦然,她开口,明明相隔那么遥远,她的声音却那么近,空灵悲悯。
他想唤她一声,可张不开口。
只有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下来。
宋子慕的脸孔越来越模糊,他想穿过风雪去抱住她,可是一眨眼,她消失在那颗桃树下。
“子慕!!”他从梦中惊醒,却怎么都睡不着。
起身来,外面大雪飘扬,似乎在送别谁。
他想起那个梦,想起宋子慕,看着这漫天风雪,突然觉得心揪着疼。
他想到宋子慕在梦中说的那句,我要走了。
不安涌上心头,他迈步出去,想去看看宋子慕,哪怕远远的看一眼就好。
“爹爹。”熟睡中的孩子挣开惺忪的双眼,轻轻的唤他一声。
他回眸,看到周慕和柳如霜,心下黯然。
如果宋子慕看到这一幕,会怎么想?在她眼里,他一定是个背信弃义的伪君子,说不爱柳如霜,还是有了孩子,还同床共枕三年。
有时候,他也恨自己。可看到周慕稚嫩的小脸,他对柳如霜,渐渐就恨不起来。
他总觉得,是自己背弃了宋子慕。可是后来他听说,宋子慕为上官星辰生了一个女儿,玉雪可爱。
那一瞬,他想,自己和宋子慕在这尘世的缘分,或许真有微末的一点。
从那之后,哪怕这三年的日夜,他无数次的在梦里看到宋子慕,无数次在看到某个东西或者风景的时候想起宋子慕,都将那份思念就着岁月的苦涩咽进心里。
他想,只要宋子慕过得好,哪怕不曾相濡以沫,将那份曾经的美好和念想留在心里也是好的。
无数次,他想去看宋子慕的时候,脚步迈出去,又收了回来。
很久之前,约莫是她生下那个叫阿翎的小姑娘第二年,他远远的看过一眼。那孩子玉雪可爱,像极了宋子慕。
他回身,拍了拍周慕:“乖,睡吧。”
“爹爹,抱。”周慕伸出手来,睡眼迷蒙:“爹爹,不要走好不好?”
周子骞笑笑,宠溺的抱起他:“阿慕一定是做梦了。爹爹一直在这儿,哪儿也没去。”
“我梦见爹爹跟着一个奇怪的姐姐走了,我喊你,你不理我。”周慕委屈的瘪着嘴,“那个姐姐好漂亮,站在一颗桃树下。”
周子骞心里“咯噔”一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紧紧的抱住周慕,眼泛泪光。
昨夜一夜未眠。
晨起,大雪依旧纷扬。
他冒着风雪,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朝夕阁的方向走去。
“爹爹!!”柳如霜抱着周慕追出来,看着周子骞的背影,急的跺脚。周慕在身后一直不停的喊:“爹爹。”
周子骞不回头。
昨夜的梦让他坐立不安,他一定要去看看宋子慕,只要她好好的,他就能安心的过余生。
可是,走着走着,眼泪突兀的融在雪花里。
要是宋子慕真的出了事,自己又该怎么办?
这一生,没有宋子慕,日子并没有什么盼头,唯一的不舍,是那个有着自己血脉的孩子。
他那么小,没有爹爹,该如何存活?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就在滴血。
风雪里,有人的悲伤散落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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