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赵四平家在边城,早前边城通外贸,走商多为胡人。

大脸盘、高颧骨、细眼,皮肤偏白皙,身材魁梧高大,长着大胡子,下巴一圈密胡须,说话唏哩呼噜是人家自创的话。

怀里的水井哆哆嗦嗦,赵四平捂死他的嘴,下颌贴在他发顶,一动不敢动。

马蹄声停在这间小院外头。

不知胡人究竟有几个,传入耳中是好几个叽里咕噜,中途咚咚几声,有人翻身下马了。

赵四平死死地瞪着头上地窖的口子。

听脚步声,下马的人是进了这处院子。

紧接着一阵鞭子抽动,如雷的马蹄声重新响起,竟是渐渐远去。

院中脚步声越来越近,听动静应该进了灶屋。

一阵扑腾翻找响动后,隔着屋舍墙壁,胡人说话的声音有些模糊,继而清晰起来,却是越来越远!

直到寂静重回,赵四平像个生锈的零件,瘫软在地窖阴冷的地上。

沈景淮心惊胆战,大气不敢出:“四哥,是什么人?”

“胡蛮子。”

赵四平放匀呼吸,透过地窖口望着天上的流云,刚才刹那慢上一步就会被胡蛮子发现,到时他只怕活不成。

他示意水井先不要说话。

弓着腰攀援上搭在地窖口的木梯子上,梯子陈旧发出吱的一声,赵四平心呼要命,压低脑袋听外头没响动才壮着胆子冒头。

这小院的地窖是在屋后,胡蛮子进来直奔屋舍灶台,忽略了搜查这处,也便给他们留了一线生机。

偷摸探出身子,也不敢站直,趴在地上蛄蛹出去,确认院子里真的没人。

“四哥?”

底下传来水井低声询问。

赵四平招招手,让他先上来。

“听动静应该是两个人。”

赵四平警惕地望着门口:“也不知这是哪儿,胡蛮子的兵一向十个凑一堆出动。想来这两个留下是搜摸粮食的。”

沈景淮问:“那咱们怎么办?要不然就躲在地窖里,等天黑再走?”

赵四平说不行。

“我肚子烧得慌。等到夜里,真就一点力气都没了。再说,那两个蛮子搜索别的院子,不愁发现这村百姓爱挖地窖。若是遇上两个细心的,沿路折返回来,咱们两个被堵在窖里,可就白死了!”

他逃荒三载,一条命可金贵着呢!

“方才我看过,东边好出村,腿脚跑麻利些,一二里就能进山。”

赵四平偏头看他一眼,想起方才他能被院里碎石子儿给绊到,气不打一处来:“你自己争点气!这回要是再摔了,我绝不回头拉你!”

沈景淮惭愧地垂下脑袋,就连细长的脖颈都折成愧疚的弧度。

“你放心,我等会一定跑得快些!”

赵四平从他无意露出的脖颈深处那一抹白上收回目光。

“在这儿等我,听我信号。”

沈景淮不安地看着他起身,弓着腰小跑到院门口。

探头几下,像是确定没有人,一闪身消失在原地。

沈景淮等了会儿,耳畔突然传来一声古怪的老鸹叫声。

困惑地仰起头,这时节哪里来的鸹?

那头赵四平咕咕了半天,没见到人,只得折返回门口。

缩在院墙角落的水井是个呆头鹅,正昂着个傻脑袋漫天寻方才古怪的老鸹呢!

“你磨蹭什么呢!!”

赵四平低喊一声。

沈景淮迟钝地反应过来,两手往地上一撑,下意识就站起身要去寻他。

赵四平快被他给蠢晕过去了,原地蹲着,双手狂挥:“蹲下!蹲下!!!”

“#¥%……”

沈景淮下意识扭头,直愣愣地跟院外魁梧人的陌生脸庞看个对眼。

那胡蛮子龇牙露出个阴森的笑,单手握上腰上挎着的刀把,唰然抽出。

刀锋凛冽寒光闪过,蛮子扬起嗓子冲身后喊了一句,飞奔杀来。

“坏菜!”

赵四平从听到那句胡人话便知道完了。

他看眼吓傻在院中、脸色霜白的水井,只一刹那犹豫,就近寻了屋舍别门的木板子藏在暗处。

蛮子桀桀的笑声越来越近,赵四平沉下心,高高举起手中的木板。

刀锋在前,握着刀的手甫一进入视线,他用力全身力气朝着对方挥下木板。

“啊!!!”

一声凄厉的喊声传来,与此同时,赵四平眼睛一亮,弯腰打滚再翻身而起,一气呵成,那胡人被他突然袭击失了武器,抱着臂膀连连后退,嘴里呜哩哇啦就喊。

“还不过来!!”

赵四平双手握住刀把,冲着那头呆鹅吼了一句。

“去寻趁手的家伙什来!”

这个蛮子一喊,另一个很快就会过来。

赵四平刀尖对着气急败坏疯狂吱哇乱叫的蛮子,两相对峙着,身后沈景淮软着腿靠了上来。

赵四平余光看清他手里的东西,一个白眼过去。

“你拿把生锈的菜刀有个逑的用!”

沈景淮脸色苍白,双手哆嗦着,眼看连这把生锈的菜刀都握不住。

“我....我寻不到别的了....”

那蛮子见他们是两个,眼里闪过些迟疑,不再跃跃欲试地上前挑衅。

赵四平心知他是拖延,等到另一个蛮人过来,他一人绝对应付不了两个身强力壮的胡人。

“你机灵点。”

留下这句叮嘱,赵四平猛地爆出一声大喝,趁着那蛮子分神,如狼一般直接扑了出去。

可惜他没使过胡人的弯刀,不敢过分挥舞臂膀,免得伤敌不及,先给自己开了血口子。

那蛮子左右腾挪着,没几下便看出这个高个头徒有气势。

加之同伴的声音越来越近,他越发嚣张,竟是冒着凶险横出一大步,右臂扛住刀锋,铿响乍出,赵四平惊愕地看向他臂膀,一个分神,那蛮子一脚蹬上他胸脯,狠揣出去,赵四平不受控制地仰躺在地上。

艹!这蛮子手臂上绑着铁甲呢。

他喘着粗气,本想翻身爬起。心上一计,假装自己被对方一脚重伤,捂着胸口趴在地上哀哀喊疼。

蛮子果然上当,不留防备地走近。

赵四平从裆底瞄着距离,在对方单手拎上自己后领时,霍然转身,弯刀借势一个圆划。

‘刺啦’衣料破碎,而后一捧热血洒落,赵四平抬腿,在那蛮子难以置信的注视下,狠狠地踹上蛮子肚腹。

不及松缓,另一位蛮子的身影已出现在门口。

这一位光肉眼看,就比地上躺着的要厉害,个头高不说,一身彪码称得上壮硕!

对方一看同伴趴在地上,一副生死不明的情形,啊呀呀一通乱叫,高举刀把直冲赵四平而来。

赵四平狼狈地在地上打滚,气喘如牛,眼前一阵阵金星闪烁。

他本就饿得头昏,精神与体力双重高压下鏖战一个蛮子已是拼尽全力。

“水井,去拿长棍来助我!”

他架住壮蛮子的劈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沈景淮一把甩了手里的锈菜刀,慌张地四下寻着,好容易从屋后翻出一个臂长的木棍,尚未助阵,便发觉那个挨了一刀的蛮子竟然没死,此时挣扎着站起身,捂着肚子上的伤口,踉踉跄跄地冲着赵四平去了。

“四....四哥...怎么办?”

他吓得在原地哆嗦,不知如何是好。

壮蛮子没别的本事,一身力气足够横扫大片。

对方力气像是没有尽头,只一个挥刀下劈的动作,周而复始地砍着。

赵四平心头绝望,被压在墙角无法逃脱,眼看刀锋一次比一次逼近,对方竟还有助力,直呼完了,莫不是要丧命在此了?

沈景淮急成热锅上的蚂蚁,壮着胆子迈开步子,朝着受伤蛮子的背上狠狠地抽了一下。

对方仅是一个停顿,分毫未损。

阴鸷的目光离了赵四平,转而盯上了弱鸡似的沈景淮。

“你...你别过来...”

沈景淮结巴着,用木棍头对着蛮子,“你敢过来,我就...就打死你!”

蛮子像是听懂了,发出嘲弄的笑声,单手猛地攥上木棍,往自己这头用力一抽。

“两脚羊...你....”

他说的竟然是汉话。

沈景淮险些被拽到他身前,却是趔趄,扑通一下趴到地上。

对方一脚踩上他的后腰,嘴里叽里咕噜朝着赵四平方向爆出得意的笑声。

赵四平目眦欲裂,自救都难,何况援手救他。

只是生死一线,瞥见那蛮子竟从背后骑在水井身上,邪笑着撕扯他的衣衫,眼底渐渐蒙上血色。

又一刀劈下,刀锋抵上赵四平的鼻梁。

绝境之下,他嘶吼一声,猛地丢下手中的刀,头往侧处一偏躲过壮蛮子的一砍,似虎狼般抱上对方的腰冲向院中。

也不知何处来的气力,壮蛮人猝不及防之下竟被他掀翻。

赵四平被对方一拳头打得五脏六腑险些移位,挣着最后一丝气力,自后抱上壮蛮子的上身,曲臂在前,一个上钩死死卡住对方的脖颈,另一手锁死在腕上。

他心中有一团燃烧的火焰,烧得身上察觉不出痛感,死死地卡死对方的咽喉,一寸寸收紧,听到对方喉咙处发出绝望的嗬嗬声。

见势不对,受伤的蛮子丢下戏弄一半的白皮汉人,上前帮忙。

中途不忘捡起同伴丢下的锋刀。

脑后咚地一声巨响,痛意袭来,他下意识扭头去看。

竟是地上软泥似的人不知何时站起来,手里握着先前丢弃的木棍,一张脸上泪水鼻涕和泥土混杂一团,恐惧的双眸充斥着泪水,也藏着凶凶燃烧的怒火。

‘咚’

‘咚’

‘咚’

沈景淮任由面上溅起的血珠,一下又一下,麻木地挥着木棍,朝着那滩血肉疯狂地砸。

不知过去多久,直到被一双温热的手掌唤醒,他仰起头看着赵四平布满血迹的脸,看到他从来沉稳的双眼蔓着红意,“四哥,我杀人了。”

赵四平抽出他手中碎裂的木棍,没说一句话。

“四哥,我杀人了。”

沈景淮喃喃道,执拗的目光追在他面上。

赵四平终于给了他反应——挥手给了他狠狠的一记耳光。

小剧场

水井还是个没经历过事儿的天真少爷呢,谅解一下

多年后

沈景淮靠在老攻怀里:记得嘛,当年你还家暴过我呢。

赵四平:.....

作者话说

新文,可以求个爱的收藏不?

带着咱们赵四一并磕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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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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