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别院内的厮杀,虽被颜迟凭借精妙幻术与慕容离悍然剑意联手击退,来袭者留下了几具尸体后狼狈遁走,并未造成实质性损伤,但那浓烈的杀机与精准的袭击,如同一层厚重的阴云,笼罩在调查组每个人的心头。对方显然已经狗急跳墙,不再满足于暗中阻挠,而是直接动用武力,意图清除最大的威胁——颜迟与慕容离。
然而,这并未阻止调查的步伐,反而印证了她们的方向是正确的。
根据南鸢从平云门旧部口中零碎拼凑出的信息和欧阳诺对矿脉的排查,那个失踪的疤脸护卫屠刚,最后的踪迹指向了黑风山脉深处,一处早已废弃多年、据说矿脉枯竭且时常有怪异声响传出的玄铁矿洞。
翌日清晨,天色灰蒙,细雨淅沥。颜迟、慕容离,在欧阳诺、南鸢以及一队万剑宗精锐弟子的护卫下,悄然离开了凌霄城,直奔黑风山脉。萧云清坐镇城中,一方面继续施压青云宗,另一方面严密封锁消息,以防再次走漏风声。
黑风山脉地势险峻,林木葱郁,因常年云雾缭绕、山风呜咽如鬼哭而得名。那处废弃的玄铁矿洞位于一处人迹罕至的悬崖底部,洞口被茂密的藤蔓和坍塌的碎石半掩着,若非仔细搜寻,极难发现。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和一种若有若无的……腐朽味道。
“小心些。”颜迟提醒道,她手中的幻世扇已然展开,无形的神识如同水银泻地,仔细探查着周围的每一寸空间。慕容离紧握断剑,眼神锐利,春风渡剑意引而不发,周身气息与这阴郁的环境几乎融为一体。
南鸢指尖掐诀,数道微弱的灵光没入洞口周围,感知着残留的阵法或禁制痕迹。欧阳诺则示意万剑宗弟子分散警戒,自己手持烈焰鞭,一马当先,挥开缠绕的藤蔓,率先踏入那幽深黑暗的矿洞。
矿洞内部远比想象中宽阔,但岁月和废弃让这里显得破败不堪。坑道纵横交错,支撑的木桩大多腐朽,不时有碎石从头顶簌簌落下。空气中那股腐朽的气息愈发浓重,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令人不安的血腥味。
循着那丝血腥味和颜迟神识的指引,众人深入矿洞数百米,在一个较为开阔的、似乎是昔日矿工休息的洞窟角落,找到了目标。
然而,那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屠刚,那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护卫,蜷缩在角落里,双目圆睁,脸上凝固着惊愕与恐惧。他的胸口有一个触目惊心的贯穿伤,伤口边缘焦黑,残留着丝丝缕缕精纯而阴冷的魔气,似乎是某种强大的魔道功法所致。
现场没有太多打斗的痕迹,显然是被一击致命,或者说,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亲近之人偷袭。
“还是……来迟了一步。”欧阳诺咬牙,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岩壁上,震落一片尘土。线索,又断了!
南鸢蹲下身,仔细检查着伤口和周围环境,秀眉微蹙:“伤口处的魔气很纯粹,像是……七杀城一脉的路子。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慕容离站在原地,看着屠刚那死不瞑目的样子,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丹霞宗那些惨死的同门。好不容易找到的关键证人,就在眼前化为乌有。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席卷了她,仿佛所有的努力都在这一刻付诸东流。她紧紧咬着下唇,直到口中尝到一丝腥甜,握着断剑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难道……真的就无法将韩之秋绳之以法吗?
就在这时,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搭上了她的肩膀。
颜迟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边,目光平静地扫过屠刚的尸体,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桃花眼里,此刻唯有冰雪般的冷静与洞悉。
“灭口得很及时,魔气也伪装得很像那么回事,几乎是完美地指向了魔域杀人灭口。”颜迟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与力量,“但……正是这‘完美’,反而显得刻意了。”
她蹲下身,无视那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用幻世扇的扇骨轻轻拨动了一下伤口边缘焦黑的皮肉,仔细感知着那缕魔气。“七杀城的魔功,霸道酷烈,留下的魔气往往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暴戾与灼热。但这缕魔气,虽然精纯,内里却透着一股刻意的阴寒,像是……被人为地‘修饰’过,试图模仿,却终究失了几分真髓。”
她站起身,目光转向慕容离,看到她眼中那几乎要溢出的绝望与愤怒,忽然伸出拿着扇子的手,用冰凉的玉质扇骨,轻轻敲了一下慕容离的额头。
那是一个略带亲昵、甚至有些长辈意味的随意动作,与此刻肃杀的氛围格格不入,却让慕容离骤然一愣,纷乱的思绪仿佛被这一下敲散了少许。
“别灰心,小慕容。”颜迟看着她,唇角重新勾起那抹熟悉的、带着几分戏谑又仿佛能看穿一切的弧度,“狐狸尾巴藏得再好,蹭过的草丛总会留下痕迹,吃过的鸡舍也总会少几只鸡。他们越是急着掐断所有线索,就越证明我们离真正的核心不远了。以为这样就能高枕无忧?未免也太小瞧人了。”
她收起扇子,对欧阳诺和南鸢道:“欧阳少主,南鸢先生,此地不宜久留,劳烦你们处理一下现场,做出我们一无所获、悻悻离去的假象。后续明面上的调查,恐怕会更加艰难,还需两位与萧盟主周旋。”
欧阳诺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明白这是眼下最好的选择,重重点头:“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南鸢也温声道:“颜前辈放心,我们会尽力。”
颜迟微微颔首,随即拉起还有些发愣的慕容离的手腕:“走吧,小慕容。这里的戏唱完了,我们该换个地方了。”
“去哪?”慕容离下意识地问,额头上那微凉的触感似乎还在,颜迟的冷静和那仿佛永远留有后手、掌控全局的姿态,像一道光,刺破了她心中浓重的绝望阴霾,让她在冰冷的愤懑中,又生出一线微弱的、却无比坚韧的希望。
颜迟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带着她,与欧阳诺、南鸢等人分开,并未返回凌霄城,而是沿着黑风山脉一条更为隐秘的小径疾行。直到确认无人跟踪,两人才在一处僻静的山谷溪流边停下。
颜迟从袖中取出一枚闪烁着微弱银光的传讯符,灵力注入,符箓化作点点流光,在她面前勾勒出几行简洁的字迹。慕容离看到,那符箓的样式,与颜迟平日所用略有不同,带着听风楼特有的标记。
颜迟快速浏览完信息,指尖一搓,流光散去。她脸上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神情,随即看向慕容离,眼神深邃。
“小慕容,看到了吗?”她晃了晃手指,仿佛刚才那枚传讯符还在,“明面上的线索,被他们快刀斩乱麻,清理得干干净净。屠刚被灭口,所有可能指向青云宗的直接证据,几乎都断了。”
慕容离心一沉,刚刚升起的那点希望似乎又要熄灭。
“但是,”颜迟话锋一转,红唇勾起一抹算计的冷笑,“他们以为这样就能一了百了?未免想得太美。有些痕迹,不是想抹就能抹掉的。就在刚才,我收到消息,有一些有趣的东西,正在暗中流动,指向了一个我们之前忽略的方向。”
她没有明说是什么消息,也没有提及颜颜和唐棠,但慕容离从她笃定的眼神中明白,听风楼的网络仍在高效运转,捕捉着那些浮华之下的暗流。
“韩之秋这招金蝉脱壳,玩得不错。丢出平云门这个替死鬼,自己缩回青云宗,看似撇清了关系。”颜迟走到溪边,看着潺潺流水,语气带着一丝嘲弄,“明面上的调查,到此为止,萧云清即便心知肚明,在没有确凿证据指向青云宗的情况下,为了联盟稳定,也只能将杨天问父子作为罪魁祸首处置,以安抚人心。这,就是他们设定的‘结局’。”
慕容离握紧了拳头,指甲陷入掌心,但这一次,她没有再感到单纯的绝望,而是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甘和一种冰冷的明悟。“所以,我们之前的努力……就这样算了?”
“谁说算了?”颜迟回头,目光锐利如刀,“他韩之秋想按他的剧本演完,问过我没有?明路被他堵死了,那就走暗路。他以为躲在规则的后面就安全了?却不知道,有些规则,本就是用来打破的。”
她走到慕容离面前,伸出手,掌心向上,眼神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邀请和强大的自信:“小慕容,联盟的调查即将‘圆满结束’。但丹霞宗的仇,你的道,难道就要因为这群魑魅魍魉的算计而止步不前吗?敢不敢,抛开这所谓的‘正道规矩’,跟我一起去掀了他的棋盘,看看他那张皮下面,到底还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东西?”
山谷寂静,唯有溪流潺潺。颜迟站在那裡,身后是幽深的山影,眉心的朱砂仿佛凝聚了所有的光,灼灼逼人。慕容离看着那只伸向自己的手,又看向颜迟那双仿佛能映照出一切阴谋与黑暗的眼眸。她想起了师尊慕容青的期望,想起了丹霞山上的桃花,想起了同门们染血的面庞。
所有的犹豫和彷徨在这一刻被彻底斩断。
她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手稳稳地放在颜迟的掌心。触手微凉,却传递来一股令人心安的、磅礴的力量。
“敢。”
一个字,斩钉截铁,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从这一刻起,慕容离知道,她的道路将偏离原本的轨迹,潜入更深的阴影,而引领她的,将是身边这个亦正亦邪、智谋如海的女子。明处的审判或许已经落幕,但暗处的猎杀,才刚刚拉开序幕。
[比心][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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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金蝉脱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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